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砚十三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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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熔心焰

皖浙山地的晨雾未散,三骑已踏上通往烈阳教总坛的官道。沈砚冰掌心紧攥着穆天烈留下的半块玉佩,玉质温润如融雪,与他寒江阁玉佩相撞时,竟发出清越的凤鸣——原来两派信物本为一对,名唤“冰火凤珏”。

“地火洞在烈阳教后山深处,终年吞吐岩浆。”穆昭明望着远处赤红山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冰裂纹刺青,“我小时候偷溜进去过,洞壁刻满初代教主的火纹,炽热时能把人的影子都烤化。”

苏挽月忽然勒住马,从袖中取出个青瓷小瓶:“给,昭明哥,这是用寒江阁冰露调的金疮药。”瓶身绘着半枝寒梅,正是沈砚冰十年前教她的画法。穆昭明接过时,触到她指尖的凉意——明明练的是烈阳掌,掌心却带着雪水的清润,定是这些年偷偷用寒江阁心法调和所致。

官道旁的枫林忽然传来鸦鸣,七十二道赤影从树梢掠过,正是烈阳教“赤焰七十二卫”。沈砚冰寒掌拍向地面,霜气瞬间凝结出十三根冰刺,苏挽月的赤鳞鞭已缠上为首者的脖颈:“当年你们在黔州追了我三天三夜,今天可记得我鞭尾的桃花簪?”

鞭影翻飞间,桃花簪尖划破赤卫面罩,露出对方额间的赤焰刺青——与穆昭明刀柄上的纹章别无二致。沈砚冰忽然想起冰库中浮现的冰火同源图,赤焰与冰纹本就相生相克,正如此刻苏挽月的鞭法,刚柔并济间竟让烈阳教弟子的火毒在体内乱窜。

“砚冰,用‘雪砚式’第七式!”穆昭明的赤焰刀劈开火网,刀风卷着沈砚冰的青衫下摆,露出他脚踝处的旧伤——那是十年前为护他被烈阳教长老踢中的火毒印记,如今竟与穆昭明手臂上的冰毒疤痕遥相呼应。

三息之内,赤卫已溃不成军。苏挽月蹲下身,用银铃擦去对方额角血迹:“回去告诉新任教主,冰火凤珏若合,地火洞的祖师密室自开,不必再做无谓的纠缠。”她说话时,腕间银铃轻响,竟与沈砚冰玉佩的凤鸣隐隐和鸣。

烈阳教总坛的朱漆大门在暮色中浮现,门楣上的赤焰图腾被晚霞染得滴血。穆昭明忽然拉住沈砚冰:“当年你哥哥来议和时,就是站在这门前。我爹让我带他从偏门进,说正门的火麒麟石雕会灼伤寒江阁弟子的经脉……”

沈砚冰望着门柱上的焦痕,忽然想起哥哥临终前塞给他的秘典里,夹着半片烧残的信笺,上面写着:“昭明这孩子,掌心比火还暖,却总偷偷往我房里塞冰魄梅。”原来早在灭门之前,两派弟子的羁绊,就已在暗中生长。

地火洞入口藏在总坛后殿的青铜鼎下。沈砚冰将两块凤珏按在鼎身凹槽,冰火之力轰然相撞,鼎内竟喷出清冽的泉水——与寒江阁冰库的活水同源。穆昭明望着鼎中倒映的冰火双凤,忽然想起父亲书房里的密卷,上面画着与寒江阁冰库相同的机关图。

石阶通向地底深处,越往下越是酷热,却在转角处突遇寒流。沈砚冰掌心的寒毒自动流转,竟与洞壁的火纹形成微妙平衡。苏挽月忽然指着石壁惊呼:“你们看!”岩画上刻着两人对坐论道的场景,左边人身着寒江阁服饰,右边人持赤焰刀,脚下是交融的冰与火。

“是两派祖师。”沈砚冰抚摸着岩画,指尖传来冰火交缠的震颤,“他们本是同门,一人得冰蚕诀,一人悟赤焰功,却在创立门派时约定,冰火必共存,方能护江湖太平。”他忽然想起哥哥曾说,寒江阁的“雪砚十三式”,每一式都暗含火劲,原来从创派之初,便不是纯冰之术。

密室石门在岩浆池畔浮现,门上刻着十二道冰火轮盘。穆昭明忽然抽出红绸刀,以刀穗为笔,在轮盘上画出当年沈砚冰教他的“昭”字——日旁之火与月旁之冰,竟恰好嵌合轮盘纹路。石门轰然开启的刹那,岩浆池中央升起座冰台,台上石匣泛着红蓝双色流光。

“那是两派总纲。”苏挽月的银铃突然剧烈震动,“我小时候听师父说,总纲里记着‘冰火共生’的真正心法,可后来秘典被分成两半,两派都只得了残篇。”

沈砚冰刚要触碰石匣,洞顶突然落下火雨——新任教主带着赤焰卫追至,手中握着染血的赤焰刀。“穆昭明,你竟敢私通寒江阁!”他的目光落在石匣上,瞳孔骤缩,“原来总纲在此,只要我练成全本,定能让烈阳教一统江湖!”

穆昭明忽然站到沈砚冰身前,红绸刀在胸前划出十字:“你可知,当年初代教主为何将总纲封在此处?他怕后世弟子贪功冒进,才设下冰火试炼——唯有心怀共生之意者,方能得见真章。”

火雨逼近的瞬间,沈砚冰与苏挽月同时出手,一左一右扣住穆昭明的手腕。三人内力相汇的刹那,石匣自动开启,露出两卷泛着灵光的绢帛——左卷冰纹流转,右卷火焰跃动,却在中间处绘着相同的“昭”字,正是当年沈砚冰在冰湖教穆昭明写的那个。

“看绢帛背面!”苏挽月忽然惊呼。翻转之后,冰卷上竟用赤焰墨写着:“火非敌,冰非仇,江湖恩怨,始于妄求。”火卷上则用冰魄笔刻着:“握雪焚心,方知暖寒,少年相知,何须分判。”

新任教主的刀“当啷”落地,望着绢帛上的字,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当年我与沈砚雪在冰库初见,他递给我的不是寒江剑,而是一碗温着的冰露。原来两派争斗,不过是后人忘了初心。”

岩浆池的热气与冰台的寒气在密室中交融,形成漫天虹光。沈砚冰望着绢帛上的字,忽然想起十六岁那年,穆昭明蹲在雪地里给他烤鱼,苏挽月追着他要戴桃花簪,原来所有的恩怨,在最初的相遇时,便已埋下和解的种子。

“昭明,挽月,我们练共生诀吧。”沈砚冰握住两人的手,将冰卷与火卷的功法同时引入经脉。寒毒与火毒在丹田处相撞,却化作一缕温润的气流,顺着当年哥哥为他打通的经脉流转——原来哥哥早就在他体内种下了调和之法,只等与穆昭明的火毒相认。

苏挽月忽然笑出声,指尖在空气中划出冰梅与赤焰交织的光纹:“砚冰哥哥,你看,这是不是像我们三人的影子?冰在火中不化,火在冰中不灭。”她鬓边的桃花簪不知何时被热气烘得微暖,花瓣上的细痕在虹光中竟像活过来一般。

密室之外,烈阳教弟子们望着洞顶浮现的冰火双凤,纷纷跪下。穆昭明望着沈砚冰泛着微光的冰裂纹刺青,忽然轻声说:“当年你哥给我刻刺青时,说‘冰裂纹虽碎,却能映出千万种光’。现在我才懂,这江湖的光,从来不是来自某派独大,而是像你我这样,不同的光互相映照。”

三人走出地火洞时,东方已泛鱼肚白。沈砚冰望着远处山峦,想起小酒馆的檐角雨,想起冰库的月光,原来十年江湖路,不过是绕了个圈,让他在回头时,看见那些被仇恨遮住的美好——穆昭明偷偷刻下的“昭”字,苏挽月始终留着的桃花簪,还有哥哥临终前那抹释然的笑。

“接下来去哪?”苏挽月晃了晃手中的绢帛,“要不回寒江阁,把共生诀刻在冰壁上?让后来的弟子知道,冰与火从来不该对立。”

穆昭明忽然指向天际:“你们看,启明星出来了。小时候我总觉得,烈阳教的火要烧掉所有寒冷,现在才明白,星光之所以美,是因为有夜色衬托。就像我们,有了彼此的不同,才让江湖有了温度。”

沈砚冰望着两人,忽然想起第一章里的梨花白,想起檐角雨滴在青石板上的回响。原来真正的江湖,从不是非黑即白的恩怨,而是像此刻的晨光,冰与火在交融中,织出最温暖的虹。他抬手替苏挽月扶正桃花簪,指尖掠过穆昭明袖口的冰裂纹,忽然轻笑:“去江南吧,开个小茶馆,就叫‘雪砚春’,如何?”

晨风吹过,苏挽月的银铃与穆昭明的刀穗同时轻响,像极了当年寒江阁后山上,梅花落在雪地里的声音。沈砚冰望着渐亮的天,忽然明白,那些曾以为被岁月掩埋的美好,从来都在原地,等着他们回头,等着冰与火的故事,续写新的篇章。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