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殡仪馆窥见的阴阳道](https://wfqqreader-1252317822.image.myqcloud.com/cover/86/53447086/b_53447086.jpg)
第1章 停尸房里的第三双鞋
冷藏柜发出老式冰箱特有的嗡鸣,像是无数亡灵在金属管道里窃窃私语。我揉了揉被福尔马林刺痛的鼻梁,白大褂下摆扫过瓷砖上的冰霜,在凌晨两点的停尸房里拖出细碎的沙沙声。
“7号柜。“我对着值班表核对标签,不锈钢把手冷得粘手。当抽屉滑出的瞬间,青白灯光突然闪烁两下,女尸脚踝上的铜铃铛发出半声呜咽。
我僵在原地。给遗体穿寿衣时明明解下了所有饰品,这串雕着饕餮纹的铃铛是从哪来的?
“叮——“
铃铛突然在死寂中炸响,这次是从我背后传来。后颈汗毛倒立的感觉像有冰锥顺着脊椎往下刺,我猛地转身,手中的化妆刷“啪嗒“掉在解剖台上。
空荡荡的走廊尽头,应急灯绿光在地面投下蛛网状裂纹。监控摄像头缓缓转动,红色指示灯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像某种生物在眨眼睛。
“老王?“我朝值班室方向喊了一嗓子。回声撞在贴满米黄色瓷砖的墙面上,碎成七零八落的音节。指尖摸到手机时才发现掌心全是冷汗,屏幕显示02:17,信号格是刺眼的红叉。
女尸突然在抽屉里抽搐了一下。
我发誓那绝对不是尸僵反应。她肿胀发紫的脚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血色,脚趾甲缝里的河泥簌簌掉落,在金属板上积成一小滩黑水。更诡异的是她脚边多出一双绣花鞋——猩红缎面上绣着并蒂莲,针脚细密得不像现代工艺。
冷藏柜里明明只有我和尸体两双脚。
冷汗顺着眉骨滑进眼睛,我胡乱抹了把脸。化妆箱里的镊子突然开始高频震颤,和铜铃铛的嗡鸣形成某种诡异的共鸣。女尸青灰色的眼皮下眼珠在疯狂转动,鼻翼翕张发出“嗬嗬“的吸气声。
“别动。“我按住她正在隆起的小腹,手套沾到一层滑腻的尸油。指腹下的皮肤突然鼓起指甲盖大小的肿块,沿着血管脉络飞快游走。当我要抽手时,五根紫黑色的指甲“噗嗤“刺穿橡胶手套,深深扎进手腕。
剧痛让眼前炸开无数彩色光斑。血珠滴在女尸唇缝间,她嘴角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咧到耳根,喉咙里挤出类似青蛙的咕噜声。我拼命后仰却撞上另一个冷藏柜,后脑勺磕在铜制铭牌上,腥甜瞬间溢满口腔。
“啪!“
头顶的LED灯管爆裂,飞溅的玻璃碴像下了一场钻石雨。在彻底陷入黑暗前的瞬间,我看见女尸睁开的眼睛——没有瞳孔,整个眼眶里灌满浓稠的血浆。
摸到门把手时,指尖传来烧灼般的刺痛。那些绣花鞋不知何时整整齐齐码在门口,鞋尖全部朝着我的方向。最前排那双的缎面正在渗出暗红色液体,在地面蜿蜒出藤蔓状的痕迹。
“砰!“
我用肩膀撞开铁门的瞬间,铜铃铛的嗡鸣变成了尖锐的哭嚎。走廊灯光忽明忽暗,两侧停尸柜的观察窗上突然贴满青白的手掌印。有黏腻的东西滴在后颈,抬头看见通风管道缝隙间垂下一缕湿发。
值班室的磨砂玻璃透着暖黄光晕,我几乎是扑到门板上。指尖还没碰到把手,整个人突然僵住——透过玻璃,能清晰看见自己正背对门坐在转椅上。
冷汗浸透的后背布料紧贴皮肤,我听见“自己“在哼童谣。那是首本地人才知道的安魂曲,通常要在死者耳边唱满七遍才能让怨灵安息。此刻沙哑的嗓音却像生锈的锯子在切割神经,每个音调都带着诡异的颤音。
“陈师傅?“
保洁张姨的惊叫让我猛然清醒。晨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在瓷砖上切出锐利的金边。我瘫坐在值班室门口,左手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腕表显示06:30,早班工作人员陆续到岗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做噩梦了?“张姨攥着拖把的手在发抖,漂白水味儿混着她身上檀香味直冲鼻腔,“你手腕这是......“
我低头看见五个乌黑的指印嵌在皮肤里,像是有人用烙铁印上去的。化妆箱翻倒在脚边,一支朱砂红唇膏滚到那双绣花鞋旁边——猩红缎面沾着河泥,并蒂莲的花蕊正在渗血。
“叮——“
铜铃声从更衣室方向传来。储物柜209号正在剧烈震动,那是我上个月从河里打捞无名尸时,从她脚踝取下的铜铃。当时老馆长说这铃铛少说有两百年历史,内侧刻的咒文是湘西赶尸人用的镇魂咒。
更衣镜突然蒙上一层水雾,我用袖子擦拭时,镜中倒影却慢了半拍。当“他“缓缓抬头,我看见那张脸上布满了青紫色的尸斑。
张姨的拖把杆“哐当“撞在储物柜上,震得天花板落下几缕灰尘。我盯着镜中那个满脸尸斑的自己,喉结滚动时能听见颈动脉“咚咚“的跳动声。更衣室的日光灯管突然开始频闪,在明暗交替的间隙,镜中人嘴角的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耳后蔓延。
“别看镜子!“张姨突然拽着我后退,她掌心的老茧刮得我生疼。更衣柜上的铜锁“咔嗒“弹开,那串雕着饕餮纹的铃铛滚到脚边,铃舌上粘着半片发黑的指甲。
窗外传来乌鸦的嘶叫,晨光不知何时变成了诡异的青灰色。我弯腰捡铃铛时,发现瓷砖缝隙里渗出暗红色液体,正沿着地砖花纹汇聚成枝状血网。血腥味混着腐烂的荷花香,和三天前打捞女尸时闻到的气味一模一样。
“陈师傅,这鞋......“张姨的声调变了,她手里的檀木佛珠串突然崩断,乌木珠子滚进血泊中发出“滋滋“的灼烧声。那双绣花鞋不知何时套在了她脚上,猩红缎面正顺着她的小腿往上爬,像活过来的毒蛇。
我抄起更衣柜里的桃木镇尺砸向她的膝盖。木尺接触缎面的瞬间爆出蓝火,张姨惨叫着栽倒,绣花鞋“啪嗒“脱落,鞋底赫然印着用金线绣的八字——正是我的生辰。
更衣镜突然传来指甲抓挠的声响。镜面泛起涟漪,那个满脸尸斑的“我“正把整张脸贴在镜子上,眼眶里涌出的黑血在玻璃上画出符咒般的纹路。储物柜209号的门自动弹开,我三个月前收殓的溺死男孩正蜷缩在柜子里,泡发的指尖捏着半块浸血的槐木牌。
“哥哥,要玩捉迷藏吗?“男孩咧开的嘴里钻出几根水草,青灰色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我抓起消毒酒精喷向他时,看见他胸口的尸斑组成熟悉的图案——和老馆长密室里的镇魂符一模一样。
走廊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我转身撞进一个带着雪松香味的怀抱,抬眼看见法医苏砚之金丝眼镜后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他左手握着的罗盘指针正在疯狂旋转,右手桃木剑挑起张姨脖颈后一片鳞甲状的皮肤。
“寅时三刻,阴门移位。“苏砚之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剑尖挑起仍在抽搐的鳞片,“有人在用活尸布阵。“
我腕间的黑指印突然灼痛起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晨雾中隐约可见九盏白灯笼悬在殡仪馆上空,组成北斗七星的形状。第二颗灯笼里蜷缩着张姨扭曲的脸,她正用指甲在灯罩内侧抓挠,血痕慢慢拼成我的名字。
苏砚之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罗盘“咔“地裂开一道缝。他的体温低得不正常,镜片后的眼睛泛起诡异的银灰色:“陈默言,你昨晚是不是碰过阴契?“
一声婴儿啼哭从地底传来。
整栋楼开始剧烈摇晃,停尸房方向传来此起彼伏的撞柜声。我扶住墙面的手摸到一层粘腻的苔藓,那些墨绿色的菌丝正顺着瓷砖缝快速蔓延。苏砚之的桃木剑突然指向我身后,剑身映出天花板上倒垂着的女尸——她的长发缠满水藻,暴涨的指甲离我的天灵盖只剩半寸。
“蹲下!“
我抱着头滚向角落的瞬间,桃木剑擦着耳际飞过。女尸发出夜枭般的厉啸,被剑尖刺中的左胸炸开一团磷火。苏砚之拽着我冲进消防通道时,我回头看见那具焦尸正用烧剩的指骨在地上刻字,焦黑的喉管里挤出沙哑的诅咒:
“子时......还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