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接续
小强十一二岁，是李木匠胞弟孩子。平时李木匠有事多让他跑腿。此孩子腿勤，嘴甜，脑子好使，做事利落，指望得住。闻大伯叫他去请张医生，便高高兴兴地去了。张医生家离这儿不过上十里地，翻过一面山梁，顺沟行至一棵大皂角树旁那院房便是。
小强精干体健，一口气跑至山顶上。此山名曰横山，渺无人烟，不时有强人于此剪径。小强生于斯长于斯，在此放牧走惯了，未曾遇见歹人。这会儿他跑累了，欲坐山顶歇歇。忽从林里蹿出两个贼头贼脑人来。但见两人一个手提黑布袋，一个手执牛耳尖刀，老远便尖叫道:“兔崽子，可等到你了。”直扑向小强。小强见来者不善，调头回跑。边跑边疾呼道:“杀人啦！杀人啦！”后面歹人紧追不舍，高叫道:“喊吧喊吧，有劲你就使劲喊，喊破嗓子也枉然！”小强毕竟是孩子，何曾见过这阵势？见两个歹人拿刀追他，本自心怯，没命地向前奔跑！只闻后面两个歹人吼叫道:“兔崽子！快停下来！老子今儿不杀你，只割耳朵！要是被捉住，就先杀死再割耳朵！”小强听着瘆得慌，跑得更疾了！不想雪厚脚下打滑，哧溜一声飙向山崖！于此千钧一发时刻，忽有一双大手紧紧地抓住小强臂膀，将其自崖边救起！
救小强者正是钱用。他觉让一小孩去请医生颇担心，便远远跟于小强身后。哪想果遇歹人。此时钱用将小强挡于身后。两个歹人随之奔至面前，见钱用戴着墨镜，高大威猛，岿然不动，先自慌了。思此人定不好惹。那持刀歹徒见钱用赤手空拳，有恃无恐，威胁道:“你俩把耳朵留下来，咱们各走各的！”钱用针锋相对地道:“你俩现在快滚蛋，饶你们狗命！”持刀歹徒闻言怒火冲天地道:“你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握刀直刺钱用。钱用侧身躲过，突起左脚踢落刀子，右脚跟进猛踹向那人胸部。持刀歹徒向后倒去，正撞着提袋歹徒，两个歹徒双双倒地。提袋歹徒手一抖，袋中之物撒落一地:原是一只只血淋淋的人耳朵，腥臭难闻！
两个歹徒知遇着硬茬儿了，并未进行过多反抗，缩于一团道:“好汉饶命、饶命！”钱用跨上前，一手掐住一人脖子，道:“想活命，必须说实话。你们是啥子人？”两个歹徒道:“我俩是平顶山黄团长手下小卒。”钱用道:“原来是土匪。你们来这儿做啥子？”俩匪道:“来这绑票。”钱用因问道:“啥子是绑票？”俩匪道:“其实跟国民党拉壮丁差不多，是拉年轻人入伙当土匪。”钱用道:“拉了多少人？”俩匪大倒苦水道:“一个人也没拉到。乡民像躲瘟疫一样躲我们。我们绑票比国民党拉壮丁还难。国民党是明目张胆地拉人，我们只能偷偷摸摸地抢人，有时还跟他们闹起冲突。”钱用道:“你们是啥时候来这儿的？”俩匪道:“来这儿已五天了。”钱用道:“住在哪儿？”俩匪道:“没有地方住，到处打游击。有时藏农户牛棚、羊棚里，有时躲山洞里，饿了吃野果，渴了喝雪水。昨儿黑就在林子里过一夜，差点冻死了。”
钱用又问道:“你们一起有多少人？”俩匪道:“一百人。”钱用道:“分布在哪些地方？”俩匪道:“到外都有。这片就我俩。”钱用再问道:“寨里最近有啥子动作吗？”俩匪道:“我们是无名小卒，长官叫做啥就做啥，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其他事不知道。”钱用道:“到底知道不知道？”钱用觉他俩在耍滑头，未言实情，手下用力，俩匪顿感呼吸困难，白眼直翻，呜呜啦啦地道:“听人说黄团长最近要娶新嫂。”钱用道:“那原嫂呢？”俩匪道:“被他杀了。”钱用紧问道:“你们知道娶亲日子吗？”俩匪道:“只是风言风雨传说，确切日子真不知道。”钱用相信他俩说的实话，未再问下去，手亦松了些。
钱用盯着地下滚落的人耳，问道:“这些耳朵是咋回事？”提袋匪道:“是我们这几天割的。黄团长给我们每人下达一个绑票指标，缺一个，用十只耳朵作抵，不然要我们提头去见。我俩无能，拉不到人，只得割人耳朵。割耳又不能在人多势众地方下手，只有在荒山野岭动手。我俩已割十八只耳朵，还差两只耳朵就完成任务。”钱用道:“你俩是想提头去见黄团长呢，还是提着耳朵去见他？”俩匪道:“当然是提耳去见。”钱用道:“那好吧，我成全你们。”说着从地上拣起那把牛耳尖刀，命令俩匪道:“现在我把刀子给你们，各自割下自己一只耳朵。”俩匪哭求道:“好汉，不要哇！好疼哟，好疼！”钱用道:“你们也知道疼？难道割别人耳朵就不疼吗？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俩匪狡辩道:“我们也不想这样，是被逼无奈！”钱用鼻里哼哼有声道:“要我亲自动手，就只有割头了。”刀往俩匪脖上一横，做出个割头架势。俩匪忙道:“不要不要，愿割自己耳朵。”钱用道:“哪个先来？”俩匪相互推诿，皆不愿先动手。钱用断喝一声道:“割还是不割！”那持刀匪吓得浑身哆嗦，颤声道:“刀是我的，我先来吧！”钱用便将刀子递于持刀匪。那匪将眼睛一闭，牙一咬，咔哧割下自己一只左耳朵。接着又将刀递于那提袋匪。提袋匪是个左撇子，握刀的左手直颤抖，哭叫着割下自己右耳。俩匪捂着血流如注的耳朵，嚎声凄然！这正是:
小强路经横山梁，突遇二匪欺弱良。手执利刃露凶相，叫嚣割耳瘆得慌。逃生滑向山崖上，一双巨手抓臂膀。以毒攻毒手段强，以耳还耳降魔障。
钱用再问道:“知道为啥子让你们每人割一只耳朵吗？”持刀匪道:“割两只耳朵刚好完成任务。”提袋匪会说话，连忙补充道:“是好汉手下留情，不然两只耳朵都保不住。”钱用道:“你俩说的都没错。按你们所犯罪孽当杀。今天将你们项上人头暂留着。本来不愿做这样的恶事儿，但你俩太可恶可恨，竟然割无辜乡民十八只耳朵！你们可知道对被害者心理会造成多么大的伤害！所以决定以牙还牙，给你们一点血的教训。今儿只割你们一只耳，不仅是帮你们完成割耳任务，好回寨去交差，更重要的是让你们体会作恶多端的下场。留你们一只耳不仅是我手下留情，更是让你们长记性，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以后在做坏事之前，先摸摸自己耳朵，审量审量。”俩匪听着，连连点头称是。
钱用继续问道:“现在你们是回家，还是回平顶山？”俩匪齐道:“不敢回家。”钱用道:“为啥子？”俩匪道:“我们姓名、住址、家庭状况已经登记造册，要是跑回家，黄团长说杀我们全家，还要诛连九族。”钱用道:“这么说，你们还得回匪寨？”俩匪道:“我们没有选择呀。”钱用道:“我相信你们说的全是实话，以观后效。现在拜托你们做两件事:第一件事，回寨后改邪归正，别做坏事，多做善事，劝说身边土匪弃恶扬善做好人。第二件事，请给你们黄团长捎个信，就说不日老天爷要灭他，让他好自为之。能做到吗？”俩匪道:“一定做到。”钱用放开俩匪，大吼一声道:“留刀快滚！”两匪战战兢兢地把刀放地下，拾拣起撒落于地上的耳朵，连同自己耳朵一起装布袋里，道一声“谢谢大爷”，提袋狼狈逃去。正是:恶人自有狠人治，放下屠刀重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