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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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祸从天降

汉室天下,宛州之地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在岁月的长河中熠熠生辉。此地砖业之盛,远超他处,雷、王、鲁三家如三股强大的暗流,在这繁荣之下涌动着野心与权谋。

宛州的天空,总是被砖窑的青烟染得有些朦胧。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或制坯,或搬砖,或叫卖。砖,成了宛州的命脉,而控制这命脉的三大家族,自然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鲁家,在这三家中有着独特的地位。鲁城,作为鲁家的家主,其名在宛州的砖业中如雷贯耳。他为人宽厚,却不失精明,制砖技艺更是登峰造极。鲁家的砖窑,就像一座神秘的堡垒,孕育着无数的财富与秘密。

鲁城有一女,名唤鲁思垌。这女子自幼便对制砖展现出了非凡的热情。她的眼眸,总是闪烁着对砖艺的痴迷。然而,鲁家那森严的家训——“传子不传女,传内不传外”,却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她与梦想之间。

可鲁城深知女儿的天赋,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对砖的敏锐感知。每当夜深人静,鲁城总会偷偷带着鲁思垌来到砖窑,在那熊熊的炉火旁,他会轻声地向女儿传授一些制砖的诀窍。父女俩的身影,在炉火的映照下,仿佛是这砖业传承的希望之光。

彼时,皇帝为了促进砖业的蓬勃发展,在河南设立了“砖家”这一至高无上的头衔。此头衔一出,宛州城内顿时风起云涌。三大家族无不摩拳擦掌,企图将这荣耀揽入怀中。

鲁家在这场角逐中,率先拿出了令人瞩目的成果——空心砖。这空心砖的制作工艺极为复杂,鲁城带领全家经过无数次的试验与失败,才最终攻克了这一难关。空心砖的问世,如同在宛州的砖业江湖中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引起了轩然大波。

就在这时,皇宫传来诏令,皇帝需要修葺龙椅之下的台阶,指名要鲁家供应空心砖。鲁城接到命令后,深知责任重大。这不仅关系到鲁家的荣耀,更关乎整个家族的生死存亡。他立即召集全家老小,在砖窑前立下誓言:“吾等定要倾尽全力,制出最上乘之砖,不负圣上所托!”

鲁思垌看着父亲凝重的神情,心中涌起一股豪情。她不顾宗亲们那异样的目光,毅然决然地投入到制砖的工作中。在那两个多月的时间里,鲁家砖窑的灯火从未熄灭。鲁城亲自把关每一道工序,鲁思垌则在一旁协助,她的双手被黏土染得脏兮兮的,但她的眼神却无比坚定。

终于,这批饱含着鲁家心血的空心砖完工了。鲁城小心翼翼地将它们装上马车,亲自护送着前往皇宫。将作大匠杨轩早已在宫中等候,当他看到这批空心砖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他走上前,仔细地抚摸着每一块砖,口中啧啧称赞:“此乃绝世好砖!”鲁城听到这话,高悬的心这才缓缓放下。

贡砖交出后,鲁家上下都沉浸在一种紧张过后的轻松氛围中。鲁城时常会站在自家的庭院中,望着天空,心中默默祈祷着皇帝能够满意他们所制的砖。

然而,三个月后的一天,天空乌云密布,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灾难。杨轩率领着一队官差,气势汹汹地来到鲁家。

“大胆鲁城,以次充好,导致龙阶倾覆,皇上摔伤,奉皇上诏令将鲁城处死,其家产充公,其家眷发配为奴。”杨轩的声音如同丧钟,在鲁家上空回荡。

鲁城顿时如遭雷击,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杨大人,我交货时你曾亲自验过,并无不妥啊,我要面见皇上。”鲁城极力辩解着。

杨轩却面无表情,只是使了个眼色。官差们立即上前,松开了鲁城的束缚。鲁城刚一起身,一名官差便拔刀而出,手起刀落,鲁城的身躯轰然倒地,鲜血溅在鲁家的青砖之上,格外刺目。

“阿父!”鲁思垌和母亲余氏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但官差们毫不留情,粗暴地给她们戴上镣铐,往门外拖去。

鲁家宗亲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六神无主。鲁二爷鲁寨突然想起制砖那天鲁思垌曾参与其中,于是将罪过怪到了她的头上。

“你阿父一向严谨,从未出过差错,一定是你的原因。”鲁寨指着鲁思垌,眼中满是愤怒与恐惧。

“对,一定是你这煞星,打小就克死了雷家的大儿,现在又来害我们。”其他宗亲们也随声附和,有的甚至捡起地上的砖石向鲁思垌砸去。

鲁思垌的心中充满了痛苦与自责。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制砖时的每一个细节,黏土的调配、砖坯的制作、烧制的火候……难道真的是自己的失误导致了这场大祸?她沉浸在深深的自我怀疑中,全然忘记了周围的打骂。

就在这时,一块大砖头朝她额头飞来,眼看就要砸中她。突然,一道身影如闪电般冲了过来,挡在了她的前面。鲁思垌定睛一看,是王家大郎王御垣。

“鲁家妹妹,你莫怕,我定会救你们出来的。”王御垣紧紧地护着鲁思垌。

官差们可不管这些,他们强行将鲁思垌拖走。鲁思垌回头望着倒在血泊中的父亲和被官差包围的宗亲,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在被发配的日子里,鲁思垌和母亲余氏饱受折磨。她们被驱赶到艰苦的地方做苦役,每日都在痛苦与绝望中度过。

不知是否算得上天垂怜,在太后寿辰之际,皇帝大赦天下,鲁氏一族也得以释放,但鲁思垌的母亲却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里被害身亡。

那是一个阴暗的草棚,鲁思垌的母亲余氏被马夫拖了进去。余氏拼命地挣扎,但她一个弱女子又怎能敌得过那强壮的马夫。马夫的眼中闪烁着邪恶的欲望,他不顾余氏的哀求,在那草棚中对她进行了奸淫。余氏的哭喊声在草棚中回荡,但却无人来救她。事后,余氏的眼神变得空洞无神,她的灵魂仿佛在那一刻被抽离了身体,最终选择了自尽。

鲁思垌看到母亲的惨状,心中如被万箭穿心。她抱着母亲的尸体,嚎啕大哭,但母亲却再也无法回应她了。

她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灵魂,衣衫褴褛,两眼无神地走在宛州的街头,胸脯前露出一片雪白,那抹红更是若隐若现。

路两边衣着华服的公子哥们看到鲁思垌这副模样,顿时起了戏谑之心。他们将手中的瓜子丢在她身上,口中尽是污言秽语。

鲁思垌对这些羞辱毫无反应,她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父亲被杀、母亲惨死的画面。只有当一阵寒风吹来时,她才下意识地将衣服收紧。

刚释放的鲁家宗亲们看到鲁思垌,心中的愤怒再次被点燃。他们觉得鲁家的一切不幸都是鲁思垌带来的,于是对她拳打脚踢起来。

“你这个丧门星,都是你害了我们!”鲁寨一边骂着,一边狠狠地踢向鲁思垌。

鲁思垌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她觉得自己或许就该在这痛苦中死去,去和父母团聚。

就在鲁思垌快被打死的那一刻,那道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王御垣如英雄般冲了过来,挡在了鲁思垌的身前。

“你们真是不知羞耻,自身的不幸偏要怪罪到一个弱女子头上。”王御垣怒视着鲁家宗亲。

“她就是个丧门星,从小克夫,长大克我们。”鲁寨仍不依不饶。

王御垣气得直接一脚将鲁寨扫倒在地,踩在脚下。“王公子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我是丧门星,我是丧门星。”鲁寨顿时求饶起来。

“鲁家妹妹,我们回家。”王御垣温柔地扶起鲁思垌,带着她离开了这充满恶意的地方。

王御垣将鲁思垌带到了一处清幽的溪边小屋。这里四周环绕着郁郁葱葱的树木,溪水潺潺流淌,鸟儿在枝头欢快地歌唱。这如世外桃源般的地方,似乎有着治愈人心的魔力。

“阿父,不是我,阿父,不是我……”鲁思垌一路上都在喃喃自语。

王御垣心疼地抚摸着鲁思垌的脸庞。“鲁妹妹,不要这样,伯父知道你这样会很伤心的。”

鲁思垌却沉浸在自己的痛苦回忆中,她不断地回想着制砖时的场景,口中念叨着可能出现失误的地方。

王御垣将鲁思垌抱进小屋,轻轻地放在床上。他守在床边,看着鲁思垌那憔悴的面容,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帮助鲁思垌走出困境,用自己的余生好好照顾她。

或许爱情真的是最好的良药。在王御垣的悉心照料下,鲁思垌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逐渐好转。她开始能够正常进食,眼中的绝望也渐渐被一丝生机所取代。

然而,王家家主王梁却对王御垣和鲁思垌的感情表示强烈反对。

“她可是罪人之后,还克死过娃娃亲,怎能迎娶这种不清白之人进门。”王梁怒斥着王御垣。

“阿父,我与鲁思垌是真心喜欢,她若不能进门,我便终身不娶。”王御垣跪在地上,态度坚决。

“你就是跪死在这,我也断然不会同意,大不了放那怪物出来,不认你这逆子。”王梁甩袖而去,留下王御垣独自跪在那里。

夜幕降临,月光如水般洒在小屋上。鲁思垌在小屋中醒来,发现王御垣不在身边,心中有些担忧。她走出小屋,想去寻找王御垣。

自从进入郊外的木屋养伤后,鲁思垌很少出来走动,她在这陌生的地方有些迷失方向。就在她四处寻找时,她看到了几名鲁家宗亲正在找掌柜要饭。

这些宗亲以前仗着鲁家的财富和地位,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但鲁家遭难后,他们没什么谋生的能力,如今只能靠乞讨为生。

“掌柜的,行行好,给碗饭吃吧!”鲁家宗亲们满脸哀求。

“去去去,臭要饭的。”掌柜的一脸嫌弃。

鲁思垌看到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她走上前,拿出自己的钱袋。“掌柜的,给他们拿点吃的,钱我来付。”

鲁家宗亲们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抬头看去,发现是鲁思垌。他们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惊讶,有愧疚,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鲁思垌赶紧躲过他们的目光,继续朝王家赶去。当她赶到王家时,看到王御垣正跪在地上。

“御垣,你怎么跪在这里?”鲁思垌心疼地问道。

“哦!垌妹妹,你大病初愈,好生在家休息,跑出来作甚!”王御垣看着鲁思垌,眼中满是心疼。

“鲁小姐,你有所不知,公子想迎娶你进门,家主认为你是罪人之后不同意,他方才跪在这里的。”王御垣的书童王石连忙说道。

“御垣,谢谢你,但正如王家主所言,我乃罪人之后实在配不上你。”鲁思垌低头说道。

“不,以鲁伯父的人品定不会做出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的事情的,垌妹妹你家定是被冤枉的,我一定会帮你洗脱冤屈,去了这罪人身份。”王御垣坚定地说道。

鲁思垌听到“冤屈”二字,记忆中的那段制砖画面再次涌上心头。她的头疼欲裂,眼神变得涣散。

“垌妹,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王御垣将鲁思垌抱在怀里,轻轻地安抚她。

月光下,两人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寂,但却又紧紧相依。鲁思垌在王御垣的怀里,心中思绪万千。她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这样逃避下去,她要为鲁家的冤屈做点什么。

第二天清晨,阳光洒在木屋上,鲁思垌在这一片暖意中醒来。她看到趴在床边熟睡着的王御垣,心中涌起一股感动。她轻轻起身,拿过一件外衣披在王御垣身上。

看着王御垣,想起昨晚潦倒的宗亲,鲁思垌做出了一个决定。待王御垣醒后,她将自己想洗脱冤屈、重振鲁家的想法告诉了他。

王御垣听后,高兴地将鲁思垌拥入怀中。“垌妹,我定会助你,待你洗脱冤屈,没了罪人之后的身份,阿父肯定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

鲁思垌也紧紧地抱住了王御垣,但她知道,重振鲁家这条路充满了艰辛与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