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5章 蒲州符马县
从大雁塔出来,二人结了房钱带上行礼,就出发了。
买些好衣服装点门面,省的叫未过门的儿媳没了面子。
看似是小事,但若是衣瑶不在身边,张太虚是断然不会那么讲究的。
这一路上,就轻快很多,没那么多心事。
路上虽有流民,却也都是从北岳往西安逃难的。
张太虚拦住几人,问了问家乡情况,就听一声哀叹。
“河曲保德州,十年九不收,男人走口外,女人挖野菜。”
“咱们北岳又旱了,整整一年,你家中要是有家小,那就快去吧,唉……要是去晚了……可就…”
“可就什么?”张太虚双眼一噔,一股煞气奔着男人压了过去。
“大人快快回去吧,去了你就知道了。”
张太虚在怀里摸了三个大洋,抛给他,说道:“西岳也乱起来了,你要是想活命,去买点粮食,老实去草原。”
“谢大人赏赐!”男人捡起大洋后,带着家小就赶紧离开了。
张太虚不敢怠慢,两匹马日夜不停。
两日后,到了蒲州符境内,就闻到阵阵的烧灼味道,放眼看去,天地之间飘着淡淡的白烟。
干涩,难闻,带着无与伦比的恶心气息,张太虚放眼望去,满目疮痍的地上,黑乎乎的火堆。
走近了看,原来是刚刚熄灭的大火,还有几根烧黑的骨头,还冒着淡淡的火光,那些白烟就是从骨头上传来的。
越往前走火堆越多,五步十步之内就有一个,火堆里面烧的骨头也从几根骨头,变成一副整个的骨架。
骑在马上,向后看去,阵阵白烟遮蔽了他们的来路,就好像一场薄雾。
看到有人正在用锤子,砸碎那些漆黑的骨头,一直砸到灰烬程度为止。
张太虚上前问道:“为什么要烧尸?”
那人回头,看到张太虚气度不凡,就说:“这是烧旱魃呢嘛。”
“尸体都是哪来的?”
“都是坟里挖出来的不化骨,这都是旱魃,烧了就能下雨了。”
张太虚看到他转头又去挖骨头,又问:“谁教你们这么做的?”
男人不假思索的说:“六台山的大和尚们说的,他们说就是因为旱魃作怪,老天才不给咱们下雨的。”
张太虚无语望天,这种愚昧的人他见得多了,说什么都不管用。
上了马带着衣瑶,急忙的朝马县而去。
傍晚,马县。
张太虚看着近在咫尺的县城,兴奋的不能自已,毕竟是自己生活了十一年的地方,记载了他美好的童年回忆。
城门紧闭着,张太虚大声喊道:“开城门!”
半晌有人从墙头上看向张太虚,只是看到是张太虚,急忙把头就缩回去了。
马班头从城头上回话:“张法师!关王庙搬走了,城门不开!”
张太虚不想跟他废话,一蹬城墙,三步两步就上了城楼,一拔刀,大喝一声:“人在哪里!”
马班头跪下磕头,连呼饶命。
“张法师,这绝非是我的意思,这是令堂的意思,她说风雅楼附近有水源,就在那边新造了一座关王庙。”
张太虚指着外面升起的白烟说:“那是谁下的令!”
马班头颤巍巍的说,一张老脸写满了置身事外的推脱:“回法师的话,是朝廷给太爷下的令。今年北岳的罂粟田绝收,六台山的和尚给太爷想的主意,做法烧旱魃。”
“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不敢欺瞒,是病死的。”
张太虚点了点头,走下城楼,在城里转了三圈,又回到了关王庙。
地方还是那个地方,只不过忠义千秋的牌子和里面的摆设已经搬空了。
走在这熟悉的街道中,心中想着师父的过往,充满了惆怅,这一座庙是师父给他留下的财产,也是他向师父保证了要把法门传下去。
走在这座现在看起来灰蒙蒙的小城中,走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熟悉的人都不在了。
他敲开了棺材铺的门,喊道:“刘老哥,开门!”
又是那样的漫长,张太虚等着等着,却不见有人开门,只得默然离开。
开了城门,出了城向风雅楼的方向奔去。
……
“裴庙祝,今天能来雪吗?”王三看着眼前这个枯瘦的少年,不怀好意的往他的身上看去,瘦的可以,这下今天的尸体就算能交差了。
裴庆无奈一笑,深冬的严寒让他的心中更凉。
他没有回话,只是往庙里走去,身后出来几个人把庙门关上。
看到裴庆苦涩的脸,一帮老少爷们围了上来,这些人都是从中岳逃荒来的蒲州,都是他的亲戚。
裴母很重视这帮亲戚,所以留下他们住在庙里,用她的话说:“好歹是亲戚,咋也不能叫人饿死吧。”
庙里还有一百斤粮食,这是平日攒下来的,十几个人吃也吃不了几天。
况且,衙门下了大令,求不得雨,雪,就只有死亡这一条路。
特别是法师求不来雨雪,那是要被当成旱魃烧了的。
“各位叔叔大爷,咱们想办法跑路吧,不能再等辰弟了,再等他回来,咱们就先饿死了。”
“中,啥时候走?”
“快黑的时候走,拾到拾到。”
“中。”
众人立马开始收拾行李,只有裴庆来到裴母的房中,问安。
“姨,咱们走吧。”
老裴母坐在椅子上眼神空虚,虽然看起来很是精干,却少了些生气,一身深绿色锦缎袍子,衬托着一张硬气的脸。
“不中。”
裴庆无奈点头,他知道这时候是谁也劝不动这位老夫人。
一托马褂的下摆,给裴母磕了三个头说:“姨就在这等俺弟回来,我去去就回。”
“弄啥去?”
裴庆点头:“衙门里的公事。”
“去吧。”
开了出了厢房,开了大门,看着外面的王三,他决定放手一搏。
“王三啊,你小子知道求雨要什么东西吗?”裴庆一手藏灵签,一手藏大令。
“我管你要什么东西!我只知道求不来雨,下回烧的就是你!”
王三嚣张的站在一旁,口中的白气带着腥臭的味道,冲裴庆喷了过去。
裴庆不再给他机会,左手叩签运金刚符,右手拿着一枚大令,照着王三的脸就是一令,使劲一抽!
王三只觉得好像撞到了一截憨木桩,牙齿都被打松了几颗,往后一仰摔在地上。
裴庆看到王三身后有人来到,不敢迟疑,下手又快又狠,飞扑到王三的身上,两手一摁他的肋骨,发出“咔巴”一声。
“好叫你知道,爷爷缺一颗人心。”
王三脸色惊恐,连忙求饶,脚下急忙往后退。
“饶命,饶我一条狗命!”
“晚了!”裴庆双手使劲一掰,一声脆响,肋骨被掰开
“咔!崩!”一声胸前大开了一个血洞。
裴庆的手,从胸口插入而入,摸到了那颗心,大拇指一掐,断了心管。
再拿出来时,血淋淋的大手中,跳动着一颗血淋淋的心。
那几人刚冲过来,就愣在原地。
裴庆,一手拿令,一手托心,走到了身旁的关王庙。
将人心放在供盘上,大令放在供桌上,诚心诚意的拜了三拜。
“关老爷,您老人家看在我侍奉还算殷勤的份上,就救一救弟子。”
回头一看,那些衙门招揽的混混们,一哄而散。
裴庆就在这里跪着,低头祷告。
他没有注意到,一缕血气正从心脏上方飞出,被神像吸入鼻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