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顾九章横剑当胸，舍利金光刺破地穴阴霾。俞家军铁骑踏浪而至，战马鬃毛间跃动的磷火照亮岩壁，映出密密麻麻的倭寇血书符咒——那些扭曲的符文正随着潮水涨落明灭，恍如巨蛇蠕动的鳞片。

“破军移位！“顾九章暴喝一声，舍利剑尖挑碎青铜罗盘。飞溅的铜屑在空中凝成廿八星宿图，戚继光金身额间虎头纹突然化作活物，跃入星图占据西方白虎位。地面龟裂处应声喷出七道水柱，每道水柱中都矗立着抗倭名将的虚影。

倭人阴阳师的桧扇炸成碎片，露出扇骨里嵌着的八咫镜残片。镜面映出嘉靖三十七年的血色月光，顾九章看见自己前世的尸身正被沈家先祖拖向祭坛，心口插着的正是那柄刻满梵文的青铜匕首。

“原来如此！“顾九章突然旋身劈向水幕，剑锋穿过胡宗宪虚影的右手——当年正是这只手在总督府签下“暂缓剿倭“的密令。水幕轰然炸裂，藏在其中的半本《海防纪要》浮空展开，泛黄的纸页显露出沈家向倭寇走私生铁的账目。

地脉深处传来骨骼错位的脆响，八岐大蛇的脊柱状河道开始扭曲。俞家军阴魂突然调转马头，百余骑竟纵身跃入钱塘江暗流。当最后一名骑兵的鎏金马镫没入水面时，江底突然升起七根蟠龙铜柱，柱身锁链哗啦啦缠住倭寇阴阳师的虚影。

“子午线该归正了。“顾九章将舍利剑插入脐下三寸，周身金蝉纹路突然游动起来。沈宅地面上的七星棺应声炸裂，七颗舍利子破土而入，正钉在八岐大蛇的七寸之位。倭寇骸骨手中的永乐通宝纷纷熔成铜汁，在地面浇铸出巨大的浑天仪图案。

阴阳师的乌帽燃起青火，他疯狂挥舞八咫镜残片：“安倍晴明的...“话未说完，戚继光虚影突然使出一招“青龙摆尾“，锈迹斑斑的狼筅穿透镜面。镜中血色月光陡然转白，照出沈家祠堂地下密室——三百具童尸呈莲花阵摆放，每具尸身的天灵盖都嵌着枚倭钱。

顾九章睚眦欲裂，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血珠沾到浑天仪铜纹的刹那，地穴穹顶的星宿图突然倒转，廿八星宿化作流星砸向倭寇骸骨。俞大猷的虚影趁机掷出少林棍，棍风扫过之处，童尸额间的倭钱尽数化为齑粉。

“玄空归位！“七具金身齐声怒吼，化作七道金光没入顾九章七窍。他手中的舍利剑突然重若千钧，剑柄虎符与戚继光金身腰间残符完美契合。当剑锋刺入八岐大蛇脊柱的瞬间，整个余杭县的地面如波浪般起伏，钱塘江潮头立起十丈高的明军战船虚影。

阴阳师在锁链中化作飞灰，最后的嘶吼震落岩壁碎石：“当心北斗倒...“话音未落，顾九章突然发现浑天仪铜纹正在渗血。他低头看向自己掌心，那道被毒牙贯穿的伤口里，竟爬出一只背纹北斗的蛊虫。

地穴开始崩塌，江水倒灌中，那半枚虎符突然发热。顾九章在激流中瞥见虎符内侧的小字——“隆庆二年，舟山司造“。这分明比青铜罗盘显示的时间晚了整整五年！

顾九章攥着虎符的手骤然收紧，隆庆二年的铭文在掌心烙出青烟。江水倒灌形成的漩涡中，他看见自己的倒影扭曲成三个不同模样——嘉靖年间的堪舆僧、隆庆年间的铸符匠，以及当下这个浑身金蝉纹的风水师。

“原来我轮回的不止一世...“他话音未落，背纹北斗的蛊虫突然钻入血管。地穴崩塌的轰鸣中，七具金身残影在他身后浮现，竟分别穿着洪武、永乐、宣德等不同年号的官服。当看清最后那具金身腰间的“锦衣卫指挥使“牙牌时，浑天仪渗出的血水突然逆流成字：“朱纨冤魂，七世镇海“。

漩涡深处传来铁链断裂声，一艘盖着明黄绸缎的宝船浮出江面。甲板上站着个戴镣铐的青袍文官，手中血书正是当年朱纨弹劾沈家通倭的奏折原本！顾九章太阳穴突突直跳，前世记忆如浪涌来——隆庆二年那世，他原是锦衣卫暗桩，奉命追查沈家时被炼成了活人符。

宝船桅杆突然迸出青光，倭寇阴阳师的残魂竟附在朱纨冤魂之上。那血书奏折无风自燃，灰烬中浮现出嘉靖帝的丹书密旨：“沈氏通倭，着令...“，最关键的名字处赫然留着七星棺阵的图样。

“圣上！“顾九章目眦欲裂，他终于明白为何七世轮回皆与沈家纠缠。当胸口的舍利剑开始共鸣，江底突然升起七座镇海楼虚影，飞檐上悬挂的青铜钟正指向七个不同年份。

蛊虫在经脉中游走到心窍时，顾九章突然窥见天机——北斗倒转并非灾祸，而是改朝换代的契机。他反手将舍利剑刺入自己丹田，金蝉纹路顺着剑锋爬满全身。当剑尖触到隆庆年间的虎符时，宝船甲板突然裂开，露出舱底三百尊裹着倭寇战旗的红衣大炮。

朱纨冤魂突然挣断镣铐，手中血笔凌空画出《筹海图编》缺失的一卷。顾九章浑身金纹暴涨，看清图中标注的“双屿港“暗流下，竟沉着艘刻有西洋十字架的巨舰——那正是沈家先祖与佛郎机人合谋的证物！

漩涡中心突然睁开只龙瞳，顾九章怀中的虎符自动飞向瞳孔。当隆庆二年的铭文印上龙睛时，整个钱塘江突然静止，他看见自己七世轮回的尸骨分别镇在七座镇海楼下，而第八具棺材正在此刻的江底缓缓成型。

“原来我才是第八星...“顾九章大笑跃入龙瞳，身后七世金身接连爆裂。当最后一点金光没入江心时，嘉靖三十七年的月光与隆庆二年的朝阳同时在天空显现，照出江底密密麻麻的倭寇沉船中，三百具锦衣卫骸骨正握着《郑和航海图》的残页缓缓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