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追逐
残月垂檐,露凝寒瓦。檐角铜铃在晨风中发出碎玉般的清响。
桥下青苔攀着石缝蜿蜒生长。
桥洞阴影中,乐游的鼻尖几乎触到水面,倒影里少年眼尾微翘的桃花眼泛着青灰,
鬓角凝结的露珠顺着下颌滑落,在镜面般的河面激起细碎涟漪。。
左手攥着木屐浮在水面——那木屐内里刻着巽卦纹路,正渗出丝丝青芒,将周遭流水化作无形气垫。
上方脚步声如滚雷碾过石桥,领头汉子腰间铜牌撞在朴刀鞘上铮然作响。
短须军师模样男子指间栻盘泛起幽绿荧光。
天池指针在“地户“与“木宫“间震颤不休。“土下水上,木气冲煞。“他沙哑的嗓音裹着河面薄雾,“子午对冲,寅申相刑——此子必死无疑。“
领头黑脸大汉,腰间铜铃铛啷作响。他扯开粗布短衫,露出胸口狰狞的熊首刺青:“老狐狸,当真?我们可没时间在这耗下去”
黑脸大汉忌惮道:“如果被里正那死老头发现了端倪,兄弟们可就要被收拾狠的了。”
他们虽然平日上山为匪,下地为民,天不怕地不怕,官府也不放在眼里。
但是对于村间的里正还是颇为忌惮的。
那可是曾经在屠妖关立下过战功的老兵。
思索片刻之后,黑脸大汉振臂一挥。
“撤!”
终究是心底对里正的惧怕战胜了对宝贝的渴望。
众人失落,哎今天晚上算是白忙活一场。
短须军师掐动指诀,爆喝一声。
“风起!”
众人足下忽起青风,踏着三丈高的气旋扶摇直去。
一个身材矮小汉子看出众人兴致不高,许是为了活跃气氛嬉笑道。
“军师这招'踏罡步斗',让我们踩着军师的三丈神风,踏风而行。可比咱们钻土洞体面多了!“话音随晨风消散,渐行渐远。
乐游屏息看着头顶随震动抖落的尘土。
随着最后一声脚步消失,他忽然剧烈呛咳起来,喉间铁锈味混着河腥气翻涌。
桥洞阴影中,少年湿透的青衫紧贴脊背,肩胛骨嶙峋如折翼之蝶。
乐游望着无光水面,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心道:“再等等,先恢复满状态我再出去。”
几缕青气自丹田游走周身,所过之处淤青渐消——正是肝胆所藏木炁在修复伤痕。
“可恶,还未采集金炁入肺腑,终究是五行不全,难以发挥平常所学。”
百余丈外古槐树皮剥落,露出张布满木纹的人脸。依稀能辨认出来,正是刚刚为首的黑脸大汉。
木纹溶解从树干渗出,泥浆般滴落在地。
大汉落地盘坐树后,与军师相对而坐,面容凶狠,好似恶狼。
“方圆五里地脉皆已封锁。“
“保证连一条蚯蚓都钻不出去。”
树后的一小片空地上,军师掌心把玩着一团跳动的土漫不经心道。
“再过半刻钟让树猴他们撤了地网。”
“到那时,这小子早已成冢中枯骨,不必理会。”
半晌后。
黑脸大汉不耐烦道:“差不多了,这小子要是真在土里,这时候应该也早憋死了。”
随后双指掐环,塞入口中,吹出一阵尖锐的口哨声。
莎莎!
附近草木躁动,眼见一道道的黑影从中冒出,向着黑脸大汉与短须军师所在之处集结。
树叶随风飘动,被一卷旋风带走,悄无声息。
众人不语一味赶路。
日上三竿,石桥下。
十二只纸鹤划过l芦苇破空而出。
“凌鹤一号,确认安全”
“凌鹤一号,确认安全”
......
最末那只纸鹤歪歪扭扭的撞上了柳树,挂在了旁边的树枝上。
乐游穿上木屐,走出桥洞。
捏起鹤尾将其拽回吐槽道:“笨鹤!风吹几下就飞不稳了!“反正不可能是乐老爷的技术问题。
远方田埂处传来几声犬吠,惊得乐游手忙脚乱掐诀收鹤,
乐游身侧凌鹤一号纸翼掠过芦苇丛,刚要掐诀,召回剩下的凌鹤。地下惊起蛰伏的十二道地刺将纸鹤瞬间戳碎成渣——原是埋伏的地刺术。
“好险!”
地刺几乎是擦着乐游的肩膀,击碎了凌鹤一号。
“再差半寸,被击碎的就是我了”乐游下巴冷汗滴落的水珠在芦苇上碎成点点金芒。
日暮时分,洛北城阙已遥遥在望。少年褴褛衣袍下隐隐透出青藤纹——那是因为没有肺腑金炁抑制,又不敢催动心火,木炁过度催动的反噬。
城门口流民如涌动,一个跛脚老丈正被税吏鞭打,背上血痕将“逃籍“二字染得猩红刺目。
“世风日下啊...“乐游感慨
随后摸了摸腰间鼓囊的储物术界镜,小心收拾好,趁乱闪入城门。
虽然里面装没装东西,从外面也不大看得出来。
能看出来的大佬压根也看不上这点东西。
乐游术界镜,手掌摩梭镜背。
镜中地脉草与土灵芝交缠生长,摩梭着那面鎏金术界镜——新道历四千八百年珍物坊的杰作,内藏三尺见方的须弥空间。
乐游双手抱头,两眼望天,回忆起昨夜子时地脉喷涌的异象,此刻想来依旧觉得恍惚。
月华如银练垂落,惊起三两只夜枭掠过乱葬岗。
乐游蹲在歪脖子柳树下,嘴里叼着麦杆子,就着磷火翻看《洛城风物志》,书页间忽然簌簌落下几粒朱砂与碳粒——原是夹在其中无风自燃的驱邪符,熏黑了还没成熟的麦粒。
午夜时分,洛北城西郊乱葬岗前面麦地边上,正是刚刚和父亲大吵一架,因为吵不过觉得此地断不可留,所以转身决定离家出走的乐游,乐老爷。
“《太乙淘金录》第三篇有载,地气呈朱霞状者,必有灵宝现世。“少年随手扔掉手中读物。
瞳孔瞬间微缩,调动心火,左眼镀上金芒。视野穿透层层土石,窥见地脉深处蜷缩着团琥珀色光茧,无数金丝正从四面八方向其汇聚。
乐游喉结滚动,摸出珍藏的龟甲往空中一抛。
六枚铜钱叮当嵌入龟纹,组成一个歪歪扭扭的“蹇“卦。“坎上艮下,险阻在前...“他蹙眉盯着卦象边缘泛起的血纹,这是十日来第七次凶卦。
虽然在外面浪过头回来晚了,被母亲哭着扇巴掌,父亲在旁幸灾乐祸,也被算了作凶卦。
“不管了,富贵险中求,干了!”
“宝贝儿,等着我,小爷我来了。“
乐游吐出麦秆,调动肝胆木炁,指尖青芒闪烁。
岸边狗尾草突然疯长,织成件草衣覆在身上。
他双足轻点麦穗,踏着《禹步九宫图》的方位疾驰,一头扎入了麦地。
身后麦浪如分海般绽开翠色轨迹。
看来少年功夫还是不到家,如果是乐游老爹在此,麦地里根本就不会出现多余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