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铁马冰河
绍兴十年的冬雪来得格外早,黄河水裹着冰碴子拍打渡口,岳云蹲在河滩上磨枪。铁枪头在磨石上刮出火星子,映得他眉心那道疤红得发亮——那是上月郾城大战时,金将完颜宗弼的狼牙棒蹭出来的。冰渣子溅到伤口上,他浑不在意,反手从怀里摸出块硬馍,就着雪水啃得咔嚓响。
河对岸忽然响起号角,三短两长,是金军游骑探马的信号。岳云吐掉嘴里的冰碴,枪杆往地上一杵,整个人借力腾空,鹞子翻身落在五丈外的榆树杈上。这个起手势是跟父亲学的,只是他总爱在腾空时多转半圈,枪尖总比岳飞多挑三分狠劲。
三十骑金兵踏破冰面而来,当先的戴着貂尾暖耳,正是完颜宗弼的亲卫队长。岳云眯眼数着马匹间距,掌心铁枪突然发烫——不是错觉,枪杆上缠着的家传玉佩正泛着青红异光。这玉佩自他及冠就戴着,昨夜替银瓶挡了支冷箭后,竟开始时不时发烫。
“岳家小儿!”金将的汉话带着腥膻气,弯刀劈开冰雾,“你的人头值三百两!”
岳云咧嘴一笑,枪尖点地溅起三尺雪浪:“破阵式·惊涛!”枪影如白虹贯日,先点马眼再挑喉,三匹战马应声倒地。金将的弯刀堪堪架住枪杆,却见少年手腕一抖,枪头毒蛇般绕开刀锋,“回马枪·裂石”直取咽喉。
血花在冰面上炸开的刹那,玉佩突然滚烫如烙铁。岳云踉跄半步,左臂像是被灌了铁水,步人甲的护腕竟生生熔出个窟窿。金兵趁机合围,五柄钩镰枪毒蛇般咬向要害。
“云儿!”
沥泉枪的银芒破空而至,岳飞马踏连营般撞入战圈。枪尖点、挑、扫、劈,每招都带着岳家枪独有的金石声,那是二十年沙场磨出的杀伐气。金兵喉间的血还没喷尽,老将军已勒马横枪,铠甲上连个血点都没沾。
岳云单膝跪地,左臂衣袖尽碎,露出的肌肤泛着诡异青铜色。岳飞目光如电,枪杆重重磕在儿子肩头:“这邪门功夫哪学的?”
“不是功夫……”岳云刚要辩解,渡口方向突然炸响惊雷。十二艘艨艟战船撞碎浮冰,梁红玉的赤马舟一马当先,船头床弩连发三箭,将金军探马旗射落黄河。
银瓶就是这时候从船头跃下的。少女红缨枪舞成银盘,落地时枪尖已挑飞三面金军护心镜。“阿兄又逞强!”她瞪了眼兄长熔化的护腕,从药囊抓出把硫磺粉按在青铜色皮肤上,滋啦冒起青烟。
岳飞突然挥枪扫向儿女。沥泉枪在两人咽喉前半寸急停,枪风掀飞银瓶的束发巾,露出她后颈一块青斑——形如北斗,与岳云左臂的青铜色如出一辙。
“回营。”老将军收枪回马,雪地上留下深及寸许的蹄印。岳云知道,这是父亲震怒时的习惯——郾城大战前夜,他见父亲在沙盘前跺出过一模一样的印子。
中军帐的炭盆烤得人发燥。岳飞摩挲着那柄熔毁的步人甲护腕,铁水凝固成的纹路竟似甲骨文。银瓶在旁捣药,忽然“咦”了声:“阿兄的玉佩呢?”
岳云摸向胸口,只扯出半截熔断的红绳。帐外忽起喧哗,亲兵捧进个木盒,盒里躺着支镔铁箭——箭簇熔着半块玉佩,背面“精忠报国”的刻字正嵌在铁水里。
“黄河上游漂来的。”亲兵话音未落,岳飞已一枪挑翻木盒。箭簇突然爆开毒烟,银瓶眼疾手快泼出药汤,硫磺混着硝石在帐内炸出蓝火。
烟尘散尽时,帐内多出个血字——有人用毒血在牛皮帐上写了“风波亭”三字,最后一笔拖得老长,直指岳云心口。
当夜巡营,岳云在粮草堆逮到个纵火的细作。那汉子被按在地上时突然狞笑,七窍流出水银,怀里的火折子竟刻着临安官印。银瓶赶来验尸,银针刚触到尸身,针尾便指向北方星空——北斗天枢的位置,与她颈后青斑不差分毫。
子时雪急,岳云独坐箭楼守夜。左臂青铜色已蔓延至肘,他试着运枪,一招“铁划银钩”竟在包铁梁柱上熔出枪痕。更鼓响到第三遍时,黄河对岸忽然亮起连绵火把,照见冰面上黑压压的铁浮屠——金军主力到了。
银瓶的红缨枪就是这时候从背后刺来的。岳云回枪格挡,却见妹妹双眼赤红,枪法全失了岳家枪的路数,倒像塞外邪功。双枪交击的刹那,少女颈后青斑骤亮,枪尖毒蛇般拐弯,在兄长肩头挑出朵血花。
“阿妹醒醒!”岳云旋身使出土匪摔跤的野路子,这是他在民间义军那儿学的。银瓶突然张口咬在他左臂青铜处,虎牙竟迸出火星。
岳飞踏雪而来时,正见儿女滚作一团。沥泉枪插入两人之间,枪风震碎三丈内的积雪。“看天!”老将军暴喝。
北斗七星在此时大亮,银瓶颈后青斑与岳云左臂同时灼热。冰面传来裂响,完颜宗弼的狼牙棒砸碎河岸,十万铁浮屠的咆哮震落松枝积雪。
岳云挺枪跃下箭楼时,左臂青铜色已覆满半边身子。他不知道,对岸金军大营里,有个黑袍巫师正捧着他的生辰八字,骨刀划过的地方,冰面上赫然显出“203”的血色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