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奥国人的性情，总是喜欢调和折中的
尽管路逸让众人安心看他表演，然而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对他抱有什么希望。
事实上路逸非常清楚，但凡他出点什么岔子，一心会这个以利相聚的组织必定会一哄而散。
因此，他有且只有一次机会。
一旦错过，就只能去圣都加封牢字辈，最多再选个冰红茶颜色。
不过路逸对此并不担心。
因为他上辈子在当二级科员前曾经是个婚庆主持，面对关键场合向来不丢份，很精神，好样的。
于是安稳睡到第二天，路逸正式开始秀操作。
而他一出手，就是冥场面。
“我要召回前首相，弗里茨·施瓦岑菲尔斯爵士！”
当赫尔曼等人接到通知说国王有要事相商时，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结果就听见了如此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这番话确实不同凡响，赫尔曼听完呆滞，艾丽西娅听完愣住，连躲在一旁当NPC的皮乌斯也两眼一黑。
几人的这般反应完全在路逸的预料内，而这背后的原因，则更是简单到极点。
那就是前首相弗里茨此人极为特殊。
众所周知，先王尼古拉一世宅心仁厚，砍人砍出颈椎病，但偏偏就能成功篡位——哦不，开创一个新的王朝，稳坐十八年的王位，里头必然另有缘由。
弗里茨就是那个缘由，其人几乎以一己之力重建了整个国家的政治体系，成为尼古拉一世的商鞅、范雎、吕不韦。
当然，下场也差不多。
数年前，弗里茨与尼古拉一世因政见不合而爆发冲突，最终批判的武器不敌武器的批判，他被迫退出政治舞台，黯然下野。
总之，弗里茨对哥尔德里奇王朝属于半个国父一样的人物，只要他出场，其他人都得靠边站。
换句话说，奥古斯都政坛的现有势力，没有一个想把这位大爹请回来。
顺带再一提，弗里茨爵士是个半公开的反教会人士，历来主张把神权势力清除出王国。
所以在场众人才会如此震惊，尤其是赫尔曼。
赫尔曼连忙制止：“陛下，驱逐弗里茨爵士且永不录用，这是先王定下的铁律，岂能轻易违背？”
艾丽西娅也摇头劝道：“陛下还是把心思放在圣都吧，不如趁这些时间多背背《圣典》，日后说不定能少受些苦。”
不等对方话音落地，路逸当即高声反驳：“艾丽西娅统领，你不可以这样随便讥讽一位忧国忧民的国王！我去圣都朝圣是为了国家，召回弗里茨爵士同样是为了国家，难不成牵挂国事还有错了？”
艾丽西娅：“……”
向来以骑士楷模自居的她，今天居然被一个昏君给教育了？
转过头来，路逸又对赫尔曼说道：“还有，大主教刚才说先王铁律，那我倒想问问，如今我国被教会打成邪恶国家，卡洛林帝国又趁机入侵，这个局面也在先王的预料中吗？而这么个烂摊子，除了弗里茨爵士又有谁能收拾解决？先王铁律……国王去圣都受辱，此事在先王铁律中也有记载吗？”
这番话有些咄咄逼人，甚至有点撕破脸的意思，以至于赫尔曼同样哑口无言。
良久后，赫尔曼终于缓慢且坚定的开口：“陛下的意见我会转交到王城，但现在……我们只专注于圣都。”
眼看着自己的提议被拒绝，路逸却没有任何沮丧的意思，反倒越发的斗志十足。
因为他彻底印证了自己的猜想，找到了赫尔曼此人的弱点。
而这个弱点就是：赫尔曼萌生了巨大的野心，偏偏在政治上极为幼稚。
有野心其实很正常，毕竟原本的路易国王是个极品贵物，自己玩翻车被禁卫军给除虫射日了，导致赫尔曼临时上位，获得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机会。
问题是赫尔曼后续的操作十分智熄。
换成路逸坐在对方的位置上，他至少有上中下三策可用。
上策：忠诚到底。
救国王出来，以后照当大主教，这样不管奥古斯都王国的结局如何，都没人能指责他的行为，属于稳赚不赔。
中策：大局为重。
国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干脆趁兵变的机会彻底废掉，再请王城那边另立一个新王，至少国家说不定还有救。
下策：你们真是害苦了我啊。
既然有攫取最高权力的机会，那就不要放过，僭王尼古拉一世做得，我赫尔曼做不得？国王，兵强马壮者为之！
结果赫尔曼上中下策都不选，他选了依托答辩。
表面上看，赫尔曼继续维持着路逸的国王身份，且利用他的教会背景想出了送国王去圣都的妙招，这样他能一直控制着国王，并利用这个傀儡操控国家。
但实际上，赫尔曼却犯了干大事而惜身的毛病，他生怕事有不成将来被清算，所以一直维持着忠良嘴脸，没敢做太多过分的事。
就连隔绝中外，切断路逸和其他人的联络，也是打着“大家但居禁中，外事听老奴处分”的幌子。
如此一来，当路逸用国家大事的名义给赫尔曼出难题时，对方就有点难以应对。
不过话又说回来，路逸是真心想召回前首相弗里茨爵士吗？
当然不是。
且不说弗里茨会不会帮他，哪怕是帮，等对方赶过来，自己早就去圣都唱铁窗泪了。
事实上这只是路逸的一点谈判小技巧，先提出一个对方绝不可能接受的条件，然后退而求其次，这样对方就会同意原本不会同意的次级条件了。
因此，路逸站在道德高点，从必要性、充分性、正当性、合理性等多个角度出发，狠狠论证了弗里茨爵士是奥古斯都王国存续的关键一环，真可谓爵士不出，奈苍生何，以至于赫尔曼左支右绌，连面部表情都差点扭曲时，这才姑且住口。
“既然大主教如此反对，那召回弗里茨爵士的事就先算了。”路逸看似妥协的叹了口气。
赫尔曼总算喘了口气，顺便擦了擦头上的汗。
紧接着便听到路逸突然再次开口：“这样吧，过几天我们抵达科尔恩海姆，我打算在那里举办一场宴会。”
赫尔曼的心猛然又揪起：“万万不可！王国正值危难——”
“你看，又急。”路逸不紧不慢的解释道：“赫尔曼卿，我这个宴会不是为了享乐，而是为了救亡图存。我打算邀请科尔恩海姆各阶层的代表人士，号召他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齐心协力一起抗击卡洛林帝国的入侵者，有什么问题吗？”
赫尔曼满脸写着不信。
然而路逸高举救国的正义大旗，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明君姿态，他就算笃定对方是装的，一时间还真没什么合适的借口来阻止。
更何况，他刚刚经历完召回前首相这么个拆屋顶的提议，如今听到只是召开个宴会，顿时觉得就当是开个窗户，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见对方面露犹豫之色，路逸继续加码：“这样吧，我再提前给你写一道手书，到时候若是有什么异常状况，你就出示国王命令，强行中止宴会，这样总行了吧？”
行当然是行的。
话说到这份上，赫尔曼又不想跟路逸彻底决裂，自然不能再拒绝。
而且……
赫尔曼扪心自问，己方有着绝对的武力优势，实在不行翻脸掀桌子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惜他不知道，路逸早就想到了这一层。
且路逸对此的评价是——
“你很会打吗？”
“会打有个屁用！”
“出来混，是要动脑子的！”
路逸在心底泛出一丝冷笑，科尔恩海姆，就是他的翻身之地！
因为在这里，路逸有三大优势！
其一，科尔恩海姆位于奥古斯都王国的南境边陲，距离王城甚远，此前对“荒唐王”路易的恶名以道听途说为主，受荼毒不多，具备被拉拢的可能；
其二，昨晚刚成立的一心会里，新晋五星上尉贝尔纳德军士长恰好是科尔恩海姆人，有对方的帮助，此地基本可以算路逸的半个主场；
其三……那就是路逸上辈子在当二级科员前，曾经是一名导游！
目送赫尔曼等人离去后，路逸正要返回营帐，忽然瞥见这会站岗监视他的也是个一心会成员，正是那位列兵汉斯。
心情极佳的路逸随口问道：“汉斯，你知道当导游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汉斯愣了愣，斟酌了一下语言才回答道：“指引我们前进的方向？”
“错！”路逸歪嘴一笑：“是怎么引导别人强制消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