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换药室的药膏

碘伏棉球从镊尖滚落，在不锈钢弯盘里洇开暗红斑痕。江夏瞥了眼挂钟——凌晨两点零七分，搬迁前最后一班岗，紫外线消毒灯的嗡鸣声比往常更沉闷，像是某种生物在管道深处低吟。

“江护士，7床切口渗液了。“护工王姐掀开布帘，橡胶鞋底在地面拖出黏腻的水声。江夏戴上手套时注意到对方指甲缝里的黑渍，像是干涸的血痂混着药粉。

掀开敷料的瞬间，江夏的呼吸停滞了。三天前的阑尾切口本该结痂，此刻却翻着灰白色的腐肉，边缘布满细密的蜂窝状孔洞。更诡异的是，那些孔洞随着患者呼吸张合，渗出胶质状黏液，在无影灯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

“用过什么特殊药物吗？“江夏的镊子悬在溃烂处上方。患者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掌心温度烫得反常：“李护士给的33号柜药膏……说能加速愈合……“

消毒柜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江夏拉开33号柜门时，三支铝管药膏滚落出来，标签上的生产日期是1993年7月，成分栏被黑色记号笔涂抹成团。她拧开其中一支，黄绿色膏体散发出甜腻的腐臭味，像是变质蜂蜜混着尸油。

“这药哪来的？“江夏的防护面罩蒙上白雾。王姐在布帘后闷声回答：“李护士长昨天补的货，说是仓库清出来的特效药。“

生理盐水瓶突然炸裂。江夏转身时撞翻器械车，手术剪扎进鞋尖，疼痛却比预期迟缓——伤口渗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胶状，落地时发出果冻般的颤音。患者发出非人的呻吟，溃烂处窜出乳白色菌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整张换药床。

“叫值班医生！“江夏的吼声被此起彼伏的警报声吞没。心电监护仪显示患者体温降至28℃，皮肤下的血管纹路却异常清晰，像是有活物在皮下蠕动。当她撕开患者病号服时，整片胸膛已变成半透明的胶质，脏器轮廓在皮下若隐若现。

紫外线灯管接连爆裂。江夏摸黑冲向应急柜，防爆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墙面时，她看见33号柜背面布满抓痕，不锈钢板凹陷处嵌着半片人类指甲。冷藏柜传来液体沸腾的咕嘟声，备用生理盐水正在瓶内剧烈翻涌，每个气泡破裂都释放出淡粉色孢子。

“当年他们说……要节省耗材……“患者的声音突然变成男女混声，胶质化的手指抓住江夏的防护服，“重复使用的缝合线……泡在自制消毒液里……“

处置室的门锁突然卡死。江夏抄起骨凿砸向玻璃窗，却发现窗外夜色浓稠如沥青。菌丝已缠住她的脚踝，防护服纤维在腐蚀下嘶嘶作响。她抓起酒精喷雾对着菌丝喷射，火焰腾起的瞬间，整层楼响起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晨光穿透防尘帘时，搬迁工人正在清理满地焦痕。江夏瘫坐在新安装的智能换药车旁，手中的铝管药膏正在阳光下融化成沥青状物质。护理部来电询问昨夜警报原因，她低头看向掌心，皮肤下隐约有珍珠母光泽流动。

王姐的工牌静静躺在废墟里，背面用血写着“1993.07.15“，而更衣镜中的倒影，是正对着她用溃烂的嘴角露出微笑的李护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