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章 卡内基音乐厅
第二天早上,太阳还没升起,维塔就早早醒了。一个被心中埋藏的愿望逗引的人,是很难安眠的。她不停地用拇指上下摩挲着红色笔记本的纸边。
维塔从行李箱里找出了一副爸爸原来用过的双筒望远镜,一个镜筒已经碎了,于是她干脆当成单筒镜使用。她穿过房间,走到窗前,向外望去,本以为会看到几个人睡眼惺忪,拖着疲惫的身躯,赶着去上班。
然而,维塔却只看到了一匹白马。在中央公园旁的第七大道上,出现了一匹白马,看上去只比一块斑点大一点。黎明时分,在这座灰暗城市空荡荡的街道上,这匹白马向前飞驰。马背上没有马鞍,骑马的男孩未着大衣,在马背上低头弯腰,迎着刺骨的寒风大笑着。一只黑鸟在他头顶飞翔,与他齐头并进。
维塔将身子进一步探出窗外,用那只完好无损的镜筒追寻着。男孩的毛衣是鲜红色的,甚至在黑暗中也发出亮色。维塔猛然发现,原来那就是卡内基音乐厅前的男孩。不是腾空而起的那个,而是那个矮个儿的白皮肤男孩。他下垂的头发遮住了眼睛,可依旧向前佝偻着身子,臀部朝空中翘起,驱策着马向前奔驰。维塔从没见过跑得这么快的马。
维塔没给自己留下片刻时间去思考何为明智之举。她飞速地套上裙子,换上针织衫,戴上围巾,左脚还在因为昨晚的奔走而阵阵作痛,所以她小心翼翼地慢慢把靴子套了上去。接着,她披上那件曾经属于妈妈的象牙色军用雨衣,这件衣服现在从手腕到腰身都改小了。她把军用雨衣像盔甲一样裹在身上,将红色笔记本揣进口袋,然后步出公寓,走入城市。
她到楼下的时候,正好看到在那男孩驱策下、沿着街道慢跑的白马突然停了下来。男孩翻身下马,落地后又俯身对着马耳语了几句。接着,仿佛要护送白马去听巴赫的钢琴协奏曲一样,他步履沉着地领着马走上人行道,朝卡内基音乐厅高大的前门走去。
“等等!”维塔喊道。
好像罪行被人突然觉察了似的,男孩倏地转过身来,脸涨得通红,但他看清楚来者何人时,便咧嘴笑了。
“拜托!别这样!我还以为是我爸呢!”
他的口音很重,听起来不像是英国人,也许是西班牙人?维塔想道。她横穿街道走向他,开口问道:“你在做什么?”
“把‘莫斯科’带进去。”他说道。
“他是俄罗斯人!”她想道。
“它该饿了。”男孩说道。他既不高也不魁梧,不过他的笑容是那样明媚,仿佛能点亮几乎整条街道和半片天空。“我们可不能被抓到。”
“它不能得到准许,在街上溜达吗?”
“不是它不能得到准许的问题。它应该每天出来锻炼两次,但不该是我带它出来,这活儿本来是塞缪尔的。还有,我其实应该从后门把它领进去的。”
维塔用手抚摸着马鼻,和天鹅的绒毛一样柔软。“你好,”她小声说道,“我没想过会在今天见到你这么美好的事物。”
一阵风吹起了莫斯科的鬃毛,男孩打了个寒战。维塔扯下围巾递给他,她本以为他会礼貌地拒绝,没想到他咧嘴一笑,把围巾围在了脖子上。
“多谢!你叫什么名字?”和一般人不一样,他没给她回答的时间。“我叫阿尔卡迪,我之前见过你,是不是?塞缪尔尝试两周抱膝转体、飞出窗外的那次?”
“我会在街对面住几周,我叫维塔。”她抚摸着莫斯科不断起伏的侧腹,“它住在哪里?”
阿尔卡迪笑了,“你想来看看吗?”
他没等维塔回答。他不像是那种有耐心等待的人。阿尔卡迪对着马弹了一下舌头,发出了咔嗒声。马像忠犬一样,如影随形地尾随着男孩,跑上人行道,进了卡内基音乐厅。维塔紧随其后。
阿尔卡迪推开一扇高大的门——“我没上锁,”他说道,“别告诉我爸。”说话之间,维塔不知不觉来到了卡内基音乐厅的接待处。
如果你身边有大象的话,你就会知道音乐厅宽敞的弧形楼梯足够三头大象并排站立。金色的栏杆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下闪闪发光,金色的光线映照在头顶的水晶吊灯上,售票处在远处的墙边排成一列。这里的一切都纤尘不染。维塔看了一眼自己的指甲,把手背在了身后。
“这边走,”阿尔卡迪说道,“在我被抓到之前,我得先把莫斯科带回它的马厩去。”
他们奔跑的脚步声响彻整个大厅,莫斯科紧跟在他们后面,马蹄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敞开的电梯门是闪闪发亮的桃花心木门,里面很宽敞。阿尔卡迪把马牵了进去,维塔跟着进了电梯。
“马厩……在电梯里?”
“当然不是,是在三层。”阿尔卡迪按下了楼层按钮。他们从电梯里出来,然后快步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他似乎注意到维塔惊诧的样子。“巡演的时候我们一般带着帐篷,外加一个专门给动物住的车厢,但到了冬天,我们会在剧院里演出。有几家人租公寓住,至于我父母还有其他几个人,我们住在剧院上面。”
维塔惊讶地环顾四周。“所以,你在卡内基音乐厅表演?”
“当然!每天晚上7点。当然不是我啦,我到了14岁他们才会让我表演的,但我的家人会演出。”
“你巡演了多久了?”
“一辈子!好久好久!从我孩提时代就开始了。”他看起来很惊讶。“你没听说过拉扎伦科马戏团吗?你是住在山洞里,还是大坑里?要不就是比利时?”
“不,在英格兰。”
“啊!”他说道,好像这四个地方差不多似的。他推开走廊尽头的门,让马进去。“这是金色舞厅,等歌剧演完之后,你可以租下这里来举办聚会。”
丝丝缕缕的晨光挤进房间。墙上挂着几个直发女人和小胡子男人的画像,这些人看上去正在发出沉闷单调的声音,仿佛他们早已精准地把握住了古老的音乐旋律的神韵。
莫斯科在木质地板上一溜小跑,穿过房间,来到了角落里。那里堆着高高的稻草,放着一个水槽,水槽上方是乔治·华盛顿的画像。它开始饮水,阳光打在它雪白的腹部,闪着银色的光。
“它太美了——”维塔说道,但阿尔卡迪打断了她的话。
“嘘,”阿尔卡迪说道,“等等。”他吹了声口哨,叫道,“Ko mne(过来)!”
维塔还没来得及让他翻译,一只庞然大物咆哮着从远处的角落冲了过来。
它径直扑到阿尔卡迪的脸上,维塔倒吸了一口冷气,寻找可以掷出去的东西。
那家伙把它的一对爪子搁到阿尔卡迪的双肩上,然后就开始想要舔阿尔卡迪的鼻孔了。
“它叫科克。”阿尔卡迪说道。他大笑着推开了它,“科克,坐下!它是条流浪狗。我几个月前在中央公园找到的,我父母让我收留了它。嗯,反正我妈同意了。其实我爸不知道它在这里,他一般不到这儿来。”
科克的毛色是金黄中透出白色,它的块头足足有一头熊那么大。科克的体格硕大无朋,即便坐着,它的头一旦扬起来,也有维塔的肋骨那么高。
“它是什么品种?”维塔战战兢兢地伸出手,于是大狗就拿嘴巴蹭着她的手掌。它的鼻子又软又湿,像一缕风一样轻柔。维塔在狗耳朵后面搔了搔,大狗显得惬意十足,发出了“呜”的一声。
“是杂种狗。最棒的狗都是杂种狗。我完全有把握确定:它有阿尔萨斯牧羊犬血统和拉布拉多血统,它爸爸应该是高加索犬。看着!”
他把两根手指当作枪,然后用它们指着狗。
“砰!”
科克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几步,侧身瘫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哀嚎。阿尔卡迪大笑了起来,拍了下手,其结果是:大狗用后腿站起身,仰着头庄严地向前走了几步。接着,大狗在地上滚了几圈,然后转了个身倒退回去。这当口,男孩基本没做什么动作,而科克却仿佛与他心意相通似的。
“它太机智了!太聪明了!”维塔说道,“而且它长得像国王一样。”
阿尔卡迪突然对她笑了,“我知道,绝大多数人都怕它,因为——”
“因为它块头大得能吃人,吃完之后,肚子里还有余地,能再来点甜点?”
“可不是吗!不过,它只是轻轻咬过我一次,那是在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那也只是因为它害怕了。而且,还算好,不管怎么说,我的皮肤基本都长回来了。蠢啊!”阿尔卡迪说,“但你不蠢。”他用眼睛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着维塔,领会着她凝视的目光中蕴含的专注神情。“那么,既然这样的话……”
“既然怎么样?”
“我可以给你看看我的秘密。”
“这条狗还不算是你的秘密?”
“不算!”
他穿过房间,推开了大窗,然后吹起了口哨。
维塔的第一反应是他们被袭击了,而袭击他们的东西长了翅膀。原来,几十只鸟轻快地低低掠过,并从窗口闯了进来,随后挤满了整个舞厅,它们有的落在画框顶部,有的喝着马槽里的水,还有的纷纷聚集在阿尔卡迪的头顶周围盘旋。维塔无可奈何,只得低下头闪躲着。
开始乍一看,大部分的鸟似乎是棕色的。但在维塔定睛细看了之后,发现了它们翅膀上的各不相同之处:有胸前点缀着白色斑点的画眉,有纯白色的鸽子,还有鸟喙呈现出热带橙色的黑鸟。
“它们知道是开饭时间了,”阿尔卡迪说,“它们每天都在附近的树上等着。”阿尔卡迪从口袋里拿出几把鸟食,顿时,他几乎消失在暴风雨般的群鸟羽翼之下。
“从这里拿一些吧。”阿尔卡迪说着,便把一些鸟食倒在维塔的掌心里。刹那间,维塔发现自己被温暖的气息包围了,而且四周还全是尖喙和蛮横的爪子,鸟儿的翅膀拍击在她的脸颊上。手上的食物被吃光之后,她就被抛弃了,鸟儿又回到阿尔卡迪脚边接着啄食了。
“它们乖吗?”她问道。
“不,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乖,不是马戏团要的那种乖。它们认识我,我喂它们,大概情况就是这样。”这时,不少鸟儿已经要沿着原路返回了。“但其中两只不太一样。”阿尔卡迪说道。
“哪两只?”
“有两只乌鸦。我从它们还是雏鸟的时候就开始养它们了。它们还很小,一只在那边,在那个看起来便秘的海军上将的画像上面。那是瑞姆斯基。”他带着骄傲的口吻说道,“它知道自己的名字——它们俩都知道。”
“真的吗?”维塔从未听说过知道自己名字的鸟儿。她的声音一定已经暴露出了她内心的怀疑,因为阿尔卡迪瞪了她一眼。
“瑞姆斯基!”阿尔卡迪吹了一声口哨,从唇齿之间发出嘶嘶声。随即,这只乌鸦腾空而起,懒洋洋地扇了三下翅膀,然后快速飞落在阿尔卡迪伸出的手上。它沿着阿尔卡迪的胳膊,一路跳上了他的手肘,然后俯身从他胸前的口袋里叼出一块面包皮,又啄了他的拇指一下,就飞走了。
阿尔卡迪吸了下大拇指渗出的少量鲜血。“鸟儿对你的亲近需要花点时间才能适应,乌鸦就像狗一样聪明,它们从大街上带来礼物给我。看着!”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亮晶晶的银色纽扣,“瑞姆斯基昨天送了我这个。”
“另一只在哪里?”
“拉斯科?”阿尔卡迪笑了,“我怎么会知道,它可能在这座城市的任何地方。”
“但你说它们很乖。”
“是啊!但我没说它们是我的仆人。”
疑问横亘在维塔心中。“为什么?”她问道,“为什么要喂这些鸟,为什么要驯养乌鸦?”
“总有一天,我会有属于自己的表演。我的家人带着六条贵宾犬表演,卡瓦扎先生带着马表演。但我想要的可不止这些——我盼望着拥有一个马戏团,其中的成员有……嗨!俄语里有个俗语,意思是潜藏的野性。你知道吗?只要你有试图去发现的眼睛,即便是城市的街道,同样充满生机。我想要马——马很勤劳的,再加上杂种狗和乌鸦,也许还有松鼠和老鼠,如果我能琢磨出什么办法的话,那么我想让它们一起跳华尔兹舞,就好像是把城市变成动物芭蕾舞团,你能想象吗?”
“那会很棒的。”
“但很难。自从我的国家发生革命之后,所有的马戏团都国有化了。整个俄罗斯都找不到一块地方,让我们可以拥有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剧院,所以我们开始巡演,巡演,不停地巡演,已经巡演了快十年!每到一个地方,我就会认识那里的鸟,然后我们就走了。我没办法把瑞姆斯基和拉斯科带走,它们不能待在笼子里。我渴望着能固定地待在一个地方,可爸爸说,除非找到完美的房子,否则他是不会出手的——也就是说,我的请求被拒绝了。”
他转身要关窗户,这时候,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块大石头,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哦……不,维塔看清楚了,那并不是一块石头,而是一只乌鸦。
“拉斯科!”阿尔卡迪笑着说,“看!它是以拉斯柯尔尼科夫的名字命名的,你知道他吧?就是那个杀人犯。就像我说的,鸟类的善意是会弄疼你的。”
阿尔卡迪站在那里,左右两个肩膀上各站着一只乌鸦,大狗待在他脚边,白色的母马从房间那头看着他。维塔想,这才是金色舞厅最好的用途。
阿尔卡迪抠了下鼻子,然后端详着自己黏稠的鼻涕。他叹了口气,说道:“黑的,是这个城市让它变黑的。”在瑞姆斯基啄着粘在阿尔卡迪手指上的稠鼻涕的当儿,阿尔卡迪看着维塔并问道:“你会保守秘密的,对吗?”
“当然!”维塔说道。这个回答不由自主地让那个一直使得她心烦意乱的秘密呼之欲出。还没有来得及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维塔就迫不及待地发问了:“作为回报,你也可以帮我保守一个秘密吗?”
维塔三言两语向阿尔卡迪简要叙述了自己的计划,同时,瑞姆斯基在一边飞来飞去,啄着她的鞋。维塔把红色笔记本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来,放在他们两个之间的地板上,并给阿尔卡迪过目。
和希尔克不一样,阿尔卡迪没有拒绝,但他也没有应承下来。他笑得喘不过气来,惹得拉斯科怒气冲冲地飞走了。
“我本来应该识破你的!你,你是一个小偷!”
“如果是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偷回来,就不是偷……”维塔说道,然而阿尔卡迪根本没在听。
阿尔卡迪用手指划过维塔写在笔记本上的两个字:“计划。”“我就猜到有什么事情在发生嘛!尽管你很安静,但你的那种神情,好像总在暗暗观察,好像脑子里同时装着八件事!太好了!棒极了!再把笔记本给我看看?绿宝石项链,古老的城堡,火车旅行,闯进去,再逃跑,是不是?”
“没错。”维塔说道。
“简单!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可以付钱给你,”维塔说道,“现在不行,但等我们把宝石卖掉……”
阿尔卡迪瞪了她一眼,“我不需要钱。”他拍了拍胸膛,“我要为荣誉而战!我们会被载入史册的——像罗宾汉一样!我们是义贼!”
“但我不想让你以为——”
“我刚刚说了,你需要做什么?”
“我需要在午夜时分从墙上翻过去,那是一面很高的墙,有两条看门狗。它们被训练成杀手,你能帮忙吗?”
“狗,没问题,你就瞧好吧!什么狗呀,什么时间呀,统统都没问题!墙有多高?”
“我不知道,也许15英尺,也许20英尺,或者更高?”
阿尔卡迪突然严肃了起来,“这我没办法。我不会攀岩,要干这活儿,你需要另找别人。”
“那么谁行?”
“你应该找塞缪尔。塞缪尔·卡瓦扎。他会飞。”
在大楼里幽暗的深处,传来砰的关门声,尖锐的六孔笛笛声响了起来。
阿尔卡迪立刻跳了起来。“我爸爸醒了,你得走了,今晚再过来!”他说道,“来见塞缪尔!”
“几点?你说的‘飞’是什么意思?”
“问题太多了!我不知道几点——只要等大家都睡着了就行。”阿尔卡迪把维塔拉到窗边,然后用手一指,“你可以从这儿跳出去。”
维塔定睛向窗外观瞧,只见清晨路上的车流已经是络绎不绝了。
“我不会摔断腿吗?”
“也许会受点轻伤。”
维塔低头看着自己的红靴子。阿尔卡迪的视线跟随着维塔的目光转移,最终落到了维塔的鞋子上。他注意到了维塔脚上鞋子的形状,那厚实的鞋底,还有她的腿向外弯曲的样子。
“其实,”他说,“我还是想去坐电梯。既然可以坐电梯,那么为什么还要费劲儿走路呢?来吧!”
“你不需要跟着我,我记得路。”
“好吧,那就快点。你拿着这个。”阿尔卡迪把手伸进口袋,将一把鸟食塞进维塔的手里。“等到天黑了,把这个放在窗台上,同时请耐心等候。一旦时辰到了,我就会派拉斯科来接你的!”
维塔很快回到了大街上,黎明的天光在她周遭加快着变幻的步伐。她抬头望了望音乐厅,什么都没有改变,然而一切看上去都变得迥然不同了。现在,她终于知道:舞厅里面原来是可以养马的。
正当维塔穿过马路、返回公寓大楼时,她遇见了那个报童。报童正声嘶力竭地喊叫着《纽约时报》的头版头条新闻。
“旋风路易在餐馆被枪杀!路易·兹渥巴克一命呜呼!”
一阵刺痛感划过维塔的额头,同时突如其来的肾上腺素猛然飙升到了她的指尖,在还没搞清楚害怕的原因之前,她就已经被恐惧裹挟了。她从大衣口袋里找到了两美分,买了一份报纸,在街角读了起来。
“路易·兹渥巴克,布鲁克林臭名昭著的走私犯,于一家通宵营业的餐厅喝咖啡时被击毙。详见第三版。”
维塔哆哆嗦嗦,好不容易翻到第三版。与此同时,报纸在风中哗啦啦飘动不已。
“对兹渥巴克的袭击应该是一项出了差错的简单任务。附近有几人受伤,蒙面杀手在抢走路易的图章戒指之后,就逃之夭夭了。”
维塔的胸膛变得像坚冰一样冷。她摸了摸红裙子的口袋,拿出戒指。维塔看着刻在戒指的金片上的人名首字母缩写:LZ。出于本能,她的第一反应是把戒指扔进下水道的格栅里。但脑子里的一个声音把她的手拉了回来:这是证据。她克制住了自己,把戒指塞进了裙子的口袋。
她又想起了韦斯特维奇的笑脸,以及索罗托雷在炉火边的话:“你疯了吗?当着我的面指责我撒谎?你知道那些来我家里对我说这些话的人的下场是什么吗?”
维塔把身上的大衣裹得更紧了。她脚上的痛楚越来越强烈,她突然感觉自己很渺小,在这个庞大的成人世界中,渺小到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