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问询
锦旗重新归于平静，耳边传来粘稠的笑意：“贪婪又自私的血肉，着实鲜美。”
混乱的科室里，几扇百叶窗还在癫痫般抽搐，绿色的窗帘随风飘舞，铁皮文件柜微微颤抖着哐当作响，林青阳拎着锦旗低头不语。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怒火平息之后涌来的是淹没一切的空虚。
“我这算恪守本心吗？师傅……”他按下念头，看向了依旧阴森诡谲的科室，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轻轻地开口：“他们还在，是吗？”
锦旗发出邪笑，祂的晚膳从不敢自己跑掉。
“他们的怨憎你就拿去吧，至于魂魄，你不许动。”
“……”沉寂了好一会，锦旗才古怪的出声：“本尊可是魔幡，你把本尊当成你们所谓的净化器用？”
“老范你自己选吧，要一顿饱还是顿顿饱？”林青阳开始恶意地勒索。
锦旗不语，只是突兀地发出红光，林青阳感觉手边的温度骤然降低。
“怪怪怪，正也不正，邪也不邪，是个不伦不类的小辈，切莫以为解开枷锁便是慈悲……”
林青阳没有回答，只是再次将锦旗卷起，打开了窗户，他和一阵清风一起跃出这座冰冷的建筑。
回到店里，林小满早已休息，林青阳蹑手蹑脚的把门口的推车拉进来，随即赶紧在后堂开始打坐。
“什么情况，我的天命玄枢术…”
自打从医院出来，林青阳就感觉自己体内的气息有些许躁动，如今沉心内视，发现许久未动的修为竟然隐隐有上涨的趋势。
“自从冲进筑基境，体内灵气便日渐往体外消散，也无法引天地灵气淬身拓脉，怎么偏偏是今天有了异动？”
“这老道留下的功法也忒邪性，难道必须要杀人才能修行？”
林青阳暗自腹诽。
“无知小辈，你那糊涂老道的功法修的便是操纵命格，玩弄气运。”锦旗又发出嗤笑：“今日你篡改那些游魂的命格，自然算做你的修行。”
“魂魄……也有命格？”
“哼，学艺不精，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万物生发皆有轨迹。魂魄亦非土石，只是另一界的生灵罢了，之前他们被恶念所累，不得已附着那医者，今日算是你强行扭转因果。”
“错了老范，不是我非篡改因果，只是这天地本就容不下太多圆满。”林青阳嘴上不饶人，心里却暗暗记下，对所修的功法也多了一层感悟。
他凝神静气，运作功法，盘坐的蒲团突然泛起星辉，一种游丝般的能量悄悄浮现，它们从房梁垂落，缠绕在他周身三寸处，如同被蛛网捕获的萤火虫。
林青阳咬破舌尖保持清醒，引导命格丝线在皮下游走。
当第一缕魂魄气息渗入天灵时，他触碰到命格本源——那不是传统灵气，而是无数因果线编织的透明，每根丝线都牵扯着某个时空的悲欢。
林青阳静心感悟，一夜无话。
“师傅师傅！”
翌日清晨，城市中的晨雾还没散尽，林小满便火急火燎跑进后堂叫醒了打坐的林青阳。
“外面来了一队执法者，凶巴巴的。”
林青阳心中一紧，赶紧起身走进了店铺前堂。
“诸位天官，我是这家店的店主，不知登临小店有何要事？”
这些执法者一个个身着玄黑色的制服，身挎着符箓小包，左肩处的记录仪闪着红点，一水的炼气四五层的修为，本在四处打量如今齐刷刷投来目光，让林青阳感到分外压迫。
为首的是一白发女子，此时抬起衣袖开口说道：
“中江市城北区修真执法队，顾心君，这是我的证件。”
林青阳转头看来，那女子身形高挑，行若流云回雪，立似兰枝栖鹤，眼眸深邃，此刻也在打量着林青阳。
“昨夜中江医院一名医师离奇失踪，现场残留血迹，经过检查发现停尸房中的尸体有大量器官被非法盗取的现象，我们怀疑有邪修作案，并绑架了人质潜逃。”
“何处邪祟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有什么工作需要小道配合的？”林青阳摆出副担惊受怕的模样。
“昨天你有没有去过中江医院？”顾心君盯着林青阳的眼睛。
“小道是有去过。”
“你店在城南为什么要去城北？”顾心君不给林青阳思考的时间。
“小道我这虽然店在城南，但是生意不行，时不时就会出摊巡游，想着结交些缘主，给我的店积攒些同城流量，只是昨日碰巧去了城北。”林青阳讪讪一笑。
“……出摊？那为什么又坐进了排号大厅？”
“这位长官，这医院里啊，最是人间疾苦处，小道这不是一时着急开单嘛。”
林青阳嬉皮笑脸的模样看得顾心君一阵厌弃，她扭头朝着后方一人说到：“张正，测试仪。”
名叫张正的执法者立刻从背包中掏出一个青铜罗盘模样的法器，罗盘中心处是一块翠绿的玉石，顾心君命令着林青阳往玉石上挤下一滴鲜血。
这法器名为求道盘，能析出物质中的灵气，并指向来源。
本是道云集团设计出勘探灵脉的法器，却受制与只能用于液体，所以才进入市场，执法者配备后反而在辑凶追查中派上大用。
“老范靠你了！”
“叫前辈！”
“前辈助我！”
林青阳心里秒怂，答应了锦旗的要求。
顾心君看向罗盘，手指滴下血液的瞬间，玉石泛起微弱的白光，指针直直指向面前的男子，她左右偏移着验证也是同样的结果。
“炼气一层？”顾心君有些失望的发问。
邪修摒弃天道感应，不借天地灵气修行，体内应毫无灵气。
而世俗凡人与修者体内均有天地灵气，只是凡人灵气斑驳冗杂，修者灵气轻快有序。
按罗盘的白光来看，面前这店主确实是正道修士，只是实力低微，应该觉醒不久，根本无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掳走一个成年男性。
“嘿嘿，本道去年侥幸觉醒，目前修为乃炼气境一层巅峰，半步炼气二层。”林青阳的笑容愈发明亮。
“……”顾心君沉默了半晌，这才开口：“最近遇到什么不对劲的人，记得立刻通知执法者。收队。”
一行人走出了店外，张正重新挎起背包，嘴里说到：“头儿，那咱们下步从哪查起？”
“先回医院，看看停尸间还有没有什么线索遗漏了。”顾心君说完，又想到了林青阳那烦人的嘴脸，补了一句：“把这家店报给管理队，要是遇到这个臭道士招摇撞骗就给抓起来，狠狠罚他。”
店里，林青阳再也坚持不住，颤颤扶住手边椅背，脸色变得惨白。
自家功法算是邪修异类，体内还有相当于炼气境六、七层当量的灵气，不怕那罗盘感应不出。
只是身为一介散修，修为过高相当于自曝身负传承，又会惹来不知名麻烦。
刚刚情急之下只好答应了那老魔的要求，如今反噬发作，只觉得浑身像是血液凝固。
“老范，你个老不羞的，是真能吸啊你。”林青阳睥睨着梁上的锦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