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2章
第32章林睿涵的皮鞋踏在电子工厂的环氧地坪上,陈诗韵抱着资料箱跟在半步之后。
三号生产线特有的蜂鸣声穿透玻璃幕墙,与记忆里2021年台积电晶圆车间的声纹频率微妙重合。
“林总来得真巧。”王德从恒温车间转出来,白大褂领口沾着松香焊剂,“咱们的蚀刻机正做第三代半导体材料。”他特意加重“第三代”的读音,目光掠过陈诗韵时在她丝袜破洞处停留半秒。
会议室的投影仪投出合作条款,林睿涵的瞳孔微微收缩。
股权占比从三七开变成五五分成,技术授权费后面凭空多出个零。
陈诗韵突然轻咳,用钢笔在保密协议某处画圈——附加条款里藏着代工产品优先收购权。
“听说林总在展会上搞全息投影?”张工建突然用焊枪敲打晶圆盒,“石墨烯散热要匹配量子点发光层,你这AR模型连载流子迁移率都没标。”老工程师布满烫伤疤痕的手按在图纸上,车间特有的氟化氢气味突然浓烈起来。
窗外传来叉车鸣笛,孙文红色高跟鞋踏着某种节拍走过走廊。
林睿涵想起昨夜货轮图腾在霓虹中的扭曲倒影,忽然按住陈诗韵要去端茶的手。
女孩腕间的薰衣草香混着松香,让他舌尖的伤口泛起刺痛。
“既然要五成股权...”林睿涵突然撕掉合同扉页,用钢笔在背面画出克莱因瓶拓扑结构,“我们做个月抛型脑机接口试验品如何?”笔尖停在莫比乌斯环的接缝处,“用贵厂闲置的6英寸砷化镓生产线,首批只要五百套。”
王德的喉结上下滚动,他身后监控屏幕忽然闪过孙文的半张脸。
陈诗韵适时打开资料箱,真空包装的碳化硅晶片在防静电袋里泛着幽蓝光泽——这是今早刚从德国空运来的样品。
“三天。”林睿涵将晶片推过桌面,金属摩擦声惊飞窗外灰鸽,“让张工建带徒弟做光刻验证,成品我按市场价两倍收购。”他故意漏掉蚀刻环节的技术参数,等着看张工建摸出老花镜仔细端详晶片。
暮色染红车间排气扇时,陈诗韵在安全通道拦住孙文。
对方手机界面还停留在与李宏宇的聊天窗口,背景正是那艘漆着克莱因瓶图腾的货轮。
“王主任说三号线量子隧穿...”她故意说半句留半句,果然看见孙文的耳坠晃出慌乱弧度。
林睿涵站在厂区天台,望着卡车运走首批试验材料。
他指腹摩挲着陈诗韵悄悄塞来的纸条,上面画着生产线上某个工人佩戴的吊坠图案——正是克莱因瓶的拓扑变形。
夜风裹挟着晶圆切割的焦糊味,恍惚间与前世某次科技事故的调查报告重叠。
暮色浸染车间穹顶时,林睿涵的手指划过晶圆切割机的操作面板。
他忽然按住某个参数调节钮,“张工建可曾试过将切削角从52度调整到57.8度?”指尖在布满油污的屏幕上画出三角函数,“这样能避免砷化镓衬底的边缘崩裂。”
张工建布满老年斑的手猛地顿住。
老工程师抓起计算尺飞快推演,泛黄的草稿纸上墨迹洇开成颤抖的波浪线。
当第三个验算结果与林睿涵所述完全吻合时,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终于从镜片后抬起:“你小子怎么知道我们上个月报废了三百片晶圆?”
“因为切割痕在暗场显微镜下会呈现克莱因瓶的拓扑结构。”林睿涵将沾着松香的手帕按在切割机散热口,布料瞬间被气凝胶涂层染成幽蓝,“这种材料在2025年会被用作量子存储器基底——不过现在,它更适合改良蚀刻机的散热系统。”
王德的茶盏停在嘴边,褐色的水渍在合作协议上晕开。
他望着监控里孙文匆匆离开的背影,突然抓起对讲机:“三号线停机!把林总说的参数同步到所有切割机!”
陈诗韵抱着一摞图纸站在阴影里,指甲在防静电服袖口掐出月牙形的褶皱。
她看着林睿涵被十几个工程师团团围住,男人衬衫后背的汗渍已经洇成蝴蝶的形状。
走廊时钟指向九点十七分——这已是他们三天来错过的第七次晚餐约定。
“晶舟装载速度要匹配退火炉的温控曲线。”林睿涵的声音穿过嘈杂的机器轰鸣,“就像在情人节的雨夜里等一碗阳春面,面坨了可以重煮,但晶格缺陷会永远留在...”他突然顿住,余光瞥见陈诗韵转身离去的背影,她马尾辫梢扫过安全出口的荧光牌,在墙上投下转瞬即逝的蓝影。
午夜十二点的厂区路灯下,林睿涵倚着公用电话亭的玻璃幕墙。
硬币投入投币口的清脆声响惊飞了电线上的夜枭,听筒里传来忙音时他才想起德国此刻正是傍晚六点。
“雅萱,闻到你窗台上的茉莉开了。”他对着第七次接通的电话轻笑,喉结滚动咽下喉间的金属腥甜,“等试验品通过验证,我带你去黄浦江边看新到的远洋货轮——那些漆着奇怪图腾的船,或许藏着比克莱因瓶更有趣的秘密。”
听筒那边传来纸张揉皱的轻响,陈诗韵的呼吸突然靠近话筒:“今天在更衣室,我看到孙文的储物柜里...”压低的声音被突然炸响的警报声撕裂,林睿涵转身望见三号厂房腾起的青烟。
张工建在车间门口摔碎了老花镜,他指着剧烈震颤的分子泵嘶吼:“真空腔压力异常!有人改动了磁悬浮轴承的PID参数!”林睿涵冲进浓烟弥漫的车间时,看到监控屏幕上闪过孙文的高跟鞋正踏过主控室门槛。
“启动应急冷却!”林睿涵扯下领带缠住操作杆,“把氦气循环速率提升到120%!”当他的手掌贴上突然发烫的控制面板,某种似曾相识的灼痛从指尖窜入心脏——前世那场毁掉整个实验室的大火,最初也是从这样的参数异常开始的。
黎明撕开天际时,十二个试验品中有三个通过了极限测试。
王德握着合格证书的手还在发抖,而林睿涵正凝视着故障设备上某个崭新的刻痕——那是个用焊枪匆匆烙下的克莱因瓶图腾,边缘还带着恶意挑衅的毛刺。
“下周深圳有个半导体研讨会。”陈诗韵将烫金邀请函轻轻放在试验台上,指尖扫过主办方名单里某个熟悉的企业标志,“听说李宏宇的货轮今早靠岸时,卸下二十台德国产的分子束外延设备。”
林睿涵用沾着助焊剂的钢笔在邀请函背面画线,月光忽然被乌云遮蔽。
远处港口的探照灯扫过仓库玻璃,在墙面投出巨大的克莱因瓶投影,宛如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