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千机阁图
洛阳城南，华灯初上。
云湛背着苏璇玑混入进城的人流。连日赶路，二人皆是风尘仆仆。苏璇玑伤势虽稳，但余毒未清，面色仍显苍白。
“先找地方落脚。“云湛压低斗笠，避开城门守卒的视线。
苏璇玑伏在他背上，气息微弱：“去...清水巷...“
按照指引，云湛找到一家名为“墨香居“的书画铺子。铺面不大，陈列着些山水字画。掌柜的是个蓄着山羊胡的中年文人，见二人进来，眼皮都不抬一下。
“客官看点什么？“
云湛取出苏璇玑给的青铜令箭，放在柜上。掌柜一见令箭，神色顿变，急忙关上店门，引二人进入后堂。
“苏小姐怎伤成这样？“掌柜搭脉片刻，眉头紧锁，“腐心散的毒已侵入心脉...“
“墨先生，救她。“云湛声音沙哑。
掌柜深深看了云湛一眼：“老朽墨千秋，千机阁外执事。阁下是...“
“云湛。“
墨千秋眼中精光一闪，随即恢复如常：“先救人。“
他从药柜取出一套银针，手法娴熟地为苏璇玑施针。九根银针分别刺入她九处大穴，针尾微微颤动，发出细微嗡鸣。
“九针问心？“云湛认出这是《天罡诀》中提到过的医术。
墨千秋略显惊讶：“小友好眼力。“他转动银针，“苏小姐体内另有一股奇特真气护住心脉，可是阁下所为？“
云湛点头：“略通'天罡正气'。“
“难怪...“墨千秋若有所思，“不过单凭正气还不够。“他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盒，内有一颗赤红如血的丹药，“这是'赤血丹'，可解腐心散之毒，但服药后需有人以内力引导药力运行三个周天。“
“我来。“云湛毫不犹豫。
服下赤血丹后，苏璇玑浑身泛起不正常的潮红，额头渗出细密汗珠。云湛扶她盘坐，双掌抵其后背，运转天罡正气。随着真气运行，苏璇玑体内毒素渐渐被逼至右手食指，墨千秋迅速划开指尖，一股黑血激射而出。
治疗持续到三更时分。当最后一缕毒血排出，苏璇玑长舒一口气，沉沉睡去。云湛却因内力消耗过度，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墨千秋扶住他：“云少侠内力损耗甚巨，也需调息。“
云湛强打精神：“墨先生，程砚秋前辈临终托付...“
“程兄的事我已知晓。“墨千秋叹息，“你们是为《天罡诀》下卷而来吧？“
云湛心头一跳：“正是。“
墨千秋沉吟片刻：“千机阁确有下卷残篇，但取之不易。“他盯着云湛，“阁中机关重重，需连破三关。自建阁以来，成功者不过三人。“
“哪三人？“
“孟九歌，程砚秋，还有...“墨千秋顿了顿，“幽冥府主殷无天。“
云湛握紧拳头：“我愿一试。“
“不急。“墨千秋摇头，“等你二人伤势痊愈再说。“
三日后，苏璇玑已能下床活动。这日清晨，她找到正在院中练剑的云湛。晨光中，少年身形矫健，剑光如练，一招一式已颇具大家风范。
“这招'星河倒悬'使得不错。“苏璇玑倚门而立，“但腕力还差三分。“
云湛收剑：“你好些了？“
苏璇玑点头，走到院中石凳坐下：“墨先生告诉你千机阁的事了？“
“嗯。“云湛擦拭长剑，“明日就去闯关。“
“我陪你。“
“不必。“云湛拒绝，“你伤势未愈...“
苏璇玑冷笑：“没有苏家令符，你连千机阁大门都进不去。“
云湛语塞。这几日相处，他已领教这位苏家大小姐的倔强。正僵持间，墨千秋匆匆入院，面色凝重。
“出事了。幽冥府的人已到洛阳，正在四处打探二位下落。“
苏璇玑蹙眉：“来得真快。“
“更麻烦的是，“墨千秋压低声音，“三日后洛阳花会，殷无殇将代表幽冥府出席。据说他带了件重要宝物，要献给当朝太师。“
云湛与苏璇玑对视一眼。洛阳花会乃江湖盛事，各方势力云集，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我们必须赶在花会前拿到《天罡诀》下卷。“苏璇玑决然道，“今日就去千机阁。“
墨千秋沉吟片刻：“也好。趁幽冥府尚未察觉，速战速决。“
午后，墨千秋带二人来到城北一处不起眼的宅院。院门紧闭，门前两只石狮子的眼睛却诡异地转动着，发出轻微的机括声。
“千机阁外阁。“墨千秋取出一枚铜钥匙插入左侧石狮口中，顺时针转了三圈。院门无声开启，露出一条向下的石阶。
沿着石阶下行约百步，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呈现在眼前，四壁全是精铜打造的机关齿轮，中央立着九根蟠龙柱，每根柱子上都刻满繁复纹路。
“这就是千机阁第一关——九宫迷阵。“墨千秋指着蟠龙柱，“需按特定顺序触动柱上机关，错一步则万箭齐发。“
云湛仔细观察，发现每根柱上的龙纹略有不同，有的龙爪握珠，有的龙口含丹...他忽然想起古墓中看到的星图，心中一动。
“可是按北斗九星排列？“
墨千秋略显惊讶：“云少侠好眼力。正是按北斗九星：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左辅，右弼。“
云湛走近蟠龙柱，按星图顺序依次触动龙身上的机关。当他按完最后一根柱子，九柱同时转动，地面裂开，露出第二道门户。
“第一关已过。“墨千秋赞许地点头，“第二关'刀山火海'，老朽不便相随。二位保重。“说完递上一盏青铜灯，“此灯可燃三个时辰，灯灭前若不能过关，通道将永久封闭。“
第二道门后是一条狭窄甬道，两侧墙壁布满孔洞。云湛刚踏进一步，就听“嗖嗖“破空声，数十柄飞刀从孔中射出。他急忙挥剑格挡，仍有两刀擦破衣袖。
“机关感应重量。“苏璇玑观察道，“需以轻功踏特定砖块。“
她纵身一跃，如蜻蜓点水般在几块地砖上轻点，果然没有触发机关。云湛依样而行，二人顺利通过前半段。然而后半段地砖全部下陷，露出底下滚烫的岩浆，只有几根细如手指的铁索横贯两岸。
“这就是'火海'了。“苏璇玑皱眉，“铁索上必有蹊跷。“
云湛拾起一块碎石抛向铁索，碎石刚触到铁索就“嗤“地一声化为青烟。
“涂了剧毒。“云湛额头见汗，“而且...“
话音未落，苏璇玑已解下腰间丝带，甩出缠住远处一盏铜灯：“我先过。“她借力荡起，身姿如燕，几个起落便到对岸。
云湛不甘示弱，长剑出鞘，以剑尖轻点铁索借力，配合“天罡正气“，竟在铁索上如履平地。就在他即将到达对岸时，最后一根铁索突然断裂！
千钧一发之际，苏璇玑甩出丝带缠住他手腕，将他拉了上来。二人跌作一团，云湛的嘴唇不经意擦过苏璇玑的脸颊，顿时都闹了个大红脸。
“笨手笨脚。“苏璇玑推开他，声音却没了往日的冷峻。
第三道门前立着一块石碑，上书“人心难测“四字。门上有两个铜环，一左一右。
“看来要两人同时拉动。“云湛握住左边铜环。
苏璇玑却拦住他：“等等。'人心难测'...恐怕没这么简单。“她仔细检查铜环，发现右侧铜环内侧刻着一个小小的“生“字。
“果然有诈。“她冷笑，“若两人同时拉动，必触发致命机关。“说着单独拉动右侧铜环。
石门缓缓开启，露出最后一间石室。室中央石台上放着一个玉匣，周围七盏长明灯呈北斗状排列。
“《天罡诀》下卷！“云湛激动地上前，却被苏璇玑拉住。
“灯阵有古怪。“
云湛定睛细看，发现每盏灯的灯焰颜色略有不同，有的泛青，有的带紫。他想起古墓中所得，尝试以“天罡正气“隔空感应玉匣。果然，当他内力触及玉匣时，七盏灯焰同时暴涨，交织成一张火网。
“七星锁灵阵。“苏璇玑神色凝重，“需以特定顺序熄灭灯焰，否则...“
云湛闭目回忆《天罡诀》上卷所述：“天罡步斗，顺逆无常。首摇光，次开阳...逆序而灭。“
他按照记忆，以剑气依次熄灭七灯。当最后一盏灯灭时，火网消散，玉匣自动开启。一卷泛黄的帛书静静躺在匣中，正是《天罡诀》下卷残篇！
云湛小心取出帛书，展开细看。上面记载的正是“天罡正气“的完整修炼法门，以及三招剑法：“天璇诛邪“、“天玑破军“和“天权定星“。
“只有三招？“云湛略显失望。
苏璇玑却道：“这三招乃《天罡诀》精髓，足矣。“她突然咳嗽起来，脸色又转苍白。
“你伤势未愈，不该强运内力。“云湛扶住她，“我们快回去。“
返程比来时顺利，二人按原路返回，很快出了千机阁。墨千秋在外等候多时，见二人平安出来，面露喜色：“得手了？“
云湛点头，正要说话，突然胸口一阵剧痛，如烈火灼烧。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体内真气如脱缰野马般乱窜。
“封印松动了！“苏璇玑惊呼，“快帮他！“
墨千秋连忙上前，二指搭上云湛脉门，顿时脸色大变：“不好！他体内真气暴走，再这样下去会经脉尽断！“
苏璇玑咬牙：“只能冒险一试了。“她转向墨千秋，“准备'七星锁元阵'，我来引导。“
墨千秋迅速从怀中取出七枚铜钱，按北斗方位摆在地上。苏璇玑扶云湛坐于阵中，自己则坐他对面，双掌相抵。
“云湛，跟我念。“苏璇玑闭目凝神，“天罡正气，周流不息...“
云湛强忍剧痛，跟随她念诵口诀。渐渐地，两股内力在二人体内形成循环，暴走的真气被一点点导回正轨。然而就在关键时刻，墨千秋突然冷笑一声，一掌拍向苏璇玑后心！
“小心！“云湛虽在痛苦中，却敏锐察觉危险，猛地抱住苏璇玑转身，以自己后背硬接了这一掌。
“墨千秋，你...！“苏璇玑又惊又怒。
墨千秋面目狰狞：“老夫潜伏千机阁二十年，就为今日！交出《天罡诀》，饶你们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