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与君论剑

第2章与君论剑

寅时的雾气漫过洗剑潭时，沈婉清正蹲在断崖边往银铃里塞桃花。

她腕间三圈禁制泛着青芒，昨夜簪子断裂时残留的南疆古文，此刻正攀着桃胶的甜香渗入铃铛内壁。

“白公子当真能听见万剑低语？“

少女突然仰头，发梢垂落的星砂落进潭水，惊起三尾叼着剑穗的银鱼。

白子轩握剑的手指微蜷，青石板上蜿蜒的晨露突然凝成细小剑形，指向百丈外雾气翻涌的剑冢山。

“那些锈剑在哭。“少年剑鞘上的龙纹第三目泛起血光，“哭自己等不到能挥动它们的人。“

沈婉清猛地站起身，腕间银铃撞出清越声响。

她袖中窜出条翠色小蛇，蛇尾卷着片泛黄剑帛铺展在青石上——竟是剑阁失传百年的《寻剑诀》残页。

白子轩瞳孔微缩，昨夜簪身蚀刻的古文竟与残页边角的图腾完全契合。

“我翻遍南疆十二洞才偷来这个。“少女指尖点在残页中央的剑冢地图，“若公子助我取回被镇压在洗髓池的妖骨，我便告诉你如何用通灵之术安抚哭剑。“

晨风卷着剑冢山传来的呜咽拂过二人衣袂，白子轩忽然并指为剑划破掌心。

血珠坠地的刹那，整座剑阁七十二峰同时响起清越剑鸣，藏经阁顶沉寂百年的青铜剑钟竟自主震落尘灰。

沈婉清颈后妖纹突然灼痛，她看见少年垂落的发丝间隐约浮现金色篆文。

那些曾在簪子里闪烁的南疆古语，此刻正顺着血珠渗入青石板缝隙，与护山大阵的灵力脉络悄然交融。

“成交。“白子轩甩去指尖残血，“但沈姑娘要解释清楚，为何《寻剑诀》残页上会有我白氏一族的封印纹？“

辰时的钟声惊散雾气时，景云帆正用剑气削平试剑台上的晨霜。

他腰间玉牌映着朝阳，在看见姗姗来迟的白子轩时骤然转为暗红——这是剑阁惩戒迟到弟子时的颜色。

“剑冢异动耽搁了时辰。“白子轩行礼时，袖口滑落的桃胶正巧落在试剑台阵眼。

景云帆冷笑抬袖，凌厉剑气将桃胶劈成两半，却见那琥珀色的胶体突然化作展翅玄鸟，衔着碎屑没入地脉。

沈婉清突然从观礼席探出头，发间新换的桃木簪缀着七颗萤石。

景云帆眸中寒霜稍融，当年他在南疆除妖时，曾见过一模样的萤石簪别在那位陨落妖王的鬓边。

“伸手。“他屈指敲响试剑台中央的剑石，青灰色石面浮起蛛网裂痕。

白子轩迟疑半息，昨夜在洗剑潭底触碰到的冰凉剑意突然在经脉中翻涌，仿佛有无数柄古剑正抵着他的灵台嘶鸣。

观礼席传来细碎议论，新弟子们盯着白子轩悬在剑石上方却迟迟不落的手掌。

景云帆眉峰聚起阴云，试剑台四角镇守的石剑开始嗡鸣，这是长老即将启动惩戒阵法的征兆。

“白公子！“沈婉清突然晃了晃腕间银铃，昨夜被禁制压制的妖力竟凝成朵桃花印在剑石底部。

白子轩眼底金光大盛，悬空的手掌终于覆上石面。

剑石内部传来冰川开裂般的脆响，蛰伏在七十二峰地脉中的剑气突然朝着试剑台奔涌。

景云帆猛地按住腰间躁动的本命剑，他看见少年垂落的袖口内隐约浮现血色纹路——那是剑阁初代掌门手札里记载的，唯有天级剑心觉醒时才会出现的天地契纹。

当第一缕缠绕着星砂的晨雾攀上剑石顶端时，试剑台下埋藏千年的灵石阵突然自主逆转。

景云帆倒退半步撞在镇守石剑上，他引以为傲的玄冰剑气竟被某种古老威压逼回灵台。

白子轩的掌心与剑石相接处，隐约有龙形虚影穿透云层。

剑石爆发的赤金光芒将整座试剑台照得通明，七十二峰浮动的云霭被染成朝霞之色。

观礼席间有弟子不慎碰翻了茶盏，碧青茶汤沿着青石纹路蜿蜒成游鱼形状，竟与灵石阵逆转的轨迹分毫不差。

“地级上品！“执事弟子捧着震颤不止的鉴灵盘惊呼。

白玉盘面上游走的墨色符文突然凝成莲花，这是典籍中记载的“剑心纯粹“之相。

沈婉清腕间银铃无风自动，三枚嵌在铃舌的妖丹泛起幽光——她早知这少年绝非凡品，却不料连剑阁至宝都测不出深浅。

景云帆的玄冰剑鞘已覆满霜花。

他分明看见在赤金光芒最盛时，白子轩突然蜷起指尖，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灼伤般急急撤回手掌。

剑石顶端本该显现的星图戛然断裂，裂痕深处隐约浮动的紫气，分明是千年剑灵溃散的征兆。

“景真人？“执事弟子捧着出现裂纹的鉴灵盘不知所措。

往日测试时，剑石至多泛起涟漪光晕，何曾见过这等吞吐寰宇的骇人气势。

景云帆按住腰间躁动的本命剑，剑柄处镶嵌的北海玄玉正渗出丝丝寒气——这玉佩是三百年前师尊所赠，唯有感应到上古剑意时才会自发护主。

白子轩垂首望着掌心渐褪的鎏金纹路。

方才触碰剑石的刹那，蛰伏在灵台深处的古剑虚影突然发出龙吟，若非及时收手，只怕试剑台下埋着的九十九柄石剑都要破土而出。

他余光瞥见沈婉清发间微颤的萤石簪，那些星子般的光点竟与剑石裂痕中的紫气遥相呼应。

“地级剑心...“景云帆拂去剑鞘冰霜，嗓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

他分明记得百年前魔尊来袭时，初代掌门留下的护山剑阵也不过激发出七分赤金光芒。

少年方才收回手掌的姿势，倒像是怕惊醒了什么沉睡之物。

试剑台东南角的青铜日晷忽然偏移三寸。

景云帆瞳孔微缩，这是护山大阵自行修正的征兆。

他掐诀召来传讯纸鹤，鹤羽上却先一步浮现出掌门亲传剑印——洛阳峰顶的洗剑池，此刻正翻涌着百年未见的滔天浪涛。

沈婉清弯腰拾起一片被剑气削落的桃胶，琥珀色的胶体里凝固着半枚南疆古篆。

她望着景云帆突然凝重起来的神色，指尖轻轻摩挲藏在袖中的《寻剑诀》残页。

剑阁深处传来的钟鸣声忽而变得空茫，仿佛有千柄古剑正悬在云海之上，等待着叩响某个尘封千年的命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