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章 仓库里的杀机
暮色四合,老酒厂仓库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阴影。这座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的红砖建筑早已废弃多年,墙皮剥落,窗户破碎,只有大门上一把新挂的锁显示最近有人来过。
张领军站在距离仓库百米外的树丛中,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他提前两小时就到了,绕着仓库转了三圈,确认没有埋伏才稍微放下心来。裤袋里的瑞士军刀和手机是他唯一的“武器”——前者防身,后者设置了紧急呼叫,联系人只有陈小满。
“一个朋友”,那条短信是这么自称的。但张领军清楚,在这种关头,朋友比敌人更危险。尤其是看过林悦给他的文件后,他几乎确定父亲的死与林世诚有关。
手表指针指向7:50。张领军深吸一口气,走向仓库。锁是虚挂着的,一碰就开。他推开门,霉味和灰尘扑面而来。
“有人吗?”他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没有回应。只有远处滴水的声音和老鼠窸窸窣窣的动静。阳光从高处的气窗斜射进来,在水泥地上画出几个模糊的光斑。
张领军小心地往里走,手始终没离开裤袋。仓库里堆满了破旧的木箱和锈蚀的设备,都是酒厂几十年来淘汰的物件。他突然停下脚步——正前方的空地上摆着一把椅子,椅子上放着一个牛皮纸信封。
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他快步走过去拿起信封。里面是一叠照片,最上面一张显示父亲去世前三个月与一个陌生男子在酒厂外的小路上交谈。男子背对镜头,但身形看起来像是...
“周福?”张领军喃喃自语。照片背面写着一个日期和“原料样品”几个字。
他快速翻看其他照片,全是父亲与同一个人的会面记录。最后一张拍摄于父亲去世前一周,显示那人递给父亲一个小布袋,父亲正打开检查里面的东西——看起来像是高粱样品。
“那是掺了黄曲霉毒素的高粱。”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张领军猛地转身,瑞士军刀已经弹出刀刃握在手中。
阴影里走出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约莫七十多岁,脸上布满皱纹和老人斑,但眼睛却异常明亮。
“你是谁?”张领军警惕地问,同时悄悄按下手机的录音键。
“周福的儿子,周大川。”老人咳嗽了几声,“你父亲...是我害死的。”
这句话像一记重拳击中张领军的胸口。他握刀的手微微发抖:“说清楚!”
老人慢慢走到一束光线中,露出满是愧疚的脸:“我父亲周福1958年背叛了郎酒厂,试图把飞天配方卖给林鹤年。事情败露后他逃到香港,但林家不肯兑现承诺...他最后穷困潦倒而死。”
“这跟我父亲的死有什么关系?”张领军逼问道。
“去年林世诚找到我,说可以帮我父亲平反,条件是我接近你父亲...”周大川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伪装成原料供应商,把掺了黄曲霉毒素的高粱混在正常原料里...那种毒素会慢慢损害肝脏...”
张领军眼前一阵发黑。父亲痛苦的临终面容浮现在眼前——蜡黄的脸色,肿胀的腹部,医生摇着头说“肝硬化晚期”...
“为什么现在才说出来?”他声音嘶哑,刀尖不自觉地指向老人。
“我...我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周大川突然跪下,“林世诚答应给我儿子在香港安排工作,但他上周出车祸死了...这是报应啊!”
张领军浑身发抖,愤怒和悲痛在胸腔里翻腾。他想起了林悦的警告——“我父亲的肝病可能不是自然形成的”。
“你有证据吗?”他强压怒火问道。
周大川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这是我的记录...每次交货的时间、数量...还有林世诚给我的转账凭证...”
张领军正要接过,仓库大门突然“砰”地关上,紧接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小心!”周大川猛地推开张领军,自己却被一根铁棍击中肩膀,惨叫一声倒地。
五个彪形大汉从阴影中冲出,为首的正是林世诚的司机兼保镖,张领军在股东大会上见过。
“张总,久等了。”保镖冷笑道,“林总说您太爱管闲事,得给您长点记性。”
张领军迅速评估形势——五对一,而且对方都有武器。他慢慢后退,背靠一堆木箱:“林世诚就这点胆量?自己不敢露面?”
“林总忙着准备收购文件呢。”保镖挥了挥铁棍,“等明天股东大会一过,郎酒厂就是我们的了。至于您...”他狞笑道,“会在一场悲惨的酒厂事故中丧生,就像您父亲一样。”
张领军知道不能硬拼。他假装害怕,手悄悄摸向手机,希望能盲操作拨通陈小满的电话。
“别费劲了。”保镖眼尖,一棍打来,张领军堪堪躲开,手机却飞了出去,摔在几米外的地上。“信号屏蔽器开着,没人会来救你。”
五人慢慢围拢。张领军握紧瑞士军刀,但心里清楚这不过是徒劳的抵抗。就在为首的保镖举起铁棍的瞬间,仓库角落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警察!全部不许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声源。一个娇小的身影站在一堆木箱上,手里举着什么闪闪发亮的东西。阳光从她背后照过来,一时看不清面容。
保镖们愣了一秒,随即大笑:“就你?小丫头片子冒充警察?”
那人跳下木箱,走进光线中——是陈小满!她手里拿的不是枪,而是一把实验室用的喷灯,蓝色的火焰嘶嘶作响。
“不是警察,但足够把你们烤熟。”她声音颤抖却坚定,“我已经报警了,他们五分钟就到。”
张领军又惊又喜。保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显然在评估风险。
“别听她胡扯!”为首的保镖吼道,“先解决张领军!”
他冲向张领军,铁棍高高举起。张领军侧身闪避,但还是被擦到肩膀,一阵剧痛传来。他反手一刀划在对方手臂上,保镖吃痛后退。
与此同时,陈小满打开喷灯全开,火焰顿时窜出半米多长。她挥舞着喷灯逼退两个想靠近的歹徒,其中一个不小心碰到火焰,袖子立刻着火,惨叫着拍打手臂。
“撤!”为首的保镖见势不妙,下令撤退。五人迅速向仓库后门跑去,转眼消失不见。
陈小满立刻关掉喷灯,跑到张领军身边:“你没事吧?”
“你怎么在这里?”张领军捂着肩膀问道。
“跟踪你啊,笨蛋!”陈小满检查着他的伤势,“看到你鬼鬼祟祟出门,就知道没好事。幸好我带了这家伙——”她晃了晃喷灯,“实验室用来灭菌的。”
张领军突然想起周大川,赶紧转身寻找。老人倒在血泊中,铁棍击中了他的头部,鲜血不断从耳朵和鼻子流出。
“坚持住,我叫救护车!”陈小满掏出手机,却发现依然没有信号。
“没...没用了。”周大川气若游丝,颤抖的手指向掉在地上的小本子,“证据...在里面...林世诚...他要的不只是酒厂...还有...”
话没说完,他的手突然垂下,眼睛失去了神采。
张领军捡起那个染血的小本子,快速翻阅。里面详细记录了每次“特殊原料”的交付情况,还有几页是关于“飞天计划”的笔记——林世诚不仅想要“神采飞扬”配方,还在寻找更古老的“飞天”配方,为此不惜杀人。
“我们得立刻离开这里。”张领军拉起陈小满,“如果警察真的来了还好,如果是林世诚的人...”
两人匆忙离开仓库。夜色已深,酒厂方向灯火通明,似乎一切如常。张领军带着陈小满绕小路回到办公室,锁上门,拉上窗帘。
“你到底去仓库干什么?”陈小满一边帮他处理肩膀的伤一边问。
张领军简要说了那条匿名短信和周大川的忏悔。然后他拿出那个小本子,仔细阅读每一页。
“天啊...”陈小满看完后捂住嘴,“这简直是谋杀!我们必须报警!”
“报警?”张领军苦笑,“周大川死了,唯一的物证是这个本子。林世诚有的是钱和律师,他会反咬我们诬告。”
“那怎么办?明天就是股东大会了!”
张领军沉思片刻,突然想起什么:“周大川说林世诚在找飞天配方...而那张照片...”
他翻出手机里拍下的陈三泰与林世诚会面的照片,放大细看。两人面前的桌上似乎放着什么文件,但太模糊看不清。
“你觉得...陈叔会背叛我们吗?”他犹豫地问。
陈小满脸色煞白:“不可能!我爸虽然固执,但绝不会...”
“但他确实和林世诚秘密会面了。”张领军打断她,“而且飞天配方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两人陷入沉默。窗外,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低语着什么秘密。
“只有一个办法能确认。”陈小满突然站起来,“直接问我爸。”
“现在?”
“现在。”她坚定地说,“如果真有什么误会,越早澄清越好。”
张领军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同意。他们悄悄离开办公室,向陈三泰的住处走去。那是酒厂后的一栋小平房,陈小满从小长大的地方。
灯光还亮着,透过窗帘能看到陈三泰的身影在屋里走动。陈小满正要敲门,张领军突然拉住她,指了指窗户——屋里还有一个人,从影子看,正是林世诚!
两人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靠近窗户,透过缝隙往里看。陈三泰和林世诚面对面坐着,中间桌子上赫然摊开几张发黄的纸——像是某种配方!
张领军的心沉到谷底。难道陈三泰真的背叛了父亲,现在又要背叛郎酒厂?
就在这时,陈三泰突然拍案而起,声音透过窗户隐约传来:“...做梦!我宁可毁了配方也不会给你!”
林世诚冷笑着说了什么,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推过去。陈三泰打开一看,脸色骤变——里面是一张照片,上面似乎是年轻的陈小满。
“你敢动她试试!”陈三泰怒吼,抓起桌上的茶杯砸向林世诚,后者敏捷地躲开。
“三天考虑时间。”林世诚整理着西装站起来,“配方换你女儿安全。很公平,不是吗?”
张领军和陈小满赶紧躲到旁边的树丛里。林世诚走出来,四下看了看,快步离开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两人立刻冲进屋里。陈三泰正颓然坐在椅子上,面前的配方纸上墨迹斑驳,显然年代久远。
“爸!”陈小满冲过去,“怎么回事?”
陈三泰抬头看到他们,先是一惊,随即老泪纵横:“你们...都听到了?”
张领军走到桌前,看着那些发黄的纸页。顶头赫然写着“飞天”两个大字,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原料配比和工艺参数。
“这就是飞天配方?”他轻声问。
陈三泰点点头,颤抖的手抚过纸面:“你父亲临终前交给我的。他说...如果林世诚找上门来,宁可毁了它也不能外传。”
“为什么?这不过是一个酿酒配方...”陈小满不解地问。
“不,它不只是配方。”张领军突然明白了,“它是郎酒的灵魂,是几代酿酒人的心血结晶。林世诚得到它,就能复制郎酒的核心工艺,却不必受赤水河、二郎镇的限制。他可以在任何地方量产,然后把真正的郎酒逼上绝路。”
陈三泰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领军说得对。而且...”他犹豫了一下,“这配方里有些工艺参数,如果掌握不好...会产生有害物质。”
张领军猛地想起父亲和周大川的“特殊原料”:“黄曲霉毒素?”
陈三泰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张领军简要说了仓库的经历和周大川的忏悔。陈三泰听完,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畜生!”他咬牙切齿,“老张待周家不薄,当年周福背叛酒厂,还是老张求情才没送他去坐牢...”
“爸,现在怎么办?”陈小满焦急地问,“林世诚用我威胁你...”
“别怕。”张领军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明天股东大会,我们要正面迎战林世诚。”
“你有计划?”陈三泰怀疑地问。
张领军看向桌上古老的配方,又看看陈小满,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有。但需要你们的配合...还有这个。”
他指向“飞天”配方。
窗外,一轮满月悬在天空,清冷的月光洒在郎酒厂古老的屋顶上。明天,这里将迎来一场决定命运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