第5章 真相
回了未央宫,郁容挽仍旧满腹心事,她屏退了众人,只燃一盏宫灯坐在铜镜前。
看着镜中的自己,郁容挽不由得就想起她姐姐郁雪微。
怨不得太子看见她便会想起母亲,只因姐妹二人的眉眼十分相像。
思即此,脑海里逐渐浮现出姐姐的身影来。
她自幼父母双亡,由祖父教养长大,可男人养孩子终究是不细致,在祖父的叮嘱下,她便交由大房看顾。
五岁那年,她穿着并不合身的冬衣,见到了在雪地里翩翩起舞的长姐郁雪微,初次见面,她格外热情,不仅把自己暖手的手炉交给了她,还牵着她的手,走进了她满是华丽衣服的衣橱里。
郁雪微一眼便看出了自己的窘迫和胆怯,她不仅没有戳破,还格外呵护自己的自尊。
从此后,她的生活里多了一抹鲜活的身影。
后来得知长姐要进宫,郁容挽说不出的别扭,在即将入宫的前一夜,郁雪微牵着她的手耐心地跟她说:“别怕,以后姐姐也能护着挽儿了。”
可谁知,她入宫不到三年便香消玉殒。
皇后发丧的前一晚,她跑到灵柩前哭得不能自已,却被掌事姑姑扶玉责骂了许久,也是那个时候,她知晓了,皇宫是最不能畅快放纵的地方。
眼泪从颊上滴落,重重地磕在了手背上,郁容挽才发觉,自己已经呆坐了一个时辰。
明日她还有事情要处理,眼下已经不能耽搁了。
秋风满夜,未央宫同样整宿不宁。
翌日一早,妙姜急匆匆自内殿出来,候在宫门外的侍卫被急切喊醒,未彻底清醒便见那人快步疾驰出去。
大约一刻钟后,郁容挽终于见到了神色从容的妙姜自殿外而来。
与从前一样,妙姜熟稔地从宫女手中接过木梳,站在郁容挽身后替她装扮。
时辰还早,底下的人尚在准备出宫的物件,寝殿便只留了妙姜一人侍奉。
看着殿外你来我往的身影,郁容挽闭目养神起来。
“都安排妥当了吗?”
“妥当了,奴婢让她跟随娘娘的车驾一同出宫。”
闻言郁容挽更加放松下来,只安静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日色渐浓,皇帝下了早朝之后便赶到了乾元门等候。
皇后出宫祈福,整个后宫都要来相送。
皇帝赶到的时候,郁容挽已经携众嫔妃恭候多时,便连受了风寒的太子都站在人群中。
眼看着时辰已到,郁容挽缓步上前,向皇帝欠身行礼。
“陛下,礼部商定的时辰已到,臣妾不得多留了。”
皇帝闻言亦上前一步搀扶起她,二人对视片刻后,皇帝率先开口:“既如此,皇后便立刻起身吧?”
说罢又提醒了一句道:“朕安排了宫中守卫保护皇后,皇后大可以放心了。”
语罢,在众人的注视下,郁容挽低头坐进了皇后轿辇中。
车轮缓慢转动,一行人逐渐消失在了乾元门前。
透过窗棱的缝隙,一路景象不断变换。
大约两个时辰后,一行人终于在日落之前赶到了法雨寺。
主持携一众僧人亲自恭迎,场面甚是壮观。
郁容挽在主持的引导下来到了佛像前,看着巍峨庄严的金塑佛像,她缓步上前,行礼叩拜。
如此,才算入佛寺叩拜佛祖伊始。
参拜后,时辰尚早,郁容挽便让主持遣散了僧人,只打算自己安静参观佛寺。
待乌泱泱的人群散去之后,郁容挽在贴身宫婢的簇拥下,踏进了弥勒佛的殿宇。
她亦缓步上前行参拜礼,可礼成以后,却是注视着弥勒佛,不肯离去。
妙姜见状便让其余人等出去等候,只待郁容挽一个眼神,她便带来了一直跟在人群后头的扶玉。
对方一脸不耐地看着站立在佛像前双手合十的郁容挽,眼底的厌恶甚至快要溢出来。
偏巧此时,那人正开口,点破了她此刻的心境。
“扶玉姑姑是觉得我假惺惺是吗?”
后者被猛然戳破,一时说不上话来。
郁容换缓慢转身,注视着她:“我知晓你不喜我,认为是我抢走了先皇后的气运,才得以坐上后位,享受皇后的一切尊容,所以一直对我心存不满,是吗?”
不料那人却轻嗤了一声:“皇后娘娘如此诋毁奴婢,奴婢不敢辩解。”
郁容挽听出了她的讽刺,却再懒得同她废话,直接道:“我只告诉你,姐姐的死因蹊跷,或与陛下的指示有关,你还会这样恨我吗?”
此话一出,她神色果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脸质疑地看着她。
郁容挽知道,扶玉当年曾承姐姐的恩情,感激涕零,忠心耿耿,加之帝后琴瑟和鸣,让她对姐姐异常拥护,才会对自己这个继后深恶痛绝。
可若是她知道,她向来爱护的皇后,若是由敬重的皇帝的害死的,她必然难以接受。
郁容挽此番出宫,一来是为了祈福参拜,二来,便是首先处理她这个在背后教唆太子对付自己的宫人。
“不可能,绝不可能,陛下如此在意娘娘,怎么会害得娘娘难产,就是你这个不祥之人,夺走了娘娘的气运!”
“是你,都是你,是你害死了娘娘,还要争夺陛下对太子的宠爱,都是你!口说无凭,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呀……毒妇!”
扶玉明显接受不了这一信息,眼下正冲着郁容挽吠骂不止。
见此情形,郁容挽只得再次开口传召她人。
“祁嬷嬷,出来吧!”
此话一出,候在殿外的祁嬷嬷才出现在众人眼前。
扶玉一眼便认出了此人是谁,立刻亲切地喊了声:“祁嬷嬷,你竟然还在?”
可看着那人走到了郁容挽身前行礼,她神色立刻发生转变,想也不想就叫骂道:“你也被她利用了吗,你可是娘娘的心腹啊,你对得起娘娘吗!”
扶玉的声音发自肺腑,郁容挽示意妙姜捂住她的嘴,随后又转身向着一旁的祁嬷嬷道:“我知晓祁嬷嬷一直在宫中避世不出,今日请嬷嬷出山,是我觉得姐姐去得蹊跷,才想请嬷嬷说出当日见闻,我向嬷嬷承诺,必然不会因此事,连累了嬷嬷,还请嬷嬷,告知真相。”
听到她如此恳切的请求,一旁的祁嬷嬷眼眶忍不住地泛红。她曾是郁雪微的奶娘,当年得府中安排,跟随郁雪微入宫,教养端正皇后言行,如今再提起先皇后,她自是一百个痛心。
沉寂了良久后,祁嬷嬷才似是下定了决心,抬眸,看着被捂住嘴的扶玉,沉声道。
“当年皇后难产,太医和产婆曾被陛下唤至偏殿交代什么,当时情况紧急,找不到太医,老奴便四处寻找,不曾想,竟亲耳听到,陛下对太医和产婆说‘皇嗣要紧,必要时,可舍母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