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章 太素还真
光阴玄妙,界域神奇。
外界不过一时,卷中便已然度过一日。
金乌落、月兔升。
小屋之外几多窸窣,警戒之人换了三轮,时辰走过子时,后半夜将至。
低矮屋中,陈浊悠然转醒,缓缓睁开双眼。
唯见两道压抑不住的神光率先从其眸中闪耀而出,照的虚室生白、莹莹烁烁。
灼灼光辉温润,竟把窗外映来的月光都压的一黯,顿失颜色。
直过了三五息之后。
伴随着一口浊气轻吐,双目中的神光方才渐渐散去。
光华内敛,如似水色潋滟在眸底的一缕锋芒也隐没,复归往日那般澄澈无波的模样。
“哪怕之前尽量高看,可直到切身体验之后方觉仍是小瞧了这【光阴卷】。”
“身在此界中修行,非但幻身与真身无异,诸般修行体悟尽能反馈真身,还无有五谷轮回之困扰,这般器物简直是无数修行人士梦寐以求的修行利器!”
沉静脸上一抹波澜划过,陈浊心绪起伏中升起几多疑惑:
“我这【光阴卷】究竟是哪般第次的法宝,镇压一教气运的道器?亦或是传说中的仙家器物?”
思绪缭绕心头,却也无个解答。
实在是这般器物的名称听起来太过普通。
既无道家之风,亦无佛宗之禅。
可若说起来,似乎两者也都靠的上。
便是魔门当中,亦不乏有这般名目的存在。
陈浊若想探寻自家这【光阴卷】的来历隐秘,恐也只有往后神通大成、证道真君之后。
遍走神州大地,访上宗仙门十处,探魔门三教六宗九家。
如此,方才有那么些微可能。
至于而今——
“且安心用着就是。”
如此一念闪过,陈浊施施然起身,推开半掩房门。
伴随着一阵簌簌泥尘飘落,探身而望。
黑暗中,一双清冷寒瞳映入眼帘。
“素姑娘,还不曾歇息。”
稍一愣神。
脑海里飘荡起上一世最后同她离别时的场景。
那时一行七位怀揣梦想的少年历经千辛万苦,以损失两位同伴的代价终于闯出这莽荒大山,抵至无相域。
虽身心皆疲,却亦生几分豪情。
只感觉自由在握,修行之路在前,未来一片坦途。
就在那时,一路上虽多沉默,却早已被陈浊几人接纳的素还真说出了分别的决定。
只身一人闯入了南荒更深处,从此往后再未得见。
十几年后,一个同样名为素还真的太素仙门真传横空出世,与无数天骄道子争锋。
彼时正在杀生楼中为了练炁修行资源苦熬的陈浊偶然听闻此般消息,略一恍惚后,只当做了人间巧合。
太素真传,皎月仙子般的人物。
又岂是当初那个黄脸消瘦的小丫头?
“接连赶路,日日困乏只觉休息不够,可真当停下来休整了,却是又难以入睡了。”
素还真坐在墙角,夜色昏沉里唯见一双清亮双眸。
清清明明里,盎然晕散出一股别样的气质。
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又如遗世而独立的水仙,枭枭袅袅,让人忽略容貌。
此刻似是怕吵醒他人,便小声道:
“又许是见了你一梦入胎息、持剑沾妖的风姿,心生神往,久久不能忘怀。”
“便也再试试修行,看能否有所得。”
“眼下看来,倒是急有所成了。”
脚步准确而精妙的迈过酣酣沉睡的杨十三,陈浊向前几步。
心道她还是一如既往,坦诚的不加掩饰。
无有长于市井打小便为生活奔波之人的敏感、藏匿,倒像是大户人家里未经风雨的花朵,没什么心机,喜怒悲欢都写在脸上。
忽而神色一怔,似是想到什么。
站定在外出门前的陈浊朝她挤出个生硬笑容,安慰道:
“修行向来是急不来的事。”
“从前在凌霄城里我亦是这般,急着修有所成,不至于沦为生育的工具,可越是如此,便越事与愿违。”
“直到出逃之后,心神一日比一日放松、轻快,再剩下的事,便就顺理成章了。”
“对了,现在外面守着的人可是林道生?”
听闻着他的言语,素还真眸中划过一道沉思之色。
微微颔首间,似在认同,又像是在回答他的疑问:
“是他。”
吱呀一声,腐朽的门户被推响。
少年挺拔的背影向外走去的同时,又传来淡淡安心话语:
“且先歇息着吧,我去看看。”
门扉合拢。
将人与月光关在门外。
只剩屋中那双眸子里,浮跃起一抹好奇探索之意。
......
“当真是她?”
“名震东荒的太素真传,皎月仙子!可若如此,缘何......”
思绪骤停。
意识到自己钻入牛角尖的陈浊果断将这般念头斩落。
仙道贵私!
终不能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他人之上。
况且几人一路相互扶持走来,谁也不能说欠谁,只能是多了一分缘法。
若得记在心,日后遇上了拉上一把也是情分。
可若说是分别之后,修行有成,再特意寻找......
“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摇头苦笑,仔细回忆一番方才观察,确定了其人此时的确还未曾得入胎息。
那上一世,也并非是有意坐视柳霖被妖哄骗惨死之后。
陈浊便决定将这般隐秘藏在心底。
上一世的事情是未来,尚未发生,今生如何尚且不定,终不能拿过去的印象来简单的套在当下。
当然了。
林道生除外!
......
破院之外。
一处隐蔽角落。
林道生蜷缩在半人高的荒芜野草当中,困意疲倦接连涌上心头,可却万万不敢沉睡,只在心头痛骂。
“该死的柳霖,凭什么让我守在半夜?凭什么女人就不用守夜?”
“该死的矮冬瓜、瘦竹竿,竟然在暗中嘲讽,说我白长了一双眼,不辨妖邪。”
“还有那最该死的陈浊,坏我好事!”
眉目狰狞,一副俊俏的面容扭曲如厉鬼。
正宣泄恨意,盘算着日后怎样将这几人诓骗进蛇窟,好为自己夺宝做出贡献,一解心头之恨时。
未发现,四下陡然变得十分寂静。
时不时响起的虫鸣鸟唱不见,野兽嘶鸣消失。
像是有什么处于食物链顶端的存在骤然闯入此间,散发气势。
哗啦——
杂草被一双干枯的手掌拨开,一道欣喜中带着谄媚的声音响起:
“山君、山君,喜了也!”
“这荒山野岭间,竟也不知谁丢了个人材在此。”
“端是生的唇红齿白、细皮嫩肉,若是拿来在今晚夜宴上做一开胃小菜,定当能博一众老爷开心。”
“届时,山君您亦是面上有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