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8章 和京墨女侠共度的一夜
张晴朗返回屋子里时,杜京墨已经从床上爬起,正拘谨地坐在餐桌旁。
“走、了?”她轻启檀口,没有发出声音,问道。
张晴朗点了点头,去到书桌前,泼墨写道:“走了,不过你今晚怕是走不成啦!”
写罢,递给了杜京墨。
杜京墨瞟一眼纸上的鬼画符,蹙起眉头,用不解的眼神看向张晴朗。她觉得,自打遇上这小贼后,她蹙眉的次数比过去一个月都多……
张晴朗继续写道:“以防万一。如果那个麟德卫足够谨慎,肯定会派人过来看着。很不巧,他不仅谨慎,而且心思还挺深沉的!”
杜京墨见此,猛地抢过笔,唰唰唰写下龙飞凤舞的大字:“你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张晴朗感知到屋外两人已走远,撕下写了字那张纸,走到烛火前点燃。
“让我过来找你!”
张晴朗将点燃的纸张丢到地上,看着它化为灰烬:“不是杜女侠你自己提出,来这儿等我的嘛?”
杜京墨鼓了鼓嘴,气哼哼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放心吧,杜女侠。张晴朗是个讲究人……额,你睡床,我睡这躺椅,你看如何?”张晴朗坐到她身旁,为她斟酒。
杜京墨缩了缩肩膀,沉默片刻,说道:“我不许你叫我‘杜女侠’……”
“那‘京墨女侠’?”
“我要走了!”她猛地起身。木椅划过地面,划出刺耳的一声“嗞呀”。
张晴朗知道,一般来说,某人说要离开了,常常并不会真的离开,而是会继续留下。然后,是“我真要走了”“不行,必须走了”……
很多时候,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希望对方挽留。当然,也有例外,但现在的杜京墨显然不属于意外的范畴。这一点,从她的眼神就能看出。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呢?
慌乱?还是羞愧?张晴朗不确定。
看着她不断扇动着的睫毛,他一把扯住她的手腕:“别啊,沈夫人!”
杜京墨甩了甩手臂,奈何这小贼的手仿佛黏在了她的手腕上,没能甩开:“你松手!”
“开个玩笑嘛~”张晴朗乖乖松开手:
“你的心绪太紧绷了,夫人,放轻松些……我所知的‘羞花仙子’杜京墨,是位侠女,哪有总是蹙眉的侠女呢?哪有总是缩成一团的侠女呢?
“杜京墨应该和她的字一样,侠骨柔肠、龙飞凤舞才对!”
杜京墨沉默了片刻,坐回椅上:“那只是传言中的杜京墨而已。哪有什么天生的侠女。何况,我现在只是沈夫人而已。”
张晴朗叹了口气:“恕我冒昧,夫人当年恐怕与沈先生情深意切吧,这才退隐江湖。如今,也依然照顾着沈先生的两位女儿。”
“只是保护而已,哪有什么照顾。要说照顾,也是她们照顾我。”杜京墨又喝了杯酒,“至于沈先……至于亡夫,我与他确实情深意切。所以,昨夜之事,只是事从权急……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不可能……”
也不知是不胜酒力,还是其他缘由,她的话语讲得很凌乱。
张晴朗忽地转移话题道:
“我对行骗颇有几分心得。
“之前,夫人得知我不擅轻功,问我面对强敌该怎么办,我说听天由命。但其实不然,那只是粉饰,我只会使些阴谋诡计,想办法杀死那强敌。
“严格来说,这不算行骗。毕竟,阴谋诡计能否成功,依然是听天由命。不过,说听天由命,比之直言相告,显然更显得我的形象高大。因而,这也就成了行骗!
“高明的骗术,总是先骗自己——至少,是说服自己,然后再去骗别人。”
“我可以教你轻功。”杜京墨道。
她不明白张晴朗为何说这些。或者,她其实明白,只是在骗自己说自己不明白。
“好!”张晴朗笑道,“正所谓‘轻鸿戏江潭,孤雁集洲沚。邂逅两相亲,缘念共无已。’‘轻鸿影’的威名,在下少年时便有所耳闻。若能习得,真是三生有幸。”
杜京墨背过身去,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又是轻鸿,又是孤雁……
还有什么“邂逅两相亲,缘念共无已”……
他是什么意思!
“休息吧。”张晴朗站起身,去到床边,放下了床帘。随后,走到躺椅旁,移动躺椅,背对着床,躺在了躺椅上……
他知道,杜京墨确实是侠骨柔肠的性子。
这类人总是很重诺言,而社会规则、公道人心对他们而言亦是诺言的一种形式!
尽管,某些极度现实的人,会认为这只是一种另类的讲面子。
但无论如何,信奉诺言也好,讲究面子也罢,面对沈先生,杜京墨会担负起寡妇的“职责”;面对沈晴岚、沈云锦姐妹,她会担负起母亲的职责;而面对他,她总会想到昨夜之事……
在这个时代里,像她那样的女子遇到那等事情,哪怕嘴上说“事从权急”,心中却根本骗不过自己。她能做的,无非只有三点:
其一,杀了他,这于她而言,不合情理,显然不行;
其二,自杀,这与她母亲的职责冲突,也不行;
最后,委身于他,可且不提他是否愿意——尽管他一直在暗示着自己愿意——于她而言,都与寡妇的“职责”冲突……
便是在这种纠结之中,她想与他保持距离,却又总不自觉想到他,想到他若能……
换而言之,这其中没有情、没有爱,有的只是一种诺言——或者说,与社会的契约、诺言!
张晴朗觉得这很没意思……他不喜欢那种东西!
心间一直回荡着赵溪冷吟诗的声音,她真的很喜欢诗词歌赋,尽管自己写的一团糟。吟诵几遍,她还要嘲讽他:“只有与女人相关,你才能爆发出诗才吧!”
身后,是窸窸窣窣的脱衣声。
然而,无论是软糯的娇嗔,还是脱衣声,都没有扰乱他的心绪。他只是在想着,此前石耀阳的话语,思忖着自己该如何尽快潜伏至易教核心中,如何寻到源石……
没有考虑多久,他便沉沉睡去……
在他身后,床帘之后,杜京墨侧躺在床上,穿着雪白色小衣,薄被盖在身上,皆没遮住胸前夸张的起伏。
她睁大双眸,看着淡蓝色床帘。她不时抬手,似要掀开那遮挡视线的淡蓝色。可手指每每碰上,又忽地缩回手。
那套男装被整整齐齐叠好,放在枕头边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