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来自费城的电话
费城唐人街的潮湿空气，裹着油炸春卷的焦香，杨天平布满烟渍的手指在手机通讯录中翻找。
“叮——“
杨天平咽了咽口水，把这通电话拨给远在东方的李赟。
直播间的弹幕仍然讨论个不停，电子屏幕的环形补光灯将他的秃顶照得油亮，身后墙上的关公像双目赤红。
“臭小子，你知道你这次干了什么吗？你好大胆啊！”
对方一接电话，杨天平连招呼都不打，就开始“亲切问候”。
“我看在你老妈，还有你在病房的父亲面子上，辛辛苦苦把你弄到一份职业合同。”
“你倒好，不好好遵守教练说的，自己来个补时绝杀逞英雄，你当真以为你成了英雄吗？”
李赟被这么一说，此刻有些面红耳赤。
“这场升降级生死局，本来就是你舅舅我，割韭菜的好机会。这下倒好，我现在不知搞了多少欢乐豆进去。你满意了吗？”
“还有，别以为你仗着你的金童奖第九，就很容易找份工作。现在国内内卷得严重，而且你也被你们俱乐部向足协污蔑了，说你赛后干了不少坏勾当。这会儿你呀，想在国内再找一家俱乐部都难！”
李赟仔细一想：这死老登，把我解约就算了，还污蔑抹黑我。
这可就难办了，如果俱乐部都进不去，谈何使用这个系统呢？
此刻李赟有些后悔，不该跟刘易斯放这些狠话。
这回完蛋了，出路全给他封死了！
“舅舅啊，我错了呀！”
“你现在还有什么法子不？把我再弄进一家俱乐部吧！我这次肯定听话。”
李赟别无他法，只能拜托他那有些人脉的舅舅，用委屈的声调跟他求情。
“我能有什么办法，臭小鬼！我的欢乐豆也被你坑没了，我都还没找你算账。你现在自己去送外卖，或者进厂吧。”
“你爸的医药费，还有你妹妹的学杂费跟伙食费，也都要靠你了。”
李赟瞬间觉得肩上的担子很重，这可怎么办呀？
“自己先好好反思吧。我不想跟你这桀骜不驯的小鬼讲了。”
说完，杨天平便气冲冲地挂了电话，只留下前途渺茫的李赟。
我怎么那么笨啊！！！
想到这儿，李赟又觉得愧对父亲，打算先去看望一番父亲。
他手里提着刚买的果篮，李赟知晓，父亲肯定也要臭骂他一顿。
好端端的完成一个帽子戏法，把自己的饭碗踢没了。
在等地铁时的李赟，忽然听到一段话。
“阿根廷队输掉了比赛，但是他们几乎赢得了一切。欣赏足球比赛，人们往往会欣赏过程，但是今天这场比赛……”
这正是前不久世界杯上的佳话，阿根廷在决赛舞台上惨遭德国加时赛绝杀。
“我们想想吧，此时此刻在柏林，在慕尼黑，在纽伦堡，在科隆大教堂，肯定有无数的德国球迷为之欢欣鼓舞……”
贺炜的解说词总是文绉绉的，却又能激起球迷的热情。
想到这儿，李赟摸到球包夹层里的训练日记。
翻开泛黄的纸页，密密麻麻地记录着这几年近数千小时的训练：雨天绑着沙袋折返跑、冬夜对着墙练习第一触球，甚至还认真分析过c罗电梯球的视频，逐帧手绘的轨迹图也夹在日记中。
最新页还粘着张皱巴巴的《体坛周报》，头条标题《金童奖第九名新星：我想看看凌晨四点的曼彻斯特》。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去见识凌晨四点的曼彻斯特，去跟随C罗、鲁尼和范尼等一众红魔巨星的步伐。”
这是16岁的他在金童奖颁奖典礼的大发厥词！
如今却好像成了过往云烟，愈飘愈远。
而地铁上播放的下一条新闻就是李赟戴帽救主，带领金鹰俱乐部勇闯龙甲，但赛后被查到使用兴奋剂，在国内将被禁赛一段时间。
看到这里，李赟狠狠地咬着牙，握紧了心中的拳头。
很快，李赟提着果篮来到父亲的病房，此刻的父亲躺在床上正休息着。
映入李赟眼帘的，就是摆在父亲床头那张陈旧的合照，那是他和父亲曾在老特拉福德球场的合影。
照片里，彼时李赟不过四五岁，小小的身躯紧紧依偎在父亲身旁。李父一只宽厚的大手稳稳牵着小李赟，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老特拉福德的门柱上。
父亲和我的笑容真甜！
李父是多么热爱足球啊。他是英超的死忠粉，那会他自掏腰包地带自己儿子飞往曼彻斯特。
在李父各种熏陶下，李赟对足球的热爱被悄然点燃。
无论沥青公路、松软沙滩、人造草场，还是长满霉菌的破旧草坪，都遍布着李赟奔跑、踢球的身影。
汗水不会辜负每一位追梦人，李赟也在父亲的栽培下在国内赛场上发光发热，还斩获了金童奖第九名。
这张略显陈旧的照片背后，便是李赟金童奖的证书，承载着他的荣耀与梦想。
然而，14年世界杯期间，命运的阴霾却悄然笼罩。李父不幸患上严重的心脑血管疾病，治疗费用如流水般不断消耗着这个本就不富裕的家庭。
很快，积蓄便被掏空。
如今的李父，与照片上那个年轻帅气的模样判若两人。他面黄肌瘦，身形憔悴，仿佛随时都可能被死神的阴影吞噬，令人揪心。
看着看着，李赟双眼有些湿润，鼻子也酸涩起来。
“赟赟，你来了呀！”
“爸，你咋醒了？是不是我动作太大了。”
李赟佯装揉眼睛，想把泪光擦去，不想让父亲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赟赟……”
李父说着，突然一阵咳嗽将话语搅得支离破碎。
李赟听后，有些愧疚地哽咽道：“对不起，爸爸……”
“是我做得不好，我对不住您，也对不住舅舅拼死拼活地把我弄进金鹰俱乐部。”
李父听后，并没有像刘易斯和杨天平那样暴戾，反而温和地摸了摸自己儿子的头。
“你做得没什么错，爸爸很支持你的所作所为……”
李父刚要提高音量，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咳嗽猛地从喉咙深处冲了出来，打断了他的讲述。
片刻后，他仍然继续说道：“你的能力，我们群众有目共睹。赟赟，你要记住，‘是金子总会发光’。”
“爸，你先别说了。你的医药费，我用命也会拼出来。”
李赟此刻泪腺爆发，他这时候故意转过身去，不想让父亲看到眼中如潮水般的眼泪。
口袋里的手机这时候呼叫了起来，李赟感知到后，先安顿一番父亲。
“爸，你先好好休息，我接个电话。”
李赟赶忙离开病房。
医院走廊的紫外线消毒灯嗡嗡作响，李赟背靠防火门接起电话。
“李赟呀，这次你可得好好感谢我。”
舅舅那熟悉的烟嗓又传入他的耳中。
“这次我可给你找到了一个机会，你的签证还没过期对吧？”
“对的，舅舅。”
“你立马买一张飞往费城的机票，这儿有个俱乐部要找你。”
“什么？还有俱乐部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