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气息和预感
“——真奇怪呢。”
恩玛面无表情到令人害怕地说道。
“你解决掉法拉夫后，还不到两个月吧？”
她喃喃说着“我不认为族长级会这么轻易就消灭”。
“失礼了。”
恩玛站在夏尔身旁，凝聚起浓密到夏尔无法相比的黑暗魔力。
“【出来吧，法拉夫】。”
恩玛的魔力手臂，应该说是好几条触手，杀到夏尔开启的灵界之门，探索内部。
“奇怪，真的没有气息呢。”
“其实我有头绪。”
恩玛与克莱尔兴味盎然地看向这么说的夏尔。
“哦？是什么？”
“那家伙最后说‘就算灵魂消失也无所谓’之类的话，施展了某种像是奥义的光魔法。”
夏尔一本正经地说道。
恩玛露出“哎呀”的表情，拍了一下额头。
“的确，如果是与黑暗成对的光魔法，就算有以自己的灵魂作为代价的法术也不奇怪！”
然后，假如灵魂因为那种魔法而受损，灵魂会远比平常还要快失去轮廓。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恩玛拍打着夏尔的肩膀，责备地说道。
“不，抱歉。因为我在那家伙设下什么陷阱前就砍掉他的头，所以我想应该没问题。”
这也不是谎言，只是与刚才的时序不同。
“嗯，我懂你的心情，可是……”
“师傅，你不是在不久前才说要用法拉夫做点什么吗？”
克莱尔突然插嘴，站在夏尔的这一边。她亲昵地把手放在被恩玛拍打的肩膀上。
“王子殿下在那时候应该也没想到会把他当成教材吧。”
“而且就算在那个阶段说要做什么，也很有可能已经太迟了。”
恩玛遗憾地叹了口气。
“糟糕，我今天本来想用法拉夫的灵魂玩个痛快，没有准备其他东西！”
那真是太好了。
“话说回来，夏尔，你真的很强呢。居然能让龙族族长决定使用那种禁术。”
“谁知道呢，实际上我并不清楚对方在想什么。”
夏尔冷淡地回答。虽然差点说出‘如果这次有叫出来，或许就能问出什么了’，但也有句格言是‘骗子话多’。
难得夏尔目前只说真话，所以决定在露出马脚前闭上嘴巴，同时摆出遗憾的表情。
就这样解散也怪怪的，所以接下来是室内课的时间。
“呜呵呵！”
索菲亚突击资料室，翻阅书本，她开心就好。话说回来，自从酒后乱性事件后，她的言行举止是不是变得很随便？没问题吗？
“对了，关于下一堂课，会稍微晚一点哦。”
在解说为了法拉夫而准备的咒具时，恩玛像是突然想起般地说道。
“哦，为什么？”
“因为前线有事。”
听到她不经意说出的话，夏尔僵住不动。
【人偶师】恩玛要前往前线？
难道是要去战斗？魔王军的战力不足吗？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不是要去战斗，是要去收拾尸体。”
恩玛摆出轻轻举手投降的姿势，一脸无趣地说道。
“恩玛要被派去收拾尸体吗？”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虽然你这么看得起我，让我很高兴。”
“我也要去——”
原本在桌上用手撑着脸颊，阅读魔术书的克莱尔也挥挥手说道。
看来恩玛也会同行，负责监督以克莱尔为首的不死族部下们。
“因为指挥官级的死灵王，只有我有正常的爵位啊。”
“原来如此……”
在战场上，收拾尸体经常是令人烦恼的问题。不但会占用劳动力，还会降低士气，可是放着不管又会成为疾病的原因。
关于这点，如果尸体会自己动起来，没有比这更轻松的收拾方式了。
“尸体有那么多吗？”
多到必须动员死灵术师部队，而且尸体多半是人族吧。
“你哥哥，艾梅洛斯殿下率领的部队似乎势如破竹，攻陷了要塞哦。”
“哦，哥哥先行动了吗？”
“不，没听说那种事。似乎是一如往常地按照作战进行。”
奇怪，慢慢进攻不是现在魔王国的方针吗？
夏尔不认为魔王会只为了让艾梅洛斯立功，就允许他快速进攻。
这是吹什么风啊？夏尔所属的灵柱族是医疗系，所以这类军事战略情报经常慢别人一拍。
“怎么啦？看你一脸焦急的样子。”
恩玛露出得意的笑容，像是在捉弄夏尔一样问道。
“那当然，因为一个哥哥快出人头地了，当然会焦急啊。”
夏尔摸着脸颊，岔开话题回答。
“我从以前就在想。”
恩玛突然靠了过来。太近了太近了。
“夏尔，你果然想当魔王吗？”
她问道。
“随便你怎么想吧，恩玛。”
就连对王子们，夏尔都还没明确表明立场。当然不可能告诉恩玛。
“夏尔，如果你能当上魔王，我会很高兴。因为你看起来最能理解我们。”
夏尔只说这些，恩玛开心地咧嘴笑着。和这边没有明说一样，她也没有明确支持夏尔。
不过，彼此都等于说出口了。
†††
之后学习了几个咒具，就解散了。
不，今天的课程很有帮助。夏尔学到了死灵术的应用，能制作各种拟似魔法道具。
附加术本来是超高等技术。只是因为矮人能轻易做出魔法道具，所以容易被误解。
魔法的奥义、有限的血统或才能，或是诸神的奇迹。不仰赖这些要素，就无法让魔法固定在物品上。
不过，死灵术换个角度来看，也是将灵魂这种魔法，附加在尸体这种物品上的附加术。
恩玛着眼于这点，在灵魂寄宿的过程中，一起加入诅咒或魔法，将某种魔法特化的不死族化为道具的手法，做出了无限接近魔法道具的物品。
这种技术，感觉就像控制马车摇晃的黑盒子的延伸。说起来是很单纯的想法，但夏尔根本想不到。
虽然不同于矮人的魔法道具，有照到阳光就会消灭，以及必须有死灵术的知识，或是拥有暗魔力才能顺利运用的缺点，但对死灵术师来说，这些缺点形同没有，生产效率之高值得大书特书。
“不把生命当生命，很像恩玛的手法呢。”
问题就在这里。
恩玛说夏尔你下次上课也试试看，但夏尔光是想象把灵魂捏来捏去，就快吐了。
不死族果然还是该消灭。
就算对方是青梅竹马也一样。
夏尔虽然提不起劲，但还是转换心情，挥汗练武。
最近夏尔练武时都把自己逼得很紧，所以看到夏尔今天放松的样子，普拉蒂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今天很放水呢。”
“那可不一定。”
不管怎么说，夏尔已经掌握到摆脱或忽视诅咒的诀窍，再来就是靠实力决胜负！
夏尔也习惯普拉蒂的3枪流了。普拉蒂的攻击次数确实很多，是个威胁，但夏尔用人族士兵的头盖骨当防具，能够临机应变地防御。
换个想法，这其实就像可变式的魔法防具。
严格来说不是死灵术，而是让骨头变形的魔法，但这些骨头会依照夏尔的意志行动，而且还有灵魂寄宿在上面。
提示其实就在夏尔身边。
不过，对夏尔来说，他们不是道具。
是战友。
就这样，夏尔和普拉蒂的战斗几乎平分秋色，直到接近早晨时才结束锻炼。
最近因为和普拉蒂的战斗迟迟分不出胜负，锻炼的时间越来越长。虽然夏尔也很吃力，但普拉蒂应该也相当吃力。大公妃果然不是白当的。
“那么，蕾拉。”
“是。”
在夏尔的锻炼之后，通常会以蕾拉的飞行训练作结。
但是，今天——
应该会和往常不一样。
蕾拉毫不犹豫地脱下女仆装，但突然在意起夏尔。
“……”
她突然脸颊泛红，仿佛事到如今才意识到这件事，拿着衣服匆匆逃离夏尔的视线。
……咦？事到如今！？
应该说，因为她总是毫不犹豫地脱衣服，夏尔也习惯了，所以很自然地看了过去！
平时，夏尔应该像一开始那样移开视线才对。
可是为什么事到如今才意识到！？
蕾拉不理解人类外表的羞耻心。夏尔本来以为她只是理解成人类变身成猫狗后，是否会因为维持那个模样而感到羞耻。
“果然。”
“昨天主人对她做了什么喵？”
“你们两人长时间关在房间里。”
薇妮和妮露等人在背后窃窃私语。
呜，不、不是，这是误会！是误会！
［你和天真无邪的少女做了不可告人的事，把她弄哭了呢。］
你这说法！
“呃，那么……”
在夏尔背后解除人化的蕾拉，战战兢兢地开口。
“那个，我试试看。”
但是她的声音已经没有了畏缩的色彩。
她“啪沙”一声张开翅膀，轻轻蹬地。
她用力地振翅。
而且动作和之前不同，非常流畅。
“啊啊……”
夏尔发出叹息般的声音。
她“啪沙、啪沙”地振翅，高度逐渐上升。
“哇……”
妮露等人在夏尔背后发出惊呼。
蕾拉已经不会掉到地上了。
“好厉害！”
她宛如在空中游泳。
她飞在高空，忘了警卫和其他龙族的视线。
“我飞起来了！”
她非常兴奋，在练兵场上空盘旋。
她看起来很开心，很愉快。
［她飞起来了呢。］
安缇用感慨的语气低喃。
……是啊。
那就是她原本应有的姿态……
夏尔躺在练兵场上，望着蕾拉。
仰望她背后逐渐泛白的天空。
夏尔离开前线已经七年了。
听说前线堆起了尸体山，需要死灵术师帮忙。
前线现在发生什么事了？
艾梅洛斯一反过去的国家战略，势如破竹。
魔王国发生了什么事，或是即将发生什么事。
夏尔握紧拳头，有这种预感。
现在依然在流血的同盟士兵们，和彻夜与黑暗阵营战斗的勇者们是否也眺望着黎明、朝阳呢？
夏尔这么心想。
†††
“……好像勉强撑过去了……！”
看到魔王军撤退，黑发女剑士不禁虚脱，差点跪倒在地。
她气喘吁吁，仰望朝霞的天空。
周围尸横遍野。额头被夜精灵的箭射穿的人、头被长枪敲破的人、身体被砍成两半的人、被魔法烧成焦炭的人。活人的身影反而少见，毫发无伤的人接近于零。
这里是与魔王国接壤的迪亚波罗王国西部。
这座要塞原本是后方的补给据点之一，如今却成了最前线。
魔王军彻夜猛攻，这座要塞之所以没有沦陷，除了士兵们拼死反击之外，撤退的友军战力及时会合，以及圣教会的预备战力碰巧在场，都是很重要的原因。
如果没有保留实力的勇者和高阶神官，这座要塞现在应该已经夷为平地了吧。
不过，就算撑过今天，他们也……
“接下来可能就轮到我了……”
女剑士苦笑着低语。
“噢，芭芭拉，你还活着啊。”
背后传来嘶哑的声音。
回头一看，一名年迈的兽人族战士正对她招手。对方的灰色毛皮中混杂着白毛，耳朵又尖又长，鼻子向前突出。他是被称为贤狼族的狼系兽人，此刻双手沾满黑漆漆的血。
当然，那全是敌人的血。
“啊，老师！”
名为芭芭拉的女剑士连忙端正姿势。
“让您见笑了！”
这名老兽人不是芭芭拉的师父，但芭芭拉还是对他表现出最大的敬意。
“不不不，这是当然的。老夫也腰痛得不得了……”
芭芭拉毕恭毕敬地行礼，老兽人皱起眉头，不以为意地说道：
“你昨晚那么拼命，现在累倒也不奇怪。不过，你活下来了！我们两个都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呵呵呵。”
老兽人亲昵地拍了拍芭芭拉的肩膀，接着突然把脸凑了上去。
“勇者大人召集了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用周围听不见的音量低声说道。
“他似乎有什么打算。”
老兽人锐利的眼神紧盯着芭芭拉，完全看不出他已垂垂老矣。
“抱歉，你这么累，还要麻烦你跑一趟。”
“是。”
芭芭拉鞭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勉强站了起来。
战争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