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0章 只有天知道
张松龄缓缓摇头,“我们不一样,你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所谓屁股决定脑袋,如果我是蒋介石,我会考虑这些所谓的大局。”
“但,我不是。”
“我只知道,我们挨了欺负,就得打回去。你们不帮我们,我们就自己打。”
“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再者说了,所有人挨了日本人欺负都不能报复回去,都得在心里憋着,一点血性都没有。那我觉得,这个国家已经无可救药了。”
方继光叹了一口气,随后继续说道:“你知道我们和日本人差距有多大吗?”
没等张松龄说话,他又开始自问自答,“四分之一,我们的国民收入不过日本人的四分之一,我们的钢产量不过日本人的百分之一。”
“南京全年的财税,还抵不过东京造舰局一年的开支。长江沿岸的货轮吨位,还比不上他们大阪港的商船队。”
“就这样,你跟我说怎么打?”
张松龄看着方继光,道:“打不过,就不打了吗?没胜算,就直接投降吗?”
方继光叹了一口气,“简直对牛弹琴!”
方继光起身就想走,这时又听张松龄道:“方将军是觉得现在打没有胜算,可等过几年,日本吃下东北的煤矿和鞍山的钢铁,把兵工厂建到热河边上。等铁路直通察哈尔,华北五省闹自治,咱们的税源地丢了大半,军队连汉阳造都配不齐。”
“那时候打,莫非就有胜算了?”
方继光愣一下,随后缓缓摇头,“我不作如是观,我对未来不乐观,但也不至于悲观到那种地步。”
张松龄在心中长叹出一口气。
“可那就是未来几年的事实啊。”
走出房间后,方继光开始真正思考张松龄刚才提出的那个问题。
“未来,真的会悲惨到那种地步吗?”
方继光身为一个军人,当然知道日本人的狼子野心。但他始终不相信,一个弹丸小国能把国家逼到那种地步。
......
方继光一离开,房间里再次陷入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却非大师长叹出一口气。
他怎么都想不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现在这种地步,隐隐威胁到了国家安全。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只能顺着一条道走下去。
所以,他除了叹气没再说什么。
左若童细细思索着张松龄刚才说的话,他发现张松龄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日本人的条件严苛到让人无法接受,与其顺着他们的条件被割肉放血,确实还不如直接正面硬刚。
主动提出比他们还严苛的条件,掌握主动权,让日本人去思考战还是和的问题。
如果妥协,自然皆大欢喜。
如果不行,那也打呗。
努力过了,现在没办法了不是?
总不能真的只许被欺负,不许还击报复吧?
那以后鬼子不是更嚣张地想打哪打哪?
左若童来到张松龄身边,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张松龄道:“我打算去整点黄焖鸡吃,我记得这附近有一家山东黄焖鸡,他们家的黄焖鸡做的倍儿地道。左门长,要来点吗?”
“嗯?”左若童懵了下。
张松龄道:“我饿了。”
......
两个小时后,张怀义提着几个双层竹编食盒回到灵隐寺。
“师兄,我回来了。”
在张松龄授意下,他到山下打包黄焖鸡去了。
总共八份,一人一份。
龙虎山不像灵隐寺,没有什么特殊的饮食忌讳,只是遵照道教的四不吃。即大雁、乌鱼、牛肉、狗肉不吃。
“辛苦了,辛苦了。”
张松龄过去,只见每层食盒里都放置了一瓦罐黄焖鸡,中间还贴心地用稻草隔温。
张怀义道:“师兄,我们这么做真的好吗?灵隐寺是佛门清修之地,我们在这吃肉,却非大师真的不介意吗?”
张松龄敲一下张怀义的脑袋,“少啰嗦,把师弟们都喊过来。”
“哦。”张怀义老老实实地去了。
没一会,人就齐了。
“好香啊这黄焖鸡。”
“真香。”
“闻得我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
众人平时在龙虎山上虽说不至于每天大鱼大肉,但隔三差五都有点荤腥。可自从来了灵隐寺,顿顿斋饭,他们嘴巴淡得都鸟都出来了。
这会儿眼见这么多黄焖鸡,当然是倍儿欢喜。
张怀义小声道:“大家吃吧,这是大师兄给大家伙买的。”
一时间,众人看向张松龄,齐声声地喊道:“多谢大师兄。”
张松龄吃着可口的黄焖鸡,摇摇头,“我可从没说过这话,我只说过我想吃肉,这几天嘴巴淡得跟什么似的。”
“没想到,我刚说完这话,某人就跑到山下去买肉去了,还一下子买了这么多份。”
众人闻言,又齐刷刷地看向张怀义。
张怀义被看得面色有些窘迫,“明明是大师兄......”
话没说完,就被张松龄警告的眼神打断。
张松龄摆摆手,“大家快吃吧,别辜负了怀义的一片心意。”
“怀义,谢啦。”
“谢谢怀义,赶明儿师兄请你吃包子,我听人说这附近有家包子店特别好吃。”
“那我请怀义吃面吧,奎元馆的杭州片儿川。”
“那我请吃鱼,我记得怀义爱吃鱼......”
......
张怀义无声地听着这一切,突然觉得自己和这帮师兄弟的感情又回来了。而且,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
张怀义回头,却见张松龄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张松龄寻了一处高楼,捧着一瓦罐黄焖鸡,开始大口吃肉。
他对张怀义这个人,以前不喜欢,现在还是不喜欢。
自始至终都没变。
但,他的心态变了。
以前在山里,张松龄总觉得小鬼子不过如此。多一个张怀义不多,少一个张怀义不少,没啥区别。
出来一趟,经历那么多场战斗后,他的心态已经发生转变。
抗日没那么简单,能多团结一个人,就是多一份力量。
这也是他主动帮张怀义缓和师兄弟感情的原因。
几分钟后,张松龄放下只剩一点汤汤水水的瓦罐。
他躺在瓦片上,忽然想起左若童之前问的那个问题。
张松龄长叹出一口气。
“接下来怎么办,那就只有天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