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污言使出激将法，惹得无名上脑来
“来老爷？”
贾环盯着门里小丫头稚气未脱的脸，愣是没把这称呼和记忆里点头哈腰的来旺儿对上号。等反应过来时，差点笑出声——好么，贾府正牌爷们儿出门还被叫“哥儿”，倒让个奴才先当上老爷了！
小丫头见他不答话，翻了个白眼就要关门。
贾环赶紧用脚尖卡住门槛，赔笑道：“劳烦大姐儿通传一声，就说荣国府贾环求见。”他故意强调了【荣国府】三个字，想看看对面这丫头的反应。
“等着！”
木门“咣当”一声摔上，敢情人家压根没当回事。
贾环碰了一鼻子灰，默默摸着鼻尖退后半步，正好对上貔貅门环那双翡翠眼——这畜生镶了满嘴金牙，倒还真装出来几分体面。
贾环心中暗骂。
半盏茶功夫，门缝里飘出句：“进来吧。”
紧接着，门被二次打开。
贾环猫腰钻进门，迎面就被一尊丈八高的鎏金财神像怼了满脸。那财神爷左手元宝右手算盘，脚下还踩着只咧嘴笑的铜蛤蟆，蛤蟆嘴里“哗啦啦”淌着活水——敢情是把贾府花园的喷泉池子缩了十倍搬家里了。
“这边，”小丫头拎着裙角，快步走过大理石砖铺的地面。
贾环跟在后头直咂舌，这院子虽没什么品味，但却甚是豪华。
东墙挂的是苏绣屏风，西墙摆的是南洋珊瑚；回廊栏杆雕着岁寒三友，柱子上又缠着镀金蟒纹。
贾环忽的想起昨日彩云说起王夫人说凤姐儿会管家的事儿，忍不住冷笑。
当真是管的好家，把个贾府过得外强中干，把个奴才过得满嘴流油。
正腹诽着，正厅里有人哈哈大笑。
“环哥儿，稀客啊！”
贾环下意识看去，只见来旺儿瘫在黄花梨太师椅上，肚腩把蜀锦袍子撑出三道褶。他左手盘着对包浆核桃，右手正往嘴里扔蜜饯，吐核时准头极好，“噗”地一声正中三尺外的金痰盂。
两个小丫头站在他旁边扇着扇子。
贾环忽然意识到，这家伙院子里的丫头年岁都小的很，大的十四五，小的也就七八岁。
要这么多小孩子干什么？
来旺儿见贾环不说话，漫不经心对旁边的丫头道：“快，给环哥儿看茶，”他冷笑道：“环哥儿可别怪罪，我成日在外面为琏二奶奶跑事儿，天冷难免腿疼，就不起来行礼了。”
贾环知道他在装逼，不过还是似笑非笑道：“旺大哥这院子，够气派的啊。”
“嗐！凑合住！”来旺儿肥手一挥，腕上的蜜蜡珠子哗啦啦作响，他得意洋洋道：“二奶奶赏的，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命都是主子的，哪管什么气不气派，都是替主子看着罢了。”
贾环没心思跟他扯淡，坐下之后直接扯过话题道：“我听说旺大哥家的小子要娶媳妇？”他单刀直入，一只手缩在袖子里缓缓揉捏着那一百两银票，那是他今天来的全部筹码。
来旺儿肥厚的嘴唇一嘬，“噗”地将蜜饯核吐进旁边小丫头掌心，皮笑肉不笑道：“小子大了，自然要讨个媳妇儿，”他有些挑衅的看着贾环：“说起来三哥儿岁数也不小了，来日还要回了二奶奶，帮着三哥儿寻摸个好的。”
这话甚是僭越。
不过贾环还是压着火气，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更平静：“不知来旺儿大哥讨的是谁家的姑娘？”
来旺儿盯着贾环，故意用一种戏谑的语气笑道：“环哥儿认识的，正是太太房里的彩云。”
“哦，”贾环咳嗽一声，正琢磨着如何开口。
这时，来旺儿忽然又道：“怎么？环哥儿忘了哪个是彩云了？就是太太屋里，你操过的那个！”
贾环猛地抬头，眼神瞬间锐利：“你说什么？”
来旺儿似笑非笑的看着贾环：“看来环哥儿没忘，也对，那么漂亮的娘们儿，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忘记，哈哈，”他一脸下流的搓着手，嘶嘶哈哈道：“那小娘们儿一看就好生养，那小脸蛋儿，那小腰儿，那小屁股，啧啧啧……说的老子都要流口水了……”
贾环手背青筋暴起，他死死捏着椅子上镶着的玳瑁片，“咔”地猛掰下半块。
贾环再也忍不住，出言讥讽道：“来旺儿，府里谁不知道你儿子是个傻子，这么个傻子，再漂亮的娘们儿顶个鸟用？”
整个院子都知道彩云和他相好，来旺儿多次出言羞辱，显然是故意激怒他，既如此，倒不必客套了。
来旺儿斜靠在椅子上，冷笑道：“他是傻子怕什么？他不知道上炕，难道他老子还不知道上炕？反正是我来家的种儿，谁来种不一样？”
“我操你妈的！”
贾环三尸神猛跳，火气腾一下顶上了天灵盖，他猛地站起身，一把薅住来旺儿的衣领，“狗奴才，我看你讨打！”
拳头快要砸下去的时候——
贾环忽然看见对方绿豆眼里闪过得逞的贼光。
“杀人啦！”
“来人啊！”
廊下小丫鬟的惊呼声刺进耳膜。
贾环盯着来旺儿故意伸过来的肥脸，忽然看透了其中的关窍。
是计！
前儿他才因写字好在老爷面前得脸，今日便要让他为个婢子争风吃醋殴打忠仆的名声传遍荣国府。
两头设局，四面来堵。
好计策。
门外北风忽的吹来，灌了贾环一个心冷，他吐一口气，拳头硬生生拐了个弯，转到来旺儿肩上轻轻一掸：“您这衣裳沾灰了。”贾环退后三步，恭恭敬敬作了个揖，“来大哥，是我失礼！还望大哥不要怪罪！”
来旺儿惊得坐直身体，阴晴不定的看着这个贾家庶子。他本是想今日挨顿打把贾环拖下水，正好去找王夫人讨赏。谁知这庶子竟摆出这谦卑之态，这倒让他一时有点不知道怎么做了。
这时，已经冷静下来的贾环直起身体，笑容温良的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您是铁了心要结这门亲？”
来旺儿被这笑瘆的直起鸡皮疙瘩，但他身为王熙凤一党，自然要讨好王夫人，于是再次讥讽道：“成亲后，环哥儿若是馋的紧就到家里来，让这小娘们儿好好伺候你就是了。”
他舔了舔嘴唇：“保准让你见点新花样儿。”
“哦。”
贾环淡淡的点头，然后转身走出去，只留下呆若木鸡的来旺儿和一众小丫头。
来旺儿呆了足足有半刻钟，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站起身，“不行，快伺候我穿衣服，我得去府里见二奶奶。”他冲一众小丫头吼道：“你们照顾好少爷，我马上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