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殒命换生
井底的《红楼梦》残页突然活了过来。
林鹤在下坠过程中被无数书页缠绕，那些写着“冷月葬花魂“的碎片正在蚕食他的记忆。沙漏虚影在头顶疯狂旋转，现世记忆如同被撕碎的信笺，在虚空中燃烧成淡蓝色的火苗。
“屏息！“守井人残破的嘶吼从上方传来。老者胸口的诗疮迸裂，喷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长太息以掩涕兮“，暂时阻隔了书页侵袭。
林鹤抓住这瞬息空隙，展开蒹葭给的《春江花月夜》残卷。焦黑的卷轴突然渗出露水，井壁上历代诗人题刻竟同时发光。王维的“明月松间照“与张若虚的“皎皎空中孤月轮“交相辉映，在书页风暴中撑起一道月光回廊。
【检测到中级诗魄：孤月轮】
【修复进度2/49】
【现世诗歌记忆倒计时：27天15小时】
机械音响起时，林鹤的太阳穴突然剧痛。他看见地铁车厢里的苏璃正在调试全息投影仪，而自己的影像在她瞳孔里逐渐模糊。
“小心！“守井人甩出《楚辞》残页击退一道黑影。那是个由《女诫》碎片拼凑的人形怪物，眼眶里嵌着《烈女传》竹简，指尖滴落腐臭的墨汁。
林鹤挥动玉笔划出“江畔何人初见月“，井底顿时潮声大作。月光回廊尽头浮现出琉璃宫殿，十二位头戴花冠的仙子正在廊下焚稿，每张燃烧的诗笺都化作血色蝴蝶。
“那是大观园残灵！“守井人突然剧烈咳嗽，诗疮里的赋文开始啃食肋骨，“快用《葬花吟》镇住她们！“
林鹤还未来得及反应，仙子们突然齐声恸哭。燃烧的蝴蝶汇聚成火凤，带着《红楼梦》的悲鸣席卷而来。他怀中的诗匣自动弹开，泛黄的“维遗晷景“四字浮空展开，竟是一幅星月倒转的晷仪图。
“维天有汉，监亦有光...“林鹤本能地念出祖父批注过的诗句。晷仪指针突然逆向转动，火凤在触及他的瞬间化作漫天桃花。
沙漏虚影发出裂响，金沙流逝速度骤增。林鹤的左手开始透明化，他清晰看见自己初中时抄写《滕王阁序》的记忆正在消散。
“用这个！“守井人扯下颈间玉佩掷来。那是半块虎符状的玉珏，刻着“风月宝鉴“四字，内侧密密麻麻写满情僧录的批语。
玉佩触到诗匣的刹那，井底响起警幻仙姑的叹息。十二仙子突然停止攻击，为首者轻抚焦尾琴，弹唱的竟是林鹤高中时在诗歌朗诵会上背过的《秋窗风雨夕》。
“谁家秋院无风入？何处秋窗无雨声？“随着诗句流淌，仙子们的身影渐淡，最终化作十二枚玉簪插入井壁，构筑出暂时的安全结界。
守井人瘫坐在玉簪圈内，胸口的诗疮已蔓延至脖颈：“文枢阁三百年前就开始焚书，这里的诗冢...实则是文明火葬场。“
林鹤正要追问，头顶突然传来砖石崩塌声。村民们的火把照亮井口，他们正在倾倒某种腥臭的液体——那分明是混着蝗尸的松油。
“诗毒！“守井人撕开衣襟，露出更多溃烂的诗疮，“快走，井底暗河通往...“
话音未落，燃烧的诗毒已灌入井中。玉簪结界发出脆响，《秋窗风雨夕》的诗句在火焰中扭曲成诅咒。林鹤的右手背突然浮现黑色瘀斑，浮现出《弟子规》的片段。
“抓紧我！“守井人拽着他跃入暗河。湍急的水流里漂浮着青铜编钟，每口钟上都刻着《乐府诗集》，此刻正奏着诡异的安魂曲。
林鹤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现世记忆如退潮般消逝。他看见高考那天母亲准备的状元糕正在虚化，而暗河尽头出现了苏璃的全息投影——她正在地铁站台焦急地拨打电话。
【警告！双世界记忆纠缠】
【现世观测者已介入】
机械音炸响的瞬间，林鹤的手稿突然飞出诗匣。苏璃的投影竟穿过时空屏障，手指真实地触到了“维遗晷景“的星图。暗河水浪滔天而起，在空中凝成《赤壁赋》的惊涛拍岸。
“林鹤！你手机定位怎么在...“苏璃的惊呼被浪声淹没。她的身影开始闪烁，全息投影仪在现世过载爆炸的火光，竟通过时空裂缝烧穿了暗河上方的岩壁。
守井人突然惨叫。他胸口的《阿房宫赋》诗疮里伸出青铜锁链，链条尽头拴着文枢阁特制的傩面——那傩面内侧刻满《商君书》，此刻正发出律令般的诵读声。
“原来你是刑徒...“林鹤挥动玉笔斩断锁链，却见守井人的瞳孔已变成篆体“法“字。老者的喉咙里传出男女混声：“诗毒入髓，好过魂飞魄散...“
暗河突然沸腾。数以万计的《三字经》碎片涌出水面，每片都带着文枢阁的烙印。林鹤的手稿自动翻到“醉佳人“章节，茶香却再也无法凝聚——现世记忆的流失正在剥夺他的诗歌感悟力。
“用火！“苏璃的投影突然清晰，她手中全息成像仪射出的蓝光，竟在暗河上空拼出《焚书坑》的全诗。林鹤福至心灵，将玉笔刺入诗疮溃烂处蘸取诗毒，以血为墨在虚空写下“竹帛烟销帝业虚……“
诗成刹那，整条暗河燃起幽蓝鬼火。文枢阁的诗毒在逆向吞噬《三字经》锁链，守井人趁机撞向岩壁，用最后的气力吼出：“去琅嬛福地...找真正的诗冢...“
老者身躯爆裂时，无数《楚辞》残页裹住林鹤。他看见守井人的魂魄化作一只伤痕累累的九头鸟，每个头颅都衔着半部被焚毁的《诗经》。
苏璃的投影开始扭曲：“林鹤，你的脸...为什么在消失？“
诗匣突然剧烈震动。林鹤撕下“维遗晷景“的书页吞入腹中，现世记忆如刀割般剥离的剧痛中，他听见两个世界同时响起的机械音：
【强制锚定完成】
【记忆燃烧模式启动】
当最后一丝清明消散前，林鹤用玉笔在手臂刻下带血的座标。那是苏璃实验室的经纬度，混着《春江花月夜》的残句，在诗毒火焰中闪烁如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