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骸骨回声
深渊的黑暗是活着的。林烬能感觉到那些黏稠的阴影在舔舐他的伤口，将混沌之核的脉动转化为某种古老的歌谣。当他睁开左眼时，瞳孔中流转的金芒照亮了四周——这里根本不是虚空，而是由无数青铜骸骨垒砌的蜂巢状迷宫，每具骸骨的眉心都嵌着猩红晶石。
骸骨突然开始震颤。林烬后撤半步，脚跟踩碎某块头盖骨，黏稠的黑血喷溅到岩壁上，竟显出一行灵族文字：【逆时者终成养料】。
“看来时间回溯的代价不止记忆...“他摩挲着胸前的混沌之核，那里浮现出细密的青铜纹路，“连我的存在都被这座巢穴标记了。“
蜂巢深处传来锁链拖曳声。林烬循声潜行，在拐角处撞见骇人景象——真阿羽被青铜锁链贯穿肩胛，吊在一棵由血管和齿轮组成的怪树下。他的风灵之力被抽成丝线，正修补着树上某颗腐烂的果实。
“这次...不是赝品...“阿羽艰难地抬头，灰瞳黯淡如将熄的炭火，“小心...果实里有......“
话音未落，怪树突然暴动。腐烂果实裂开，钻出十二名青铜傀儡，它们的胸腔里跳动着与养父同源的晶石。林烬的混沌之眼骤然刺痛，视野中浮现出傀儡与晶石间的能量脉络——每条脉络都通向蜂巢顶端某处。
他故意卖个破绽，任由傀儡的利爪刺入左肩。当晶石能量通过伤口涌入体内时，混沌之核逆向追溯，意识瞬间侵入蜂巢顶端的控制核心——
那是个悬浮在青铜王座上的女童，穿着凌雪幼时的襁褓，手中把玩的正是前世幽璃的骨笛。
“大哥哥的眼睛真漂亮。“女童歪头甜笑，口中却传出凌雪自爆前的沙哑嗓音，“要不要挖出来给我当弹珠？“
林烬的右臂突然不受控地抬起，指尖凝聚出冰锥——正是凌雪的独门绝技。他当机立断折断手臂，用混沌黑焰焚毁冰晶：“你们把凌雪的意识碎片植入了这里？“
女童的瞳孔裂成复眼，蜂巢开始坍缩。林烬在坠落中抓住阿羽的锁链，混沌之核迸发的黑焰熔断青铜，却见阿羽的伤口里涌出青铜液体：“快走...我被同化了......“
蜂巢彻底崩塌的刹那，林烬将阿羽推向唯一的逃生裂隙。青铜液体在后者体表凝固成甲胄，灰瞳最后闪烁的光芒里，藏着句未被说出口的遗言。
......
林烬坠入更深层的血色秘境。这里的时间是错乱的——他看见童年的自己正在被赵屠户殴打，而另一个黑袍林烬在阴影中冷笑；养父的铁匠铺里，幽璃的本体棺椁正在被锻造；甚至凌雪坠崖的瞬间被拆解成千万帧画面，每一帧都在重复不同的结局。
“欢迎来到时之茧。“女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里的每个瞬间...都是你亲手织就的悔恨......“
林烬的混沌之核突然离体悬浮。黑雾凝成前世自戕时的模样，而他的肉身开始结晶化：“你还不明白吗？每一次挣扎都在加固牢笼。“
血色苍穹睁开竖瞳，降下的光柱中浮现青铜棋盘。林烬的每根骨骼都化作棋子，而对面执白子者竟是幼年的自己。
“将军。“孩童落子，林烬的右腿瞬间粉碎，“你输在太相信人性。“
剧痛让混沌之眼暴走。林烬在癫狂中窥见一线生机——所有时空碎片里，唯一不变的是那尊沉入河底的熔炉。他徒手插入胸腔，扯出混沌之核按向棋盘：“那我便...赌上神性！“
核爆的强光吞没秘境。当林烬在剧痛中苏醒时，发现自己躺在沉星湖岸边，怀中紧抱着半枚风灵玉珏。湖面倒影显示的时间，竟是他重生后的第三日——远早于苍渊老妪送来竹简的时刻。
“这次轮回...是逆向的？“他握紧玉珏，湖底突然升起青铜巨树的根须，尖端卷着昏迷的凌雪。
凌雪的眉心银痕渗出血珠。当林烬试图触碰时，她的瞳孔突然睁开，银芒中流转着幽璃的星图：“找到...青铜母树的心脏...那里藏着所有问题的答案......“
......
远处传来马蹄声。林烬藏身芦苇丛，目睹乔装成商队的暗渊教徒正在湖边举行仪式。他们献祭的灵族俘虏额间，全都烙着云隐宗的印记。
“时辰已到。“祭司举起青铜短刀，“以叛徒之血唤醒......“
刀锋刺入俘虏心脏的瞬间，林烬怀中的玉珏突然发烫。他混沌之眼洞穿幻象——那俘虏竟是阿羽的克隆体，体内涌动的风灵之力与湖底巨树共鸣。
林烬如鬼魅般切入祭坛。混沌黑焰焚毁青铜图腾，却在触及祭司面具时骤然熄灭——面具下是养父年轻时的面容，眼窝里跳动着熟悉的暗金符文。
“你以为逆转时间就能改变因果？“祭司的笑声混着金属摩擦声，“我们...早已在无数时间线里等待你......“
沉星湖沸腾。林烬在巨树根须的围攻中抓住阿羽克隆体，发现他后颈的刺青并非暗渊图腾，而是苍渊信使老妪眼窝里的青藤纹样。
“原来你们在争夺......“他捏碎克隆体的咽喉，从声带里抠出枚青铜种子，“母树的果实。“
种子在掌心发芽的刹那，林烬被拉入意识空间。青铜母树的庞然根系贯穿所有时间线，每个节点都结着茧，茧中囚禁着不同时期的自己。而在根系最深处，幽璃的本体棺椁正在与母树融合。
“这才是混沌之主真正的姿态...“棺中女子银瞳流转，“永恒轮回的囚徒，不断吞噬自己的转世......“
林烬的混沌之核突然被根系缠绕。当母树即将吞噬他时，外界传来阿羽本体的呼喊——通过克隆体手中的玉珏，他竟撕开时空裂缝赶来。
“快走！“阿羽的风灵之力裹住林烬，“她在所有时间线都布置了......“
母树根须刺穿阿羽的心脏。林烬在最后瞬间被推出裂缝，手中紧攥的青铜种子开出妖异的花，花瓣上浮现出母树心脏的坐标。
......
沉星湖恢复平静，仿佛一切未曾发生。林烬站在岸边，看着掌心的花渐渐凝固成青铜钥匙。倒影中，他的左眼已完全被青铜纹路覆盖。
“该结束了。“他将钥匙插入心口，“这场自己与自己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