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敲定合同

食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咚咚咚”的声响，好似重锤一般，一下一下敲在阿强的心坎上。

陈建国和那些马马虎虎瞅两眼合同就大笔一挥签字的人截然不同。

他眉头紧锁，目光如炬，仔仔细细地逐行逐字审阅着合同，像是在探寻一座神秘宝藏里的隐秘机关，生怕错过任何一处细节。

好半天，他才缓缓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神色，开了口：

“条款看着倒是没啥大毛病，就是有些事儿没说透彻。定金给多少、咋个算法，尾款用啥支付，这些可都是关键问题。”

这陈建国，哪里像是个年轻人，分明就是个精明得过分的老江湖！

自己那点小心思被他一句话就戳破了，阿强脸上堆起讨好的笑，陪着不是：

“谈事情不得一步一步的来，我正打算跟你说说这些事儿。”

“陈老板。这钱呐，您是要人民票还是外汇券？”

在当时，大家都管人民币叫人民票。

虽说在明面上，外汇券和人民票等值，可谁都清楚外汇券的实际价值明显要高些。

毕竟好多地方只认外汇券，就拿买咖啡来说，用外汇券就比人民票更划算。

陈建国嘴角微微一勾，带着几分轻蔑，心里想着：这还用问？

“肯定是要外汇券。要不是为了赚外汇券，这布料在县里就能卖，我何苦费这么大劲，花大价钱把它运到鹏城来？”

定金就收汕头澄海产的电子表，凑够五千块钱的数。

这时候的电子表可是市场上的抢手货，一出现就迅速吸引了众人目光。

此时电子表技术刚兴起，计时精准，比起传统机械表，又轻薄又时髦，一上市就火遍了消费市场。

汕头澄海作为当时电子产业的重要基地，生产的电子表质量好、样式新，在全国都卖得特别火爆。

而且电子表价值稳定，还有一定的保值功能。

在物资流通和交易限制还挺多的当时，电子表轻便好携带，价值也不低，能在市场上自由买卖，用来变现或者换其他物资都很方便。

比起外汇券，反倒更安全、更有保障。

听陈建国提出这么个要求，阿强心里直叫苦。

要是真按陈建国说的办，自己怕是一分钱都赚不到，弄不好还得倒贴钱。

他之前说的可不是假话，五块钱一米确实是自己能给出的底价了。

要不是想着这布料以后肯定涨价，陈建国手头的货又特别多，打算挣后面的钱，他绝对不会松口让步。

可没想到陈建国考虑得这么周全，把他的路都给堵死了。

阿强正犹豫着要不要答应陈建国的条件，陈建国又开口了：

“合同虽说三吨一签，不过可以加个条款，只要条件一样，剩下的布料我优先卖给你。”

陈建国本就不想再找别的买家，只要张东强给的价格实在，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既然这样，他索性把剩下布料的事儿也写进合同，也算给阿强吃颗定心丸。

见阿强还在犹豫，陈建国干脆摊牌：

“阿强，你要是实在为难，用人民票结算也行，不过这价格得往上提两成。”

“这可是我专门给你的优待，别人可没有。”

“但这种优待也不能次次有，用人民票结算最多不能超过五次。”

外汇券虽说能在黑市换成人民票，兑换比例甚至能超过 1：1.2，可兑换起来太麻烦，陈建国倒宁愿直接收人民票。

毕竟他还得给纺织厂结尾款。

只是等尾款结清之后，他肯定是要优先收外汇券，好多紧俏东西，没外汇券还真买不着。

阿强脑袋飞速运转，权衡着利弊得失，对陈建国越发忌惮起来。

他发现对方的条件似乎卡在某个临界点，让自己得不到太大的好处，却又刚好会有好处。

最后，他咬着牙答应下来：“陈老板，您可真是有本事，您的条件我答应了，就用人民票结算。”

“加两成！”

最后这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脸上的肉都跟着抽了抽，显然是心疼得不行。

“至于定金，就用电子表结算。一只一百二十五，我给你四十只！”

一只电子表一百二五？王德胜差点激动得蹦起来。

那可是汕头澄海产的电子表，哪儿哪儿都缺货，在黑市上轻轻松松就能卖到至少一百五十块钱一只。

这一买一卖，一千多块钱就到手了。

要知道，他现在一个月工资才三十多块，就算接点外快，一个月也挣不到五十块。

这次跟着陈建国来鹏城，他可谓是大开眼界。

就陈建国这么一会儿工夫赚的钱，比他一辈子挣的都多。

一时间，王德胜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就像个冷到不行的笑话。

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

他只看到陈建国赚钱容易，却没看到人家背后付出的艰辛。

先不说怎么从纺织厂拿到那么大的订单，单说这销售，就不是件容易事儿。

要是换做自己，可能在两万一一吨的时候就同意卖了，哪还有后面赚大钱的事情。

还有接下来的一堆事儿，比如怎么把布料运到鹏城，怎么交接，这些都是大难题。

王德胜深吸一口气，赶紧摆正自己的位置。

这次自己就是来给兄弟撑场面的，别的事儿啥都别想。

想到这里，王德胜的脸就是一红。

自己这撑场面撑得也不咋地，在火车站差点让两人被盯上，在阿强面前还出了洋相。

要不是陈建国有本事，这趟旅途或许不会那么的顺利。

因为得准备电子表，合同签订时间就推迟到了下午。

阿强直接递给陈建国二十块钱的外汇券，满脸歉意地说：

“陈老板，按道理我该陪您二位吃饭，尽尽地主之谊。”

“可我手下实在没几个能办事的人，全靠我自己忙活，实在抽不开身，还请二位多多担待。”

“这钱您拿着去吃饭，实在对不住，我就先失陪了。”

跟那些弯弯绕绕的礼节比起来，肯定还是谈成生意更重要。

陈建国这人做事一向干脆利落，不喜欢在这些小事上浪费时间，马上就答应了下来：

“行，阿强，你先忙你的，咱们下午再碰面。”

之后，陈建国和王德胜又回到店里点了两个菠萝包，便算作是今天的午饭。

那时候的菠萝包，外皮又酥又脆，里面的馅料甜滋滋的，非常受欢迎，倒是一顿不错的午饭。

陈建国一边吃，一边拍了拍王德胜的肩膀，“德胜，都来这儿了，我们去友谊商店看看？”

“听说里面有好多平时看不到的好东西，倒是正好去见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