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时渊之茧

星沙凝成的长刃在掌心震颤，潮隐盯着虚空裂缝外赤红的天空——那是焰塵的火翼灼穿云层投下的血色光影。龙宫废墟在身后不断坍缩，每一块坠落的冰晶都在空中凝滞，如同被无形丝线吊住的傀儡。他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指尖，本源力量不再是流淌在经脉中的寒流，而是某种更庞大、更危险的存在，像蛰伏在血管里的星河。

“原来冻结战场那次，我停住的不是海水……“他屈指轻弹，一粒星沙溅落，方圆十丈内所有下坠的冰碴突然静止，而后开始逆溯轨迹，“是时间。“

虚空裂缝传来鳞爪刮擦的刺响。潮隐转身时，龙王的躯体正从裂缝中挤出，但那些熟悉的龙角与金袍已扭曲成噩梦般的形态——左半身覆盖着龙魂珠碎片化的黑晶，右半身则不断在实体与雾气间坍缩，仿佛被两种时空反复撕扯。

“你终于肯正视自己了？“龙王的声音带着三重混响，最深处藏着潮隐从未听过的、属于远古巨龙的嘶鸣，“那就把时间权柄还回来！“

黑晶利爪劈下的刹那，潮隐本能地横刃格挡。星沙与黑晶相撞的瞬间，他看见无数重叠的时空画面：三百年前父王将龙魂珠按入他眉心、禁地青铜门内浑身缠满锁链的巨龙、还有焰塵在荒原尽头点燃焚天大火……所有画面突然被血色浸透，剧痛从刃身传至心脏，他猛地呕出一口泛着星辉的血。

“你每用一次权柄，时空悖论的反噬就会加深。“龙王腐烂的半张脸逼近，黑晶鳞片下渗出粘稠的暗物质，“你以为逆转北海之战是拯救？那场冰封让焰塵提前三百年觉醒！“

潮隐瞳孔骤缩。记忆深处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七岁失控冰封战场后，他在龙宫药池昏迷了七日，朦胧间听见御医颤抖的禀报：“北海王族全灭……但海底火山群突然爆发，疑似古魔族封印松动……“

“因果链开始崩断了。“龙王的笑声震落更多冰锥，它们悬浮在空中，尖端齐齐指向潮隐，“你逆转的每个瞬间，都在喂养时渊深处的怪物——“

话音未落，整座龙宫废墟突然倾斜。潮隐踉跄后退时踩到一具被冰封的尸骸，霜层裂开的刹那，他看清了尸骸额间的火焰纹——是三百年前本该死去的北海大祭司！

“时渊的胃口可比龙魂珠大多了。“龙王的身躯开始膨胀，黑晶鳞片间睁开无数猩红眼瞳，“每段被篡改的时间线，都会在时渊形成茧房。猜猜看，你现在身上缠着多少因果丝？“

潮隐低头，才发现无数半透明的丝线正从自己心口伸出，另一端没入虚空。某些丝线已经发黑溃烂，缠绕处传来钻心蚀骨的疼。他忽然想起暗河岩壁上的铭文——【本源即枷锁，破茧者承劫】。

“破茧的方法从来只有一个。“龙王所有的眼瞳同时眯起，“把权柄还给时渊，或者……“

潮隐在龙王击下疾退，后背撞上禁地残存的青铜门。门内突然传来锁链绷断的轰鸣，那个困扰他数百年的梦魇化作现实——被万重锁链禁锢的巨龙抬起头，金瞳与潮隐对视的刹那，他看清了龙颈逆鳞处的星形胎记。

与自己锁骨下的印记一模一样。

“时渊是条被囚禁的龙……不，是龙被囚禁在时渊！“潮隐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星沙刃突然自发地刺向青铜门。在刃尖触及门扉的瞬间，整座龙宫废墟的时间流速暴涨，焰塵的火焰与龙王的黑晶同时凝固，唯有潮隐看见青铜门化作亿万星沙，而门后的巨龙缓缓睁开第二对眼睑——

那根本不是眼睛，而是两团旋转的微型星河。

“你终于来了，另一个我。“巨龙的声音直接在潮隐脑域炸开，所有被篡改的时间线如洪流般灌入意识。他看见自己以不同形态存在于各个时空：有时是身披星图的祭司，有时是眉心嵌珠的帝王，更多时候是蜷缩在时渊深处的光茧……每个“潮隐“死亡时，都会有一粒星沙溅落，最终汇成他此刻握着的刃。

“我们是被时空循环豢养的饵料。“巨龙的锁链开始崩解，“初代龙王剖出神性铸成龙魂珠，却不知神性早已被时渊污染。每次轮回重启，你我都会在冰与火的死局里被吞噬一次权柄——直到这局，你同时触动了焰塵和时渊。“

潮隐的皮肤开始龟裂，星辉从裂缝中渗出。他感到自己正在同时经历所有时空的死亡：被龙王掏心、被焰塵焚尽、被时渊蚕食……而每一次死亡，都让掌心的星沙刃更凝实一分。

“破茧不是斩断因果，而是成为因果本身。“巨龙的金瞳开始熄灭，“现在，吞了我——“

锁链尽断的刹那，潮隐本能地刺出星沙刃。没有阻力，没有碰撞，刃身毫无阻碍地没入巨龙眉心。整个时渊开始震颤，所有凝固的时空碎片倒卷而来，潮隐在剧痛中听见最后的声音：

“记住，焰塵的火是你最后一个锚点……“

当震颤停止时，潮隐站在荒原最初的石碑前。风沙依旧，但掌心多了一道火焰形状的疤痕。远处传来熟悉的鳞甲摩擦声，他转头看见三百年前的龙族卫队正疾驰而来，为首卫将的喊声被风刮得支离破碎：

“北海叛军夜袭！请三殿下速回龙宫——“

潮隐握紧疤痕滚烫的掌心，星沙刃在另一只手上无声凝聚。这一次，他看清了卫将甲胄缝隙中渗出的黑雾。

“轮回重启了。“他迎着风沙走向卫队，身后石碑上的龙纹突然渗出鲜血，“但这次，猎手和猎物该换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