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静观其变
“在下罗……”
“罗兄弟!快请进!”
陈啸风从屋内走出,招呼着罗云进了院子。
“陈老伯他有没有醒来?”
“还未,倒是刚才说了几句胡话。”
罗云将目光从陈小妹脸上收回,心里却起了一丝莫名的涟漪。
作为未出阁的女子,陈小妹很少在外抛头露面。
本就长相可人的她,因为刚哭的的关系,另有一番风情。
罗云正值血气方刚,初见佳人,自是连呼吸都慢了半拍,但为了自家颜面,他并没将这份心思,表露在外。
大步流星地跟着陈啸风向着内屋走去。
掀开布帘,就看到了紧捏着裤腿,还在低低倒吸凉气的陈守田。
检查了一番伤势,他取出一个用红布塞着的瓷瓶。
“这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止血散,对创伤有奇效,可陈老伯的伤,主要在骨头上,虽然我家大伯已经遣了罗江堂兄,去县城请大夫,但最快也的明天才能赶回来。”
罗云当着陈三等人的面,将药粉敷上,又交代了番换药的事宜,以及伤口的简单护理方法。
而后施施然,告辞离去。
不知用了什么名贵药材,用上止血散的陈守田,气息很快平稳许多。
“小妹,帮哥收点晒好的鱼干来,我要去趟罗家。”
“哦,好!”
“咱家比不得罗家富有,但受人恩惠,自当以礼谢之,你们俩在家看护好爹,我去去就回。”
陈三明白陈啸风这不仅是在交代事情,还在点拨自己为人处事的道理。
现如今,陈父陷入昏迷,不能做主,正所谓长兄如父,陈啸风自然而然地就进入了长者的角色。
“哥,你去吧,爹就交给我和小妹。”
陈啸风满意地点了点头,接过鱼干,又匆匆出了院门。
两个时辰后,陈守田额上起了一层微汗,以手触之,才觉发了低烧。
陈三当即吩咐陈小妹烧些热水,为老父亲降温,又根据罗云临走时的交代,检查伤口,更换伤药。
待到天黑,兄妹二人,饿的饥肠辘辘。
陈三为老父亲掖好被角,刚准备打发陈小妹去厨房,热些菜粥糊口,就听到风风火火地回了家的陈啸风,站在门外喊道。
“好消息!三娃子!”
“二哥?”
陈啸风的脸色看起来很是亢奋,手舞足蹈地搂着不明所以的陈三,往里屋走去。
两人一挨近,陈三这才嗅到一丝酒味,看来陈啸风这是被罗家的人留下来做客了。
“来来来,这几片熏肉,你两分了吃!”
陈啸风刚一坐下,便从胸前衣物中掏出了个纸包。
被油渍浸得微微发黄的黄纸,经过多次折叠,边角还带着些破损。
随着油纸被缓缓打开,一股烟熏味混合着油脂的醇香,将陈三和陈小妹,馋的不住地吞咽着口水。
“爹的情况如何?”
“傍晚时有些低烧,不过我用热毛巾给爹敷了敷,现在好多了。”
听完陈三的述说,陈啸风满意地拍了拍自家小弟的肩膀。
“那便好,可笑这宋家,今天也倒了大霉!”
将肉分好,陈啸风又把他从罗家听到的消息,说与了另外两人。
早上他们与罗妙兴分开不久,清远河滩上的宋有福等人,再度和村民们起了争执。
若非这位有几分功夫在身的罗家俊秀,来的及时,恐怕这次不单只是连伤几人的问题。
闹出人命,也不无可能。
除此之外,据说有几个邻村赶来凑热闹的人,也被一并揍了。
其中更有那与县衙官差关系匪浅的,吃了这等闷亏,便直接写了状子递了上去。
虽然宋家家主领了清河村里正的位置,可得知此等背离人心的蠢事发生,难免还是心肝发颤,忙将宋老六叫回去臭骂一通,另想法子弥补。
“罗家怎么说?”
“自然是痛打落水狗,领着一帮村民堵了那宋家的院门,我回来时,还在商量着要聚众将宋家人一并赶出村子!”
“若我猜的不错,罗家还请了你去?”
陈啸风重重嗯了一声。
能被罗妙兴器重,说起来也是倍有面子,但他听着陈三的询问并无贺喜之味,因而微微一顿,又开口问道。
“三娃子?你难道觉得这事不能做?”
“二哥,别怪我给你泼凉水,这罗宋两家的事,咱陈家,还是不要随便瞎掺和为好。”
“哦?你倒是说说这缘由。”
陈啸风颇有趣味地盯着自家三弟。
自打六年前陈三病重,像这两天主动与他谈心的机会可是不多。
被门外刮来的凉风一激,身上的些许酒气,散去不少,于是他更加认真地听起了对方的见解来。
“罗宋两家势大,我陈家比不得十分之一,贸然插手,无论谁输谁赢,我们决计捞不到多少好处,此其一。”
“宋家扎根这清河村数十年,上下关系,盘根错节,谁也不知他们家有没有别的后手,倘若日后卷土重来,我们身为帮凶之一,自是难辞其咎,此其二。”
“这第三点嘛,就是二哥您了。”
“我?”
陈啸风见陈三指了指自己,先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他脑海中片刻间闪过几个念头后,瞬间就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
“你是说担心我出了什么意外,咱们家就此一蹶不振?”
“没错!”
陈三拍了拍手,复言道。
“二哥你突然增大的力气,不会没有原因吧?”
“呵,说来也怪,自打昨个吃了那几只螃蟹,我今早一起来,就觉着浑身鼓囊囊的,只想找个地发泄发泄,也亏得宋老六惹急了我,这才被我拎着那根木桩,撵了一路。”
陈小妹闻言噗嗤一笑,像是想到了那般滑稽的画面,双眼弯成了对月牙。
但她很快也发现了问题所在。
“二哥哥的力气变大了,那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三哥哥你呢?”
陈三本想说出自己目力耳力,似乎比起往日强了几分,但用力过猛导致的头晕加流鼻血的不适感,又让他不敢肯定了。
加上家里再无河蟹,他也没法去求证,是否与其有关,只得将这个谜团暂且搁下,先处理好眼前之事。
于是他摇头否认。
“所以我才劝二哥,莫要做那出头鸟之事,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万一……”
陈三没再继续说下去。
许多事不言自明,经历丰富的陈啸风,顿时也沉默了几分。
良久后,在油灯的映衬下,陈啸风忽地哈哈一笑,说道。
“虽然被三儿拦住,让二哥我有点郁闷,但能听到三儿如此深的见解,我却比刚才在罗家吃酒还要高兴!”
“二哥抬举我了。”
陈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这六年来他一直被关在家里,可不代表着他什么都不懂。
一场场怪异离奇的梦境背后,大量的人生经验,好似亲身经历般,与他的记忆一点点交织在一起。
恰逢这几天变故丛生,有些憋了好久的话,在此刻终于有机会吐露出来。
“依你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罗家对我们有恩不假,但事关重大,除了关于宋家之事,你尽可允诺,别的,就静观其变……”
“也好,若罗家再问起,我就用爹受伤,和你久病不愈的由头,将他们应付过去。”
陈啸风看了看土炕上躺着的老父亲,低声喃喃道。
三人谈到深夜,决定轮流为老父亲守夜。
陈三身子弱,只照看了一个时辰,就被赶回房间休息。
因为牵挂陈守田的伤势,他翻来覆去,酝酿良久,才磨出了一丝睡意。
好在没有做梦,他睡得极沉。
屋内一角。
盛满井水的陶盆,蓦地划过一丝亮光。
随后在月光的照耀下,开始弥漫出一层淡淡的雾气。
说来也怪,这雾气在陈三与陈啸风身旁转了几圈,好似有意识般,自觉地将两人避开。
然后漫无目的地扩大范围,继续在相连的几间屋子内游走。
直到,发现了不住低头打盹的陈小妹。
才猛然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