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军粮
听完曹正南的话，贾琮还是琢磨着董振邦。
“军头又是怎么回事？三大营并不屯田，据我所知，三大营由顺天府的几个县定点供粮。”
“你怎么一点亏都不肯吃，一心想打架不是？”
“不打他一顿，贾三爷如何在京营中立足。”
“你踹了人家一记窝心脚，听说吐了半碗血，还打！”
“果真？”
听到董振邦吐了血，贾琮总算舒服了一些，不过他仍是惦记着老鸨说的话——军头军头，上管军粮，下管人头。
三大营并不屯田，这军粮要如何管？人头又要如何管？
不搞清这里面的门道，贾琮怎敢放心行动。
“曹大人，你肯定知道军头是怎么回事，都说了吧。”
曹正南知道贾琮固执。
转念一想，他看中的不正是这股子劲儿吗？
“董振邦是董家的一个小千户，也是西宁王这条藤上的一个瓜，你摘了瓜，就会扯动藤，咱家并不希望你现在就去扯那条藤。”
“既然瓜缠着藤，那就再顺藤摸几个大瓜。”
“勿冲动！先说军头。”
“末将正听着。”
“顺天府统辖5州22县，其中紧邻太苍山脉的有12个县，为节约运输的骡马人力，太宗时期便把这12县划给了京营。”
“如此一来，百姓岂不是成了三大营的佃户？”
“并非如此，这12县产出的粮食由皇商购买，皇商则按缴纳的粮食换取盐引茶引，皇商为多换取数额，便会多收购粮食，百姓因此得利，军队亦有充足的物资。”
“三赢之局，妙啊！”
“本是好策，奈何十几年前，有人奏请太上皇，让皇商用实银购买盐引茶引，以增加国库收入，国库再拨银给军队，由军队自行向当地购买粮食。”
曹正南苦笑道。
老虎再凶猛，亦有打盹的时候，狐狸再狡诈，又如何斗得过满朝的文武。
这次改制之后，原本不用拿多少钱出来养兵，变成了每年从国库另掏200万银子。
而为填补这个窟窿，户部不断提高盐引茶引的售价，又不断削减向百姓购粮的费用，弄得皇商与百姓皆是怨声载道。
三大营的军粮同样如此，改成了拿钱向12县购买。
由于粮价过低，百姓不愿卖出，三大营便用了不少歪门邪道逼粮。
“兵还是那些兵，粮也还是那些粮，国库却多花了200万。”
“曹大人说错了一句，兵并非那些兵，现在活生生的人都变成了纸上的名字。”
“你核对了名册？”
“核了。”
这时，传来咕噜的沸声，红泥小火炉上飘出一股水雾，曹正南提起水壶，倒了一杯热茶。
却被贾琮抢过去喝了。
“大胆！”
“曹大人想让我卖命，一杯茶也舍不得。”
“的确是卖命的活，你不想干？”
“干！神威营提督是西宁王的人，下面五军参将都是谁的人？曹大人给我透个底，不然我真干没命了，你再去哪找这么好的人。”
曹正南被贾琮说得直摇头：“咱家确实没见过你这样的。”
“谁能争取？”
“右勇军参将牛晟，他是镇国公的后裔，也是这些勋爵中唯一享有实权的，你不嫌命长就自己去试。”
贾琮一拍巴掌，笑道：“巧了！我过几日要拿几个总旗小旗开刀，正要去给牛将军报备。”
“臭小子，悠着点！”
见贾琮大步走出去，曹正南将他喝过的茶盏扔进沸水里。
若真能斩断西宁王的一条胳膊，接收军权会顺利不少，可动董家风险也最高，一个不慎，满盘皆输。
那时，贾琮便是弃子。
贾琮没有急着回去，而是直接来到右勇军参将牛晟的营房。
神威营分左奋、左安、右勇、右靖和中军五支，每支皆设一名正四品的参将，牛晟是贾琮的顶头上司。
牛晟刚从神京归营，还在收拾东西。
“末将贾琮拜见将军。”
“是你，何事？”
牛晟放下手中的一叠票据，皱眉看着贾琮。
“末将前来确认，千户有没有权力开除总旗、小旗？”
“你这是什么意思？”
“禀将军，我要开除几个人，再擢升几个人！”
刚说完，窗没关好，吹来一股风，桌上的票据都飘了出来。
贾琮眼尖，看到了“造新甲共30000两”。
……
离此十里外的神威营中央军驻地，有一栋青砖砌成的漂亮院子，院子共三进，亭台楼阁无一不有。
北地原本干旱，百姓取水的水井要挖到十丈深，而这座院子的后花园中，竟然挖出一个几亩的荷花池，池上盖着一座精巧宽阔的五角亭。
此时，池子结了冰，枯荷败草。
亭中烧着红红的炭火，几个人正坐在里面喝酒吃肉，两位漂亮的侍女陪坐左右，还有一名女乐弹着琵琶唱着小曲。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董振邦捂着胸口咳嗽几声，见众人并不理会他，只得说道：“叔叔，小侄真就被那贾琮白打了？”
“暂时避避他的风头。”
说话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雄壮男人，粗长的眉毛，鹰钩一样的鼻梁，眼角下拉，显出一股凶相，正是神威军的提督董瑞。
“侄儿倒不是怕疼，而是怕这事传出去之后，神威营只道是改名换姓了，只认姓贾的，忘了姓董的。”
“胡说！”
董瑞一拍桌子，满桌的菜肴酒水都蹦了起来。
董振邦吓得一愣。
“若不是你姐姐的面子，就你在营中做的那些事，老子真想一棍打死你！”
这董振邦原是董瑞未出五服的子侄辈，他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姐姐，名义上是董瑞的义女，实际早成了董瑞的宠妾。
因着这一层关系，董瑞才把要紧的事情交给董振邦去做。
见董瑞发怒，董振邦不得不闭了嘴。
董瑞又道：“吐血了还喝什么酒！赶紧回去睡了，明儿去田庄，把今年的租子提高一成，还有去年没缴军粮的那些佃户，都盘查一遍。”
“是。”
“若有聚众闹事的，杀鸡骇猴，收不上来就拿你的红利抵缺口。”
董振邦急忙站起身：“必定能收上来！”
“滚。”
等到董振邦离去，亭子中另外两人笑道：“将军对这位贾家庶子怎么看？”
董瑞呸了一口：“拿了东平王爷的宝刀，还有什么看法。”
“也是，以前王子腾还遮遮掩掩的，现在贾家小子倒比他爽快，也不怕宝刀没拿稳，反劈了自个儿的脑袋。”
“庶子能有什么见识？没见过东西似的，谁给都要。”
“哈哈哈！”
“来来，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