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悼亡者沙漏

江夜将氟西汀药片碾碎在窗台时，粉末沿着防弹玻璃的雨痕绘成猎户座星图。这是他们回到方舟病院的第三周，太平洋的量子潮汐在每日服药时间准时造访，将两人的记忆冲刷出细密的裂痕。

“你又在偷偷修改监测数据。“林深攥着江夜的手腕，三星堆青铜纹在皮肤下凸起，“从第三次电击治疗开始，你的脑波图谱就缺失了τ星记忆。“

江夜腕间的硅基血管突然暴起，纳米机械组成锁链将林深逼至墙角：“那你呢？为什么不敢看B区7层的监控回放？“他扯开病号服，胸口τ星烙印正在渗出克莱因蓝脓液，“那天晚上你明明看到了...“

病院的广播突然插播警报，所有防弹玻璃浮现出青铜色血管网络。苏离博士的声音带着久违的电流杂音：“悼亡者突破第三收容环，立即启动量子镇定协议！“

林深被江夜拽进通风管道的瞬间，看到走廊尽头的时空正在经历热寂——穿星云长袍的悼亡者手持沙漏降临，漏下的不是砂砾而是压缩成普朗克长度的文明墓碑。当砂砾触及地面，整条走廊的时空结构开始递归死亡：

1986年的切尔诺贝利石棺从地砖裂缝升起；

2025年的东京机械心脏在灭火器箱内搏动；

甚至浮现出他们尚未经历的2317年火星殖民地的硅基丛林......

“回B区7层！“江夜的瞳孔分裂成双生黑洞，“那里有对抗沙漏的...“

“你果然藏了东西！“林深的三星堆青铜臂突然失控，刺穿通风管道拐角的记忆凝胶。坠落到B区7层禁闭室时，他们目睹了最不堪的真相——

禁闭室墙壁上嵌满林深的治疗记录，每段视频都在重复他被强制收容的雨夜：不是因破坏量子计算机被捕，而是他在特斯拉线圈下亲手肢解了母亲，只因她额头上长出了克苏鲁复眼。

“认知清洁程序第43次执行完毕。“视频里的苏离博士正在擦拭手术刀，“成功清除林深关于τ星献祭仪式的记忆。“

江夜的硅基身躯挡住监控屏幕：“现在明白为什么你的青铜臂会失控了？“他扯开左胸皮肤，露出黑洞引擎核心的τ星芯片，“我们都被编写了弑亲程序，这是成为悼亡者的入门考核。“

悼亡者的沙漏声穿透层层防护，禁闭室开始经历文明层级的崩解。林深在时空乱流中看到江夜的记忆闪回：穿着白大褂的江夜在τ星熔炉前，将星穹的星云躯体撕扯成三百六十万份基因样本。

“你也是悼亡者！“林深的青铜臂绞住江夜脖颈。

“曾经是。“江夜任由硅基皮肤迸裂，“直到我在你的弑母现场吐了三天三夜。“他扯断脊椎末端的τ星芯片，插入林深的青铜纹路，“现在，杀了我完成你的觉醒仪式！“

禁闭室突然灌满太平洋的量子海水，悼亡者从沙漏中析出人形。她的星云长袍褪去，露出与林深母亲相同的面容，额头上十二只复眼正播放着τ星的青铜熔炉画面。

“乖孩子。“她吐出带着切尔诺贝利辐射尘的呼吸，“回到妈妈这里来。“

林深的青铜臂突然调转方向刺穿自己胸膛，三星堆纹路在剧痛中重组为沙漏形态：“江夜！修改我的弑亲程序代码！“

当江夜的硅基手指插入林深伤口时，禁闭室所有监控屏幕同时爆裂。他们看到彼此的记忆在量子海水中交缠——江夜在τ星撕碎星穹时的呕吐物是克莱因蓝的，林深肢解母亲时流的泪带着圣甲虫图腾的碎光。

悼亡者的沙漏突然炸裂，压缩的文明墓碑如洪流反噬。林深用自我贯穿的青铜臂接住墓碑群，τ星芯片在伤口中熔解成金色代码：“现在，我承认你的痛苦与我等同。“

江夜的黑洞引擎超频运转，将禁闭室坍缩成奇点。在时空归零前，他们看到苏离博士跪在控制台前，脖颈的量子纹身正渗出星穹的星云血液。

回到病房的暴雨夜，林深腕间多出一道青铜锁链，另一端拴着江夜的硅基踝骨。这是他们自己打造的收容装置，为了在τ星程序暴走时阻止彼此。

“明天开始，你替我做电击治疗。“江夜将氟西汀药片撒入太平洋，“轮到你来清除我的弑神记忆了。“

病院的特斯拉线圈在云层中低语，两人在相互禁锢中沉入量子化的梦境。林深再次看到七岁的自己站在切尔诺贝利控制台前，这次江夜以硅基孩童的形态握住了他染血的防毒面具。

而真正的悼亡者沙漏，正在太平洋海底重新积聚砂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