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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与世间述说别离
上古者没有说话,符裕涛以为是他说的时间太长,便连忙改口:“只看一个小时就行。”
吴倦律在想有没有必要帮他实现这个愿望:他们吵架时说的“离婚”不是真的要离婚,这么多年了也没离,那就说明他们没打算离婚。常常在孩子面前说离婚,这两人多多少少有点问题。不过,他们的孩子在长大之后有这样的愿望,似乎也有问题。
“你确定是这个愿望吗?”
“确定。离婚后他们就都自由了,我爸照顾爷爷奶奶,我妈照顾外公外婆,他们会离得很远,不在同一个省,再也不用见面,不用吵架,不用互相嘲讽,也不用互相歧视,尤其是歧视对方的出生地址和家庭背景。”
“你已经想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还需要目睹吗?”
“需要。”
“如你所愿。12月3日,我放你出监狱,只看一天。”
“谢谢。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们的渐近线有相似的作用。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一天,要麻烦你继续沉睡了。”
“好。”
符裕涛躺下,把手臂放在针尖下方,收回分裂之力的域。
吴倦律按下另一个按钮,青绿色液体注入,让那人的心跳声逐渐消沉。
束连全惴惴不安地站在监狱门口。他很怕院长大人被符裕涛分成了两半。那天夜里发生的事太过惊骇,他去现场看过,从此再也忘不掉那些破碎的身体和断裂的四肢。即便院长大人没死,只是断了根手指,他的下场也不会太好。
“符裕涛又睡着了,我后天再来看他。你查查他的父母是谁,找个人劝他们离婚。如果他们不听劝,强制让他们离婚,但不要伤害他们。具体的办法你来想,我就不想了。”
院长大人出来了,束连全仔细打量着她,她好像没有受伤?太好了!
“是。您要的表格已经做好,发给熊新岩了。”
“好。你记得在今天晚上六点之前,让他们离婚。能跳过的流程,都可以跳。该花的钱,千万不能省。”
“是。”
吴倦律离开监狱,前往高铁站,在等车时,她看完了表格:我得想根据现存人口数量估算监狱的规模,不同规模的监狱,应当派遣不同数量的中古者看守,且每个监狱都配备四组看守者,每组人看守六小时。关于监狱的选址,也有要求,监狱最好是在经济落后、人口稀少的地方。在这一点上,束连全做得就不够好,但也无需再改,以免增加成本。至于死亡人数,倒是和我以前想的差不多,在深夜的道路上、地下的矿井里、天空中的飞机上、海面上的轮船里、医院里、监狱里……一定发生了很多惨剧,有太多人倒在了黎明之前。
在束连全的安排下,符裕涛的父母突然变成富人。之后,束连全找人挑拨他们的关系,于是,他们分开了。
12月2日,吴倦律上午给一百多位分院院长开会,下午给八位执行官开会。开完会后,她又去了古园市。23:30,她按下按钮,药液注入。
12月3日0:00,吴倦律带着恢复清醒、洗完澡、换好衣服、拿到身份证和手机的符裕涛到附近的烧烤摊上吃夜宵。符裕涛尝试分裂她手中的鸡翅骨,未能成功,于是便不再尝试,安心等死。
吴倦律把离婚证的复印件、两人领证时拍的照片递给他:“你的愿望,实现了一半。我帮你买好了车票,很快就能实现另一半了。”
符裕涛借着昏暗的路灯灯光看清了熟悉的脸。两个多月不见,他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哪怕在这半个月里,我的名字传遍大江南北、我本人杳无音讯,他们也没有变得憔悴,他们的脸上还有笑容,让他们离婚果然是件好事。如果他们不离婚,他们还会因为我的事继续争吵,但离婚后,两人不见面,就吵不起来了。
12月4日0:00,符裕涛觉得他随时都会死。
吴倦律跟在他身后,不说话,也不做事。她已经请了一天假,她想她还可以再请一天假。用两天时间观察死亡,并学会接受死亡,很划算。若是学不会,明天是周末,又有两天时间可用。用四天时间学会接受死亡,也不错。
凌晨,符裕涛和上古者回到古园市。出车站后,他看着夜空,似乎漆黑,似乎空荡,他忽然流泪,忽然觉得自苏醒以来做的这些事都毫无意义。
符裕涛想起往事:那天我站在福塔下方,凝视它崩塌,似乎是件很快乐的事。不过,眼见她主宰时代,更让人惊喜。她很年轻,且强大无比。这个时代也很年轻,也很强大。
吴倦律在观察他心里还有多少可以分离出来的生的意志,她只是看,并不分离。她在等待,等那样的意志彻底消失。
两人在车站门口的广场上呆了约有十几分钟。起初,两人都站着。后来,吴倦律坐在铺着瓷砖的花坛围栏上,符裕涛还在站着。
“上古者,我是不是快要死了?”符裕涛不知道她的名字,但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在生命即将消逝的时刻,他想找个人说说话,虽然这个人好像是来杀他的。
吴倦律答非所问:“有我盯着你,在哪里都是监狱,你可以在城里逛一逛,不用回去了。”
符裕涛也坐下了,离她约有一米远:“我想要的不是分裂一切物体的分裂之力。如果我能把我的缺点从我身上分出去,就好了。”
吴倦律盯着他的左手小指:“没有这样的渐近线。就算有,也和你想象的不同。”
12月5日16:00,吴倦律收到一条信息,得知上个月的工资已发,54545.4元,是120万的1/22。原来,合同里写的工资,是真实收入。
这时,符裕涛还活着。
12月7日9:50,吴倦律走进办公室,又看见鲜艳的月季花。上班第一天的那天中午,她和秘书闲聊,得知在正式上班前,从湖边的花圃里剪六朵月季花插在花瓶里,也是他们的其中一项工作。
吴倦律用右手拿起一根月季枝条,她的左手轻轻一甩,红线垂落。她驱使渐近线剪断枝条上的刺,未能做到。她抹去红线,把月季枝条放回原处,坐下,投入到工作中,今天要处理的事很多:分院院长们开完会后有了新的举措,执行官们刚上班需要培训,监狱里需要中古者,在请假的那两天里还积压了一些工作。
吴倦律加班了。她下班时,花瓶里,月季枝条上有纤细的裂痕,窗外,天色如同分裂之力的主人流泪时的天。
恒明院里,总是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