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死,先别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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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苏晓已经记不太清与霍风初遇时的场景了,只记得那是一个夏天,午后的云影掠过梧桐树,成日的蝉鸣夹杂在热浪中像一张编织地细细密密的大网压得苏晓喘不过气来。

“好烦啊!叫叫叫!”苏晓猛的起身拽着身下的抱枕向窗边砸去,抱枕的轨迹形成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却在最高点被一只无情铁手拦截。

“不高兴”接住飞过来的抱枕,用毫无起伏的声调说到:“根据近代历史记载,会鸣的蝉是雄蝉,它的发音器就在腹基部,像蒙上了一层鼓膜的大鼓,鼓膜受到振动而发出声音,由于鸣肌每秒能伸缩约1万次,盖板和鼓膜之间是空的,能起共鸣的作用,所以其鸣声特别响亮。”

“雄蝉每天唱个不停,是为了引诱雌蝉来交配的,雄蝉的叫声,雌蝉听来像一首美妙的乐曲,在交配受精后,雌蝉,就用像剑一样的产卵管在树枝上刺成一排小孔,把卵产在小孔里,几周之后雄蝉和雌蝉就死了。由于季节的变化,树枝枯萎,落到地面,被泥土深埋,卵才真正开始发育,并慢慢形成幼虫一般需要6个月至1年时间才能钻出地面,变为成虫。根据考证,有些幼虫在泥土里可以存活6年之久才会钻出地面蜕变。”

“所以主人,这是蝉的生存规律,按照以往的经验,您只要忍受两个月就好了。”

苏晓伸手攥住另一只抱枕的一角。

不高兴紧接着开腔:“根据您的情绪检测结果,您现在处于焦躁、不安、烦闷的状态中,是否需要帮您预约心理医生?”

苏晓松开手,慢慢地滑进毯子里,“不高兴”听到毯子里传出闷闷的声音:“不用,帮我接妈妈的通讯。”

“抱歉主人,您的母亲离开前曾表示自己近一个月内无法接到通讯,所以我认为这个电话并不能解决您的心理问题。

苏父苏母都是科学院的高级研究员,每天忙着研究所里的事务也并没有多少时间陪苏晓。科学院是新历之后的人类联盟四大支柱之一,科学院下设异端研究所与研究所两大机构,苏父苏母所在的研究所的研究范畴涉及范围之广,几乎囊括了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同时,科学院也是人类联盟其他三大支柱的基石,可以说没有科学院就没有人类联盟。

“主人,收到来自金妮的通讯请求,请问是否接通?”

“接。”

通讯甫一接通,金妮的声音冲了出来:“干嘛呢干嘛呢,陪我去个地方!”

“我……”苏晓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金妮打断,

“我还有十分钟到你家,快快!”

通讯结束,苏晓叹了口气随后认命般的从沙发上坐起来,她和金妮在还穿着尿布的年纪就认识了,这么多年的相处,可以说苏晓是金妮肚子里的蛔虫也不为过。从金妮十五岁开始,每年差不多这个时间金妮总要苏晓陪她去曾经的前线战场。就算她不说苏晓也知道,金妮想妈妈了。

十分钟不到,金妮就出现在了苏晓家客厅,坐在沙发上指挥着“不高兴”给她倒茶。她套着件宽松的纯白棉T恤,微卷的金发垂在肩头。发丝随意拢起的弧度像朵慵懒的云,松散的丸子头坠在颈后,几根不听话的碎发打着小卷贴在她的后颈。

金妮家世代从军,她的祖父亚瑟·格温将军在人类与异端作战节节败退的情况下,临危受命率领重新整编的人类军队打出了人类与异端作战中的第一场胜仗,遗憾的是,格温将军由于长期暴露在辐射环境下早早离开人世,但这场战争的胜利也为人类的最终胜利奠定了基础。

父亲牺牲后,金妮的舅舅接过父亲的担子,在担负全人类希望的重压之下心力交瘁而死,享年39岁。金妮的母亲在一次卧底行动中失踪,军部秘密调查一年后毫无结果只能宣布她殉国,消息传回蓝星时,那天刚好是金妮的五岁生日。如果要给人类联盟写一部编年史,那么格温家一定是篇幅最长着墨最多最灿烂的一章。

十分钟后两个人坐上了前往边境的星轨梭,窗外修剪整齐的梧桐和高耸入云的建筑极速向后掠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参差不齐的违章自建房,它的轮廓如倾倒的积木,苔藓爬满整面砖墙。漆黑的小巷里仿佛藏着什么隐秘的野兽,在暗中窥伺着来人的一举一动。

当最后一幢楼房从视野中消失的时候,苏晓知道,前线战场到了——尽管过了一百年,但再次身处这里时,苏晓仍然能闻到刺鼻的血腥味。金妮向战场的中心走去,苏晓并没有跟着她,而是站在原地默默看着自己的好友。

金妮跪在地上虔诚地亲吻这片土地,乌云遮天蔽日,北风呼啸而过,吹起金妮的衣角。她就这样在风中一动不动,不知是在听风声还是亡人的呓语。苏晓看到金妮嘴里在念叨着什么,她知道那是金妮与母亲独有的交流方式。

风声止,阳光从云层中倾泻而下,金妮踉跄着起身,一步一步走向苏晓,她很少和苏晓讲有关母亲的事,今天却一反常态,她说:“我刚刚在风中听到了母亲的声音。”

苏晓注视着好友那双好看的碧色双瞳,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她和你说了什么?”

金妮忽然笑了,笑得开怀,她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回答道:“母亲说,她永远为我骄傲。”

两人离开前线战场之前,金妮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她母亲的埋骨之地,随后她握紧双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离开了这片土地。

回去的路上因为金妮想再看看母亲曾经战斗过的地方,所以两人并没有直接呼叫星轨梭。离开了前线战场保护区,二人进入了边境主城区。与首都的繁华和高科技感不同,这里充斥着贫穷和骚乱以及一丝在这个冰冷时代很难看到的烟火气。小巷口飘着面汤热气,老人的轮椅轱辘正碾过湿漉漉的广告全息碎片。他脖子上挂的氧气瓶漆皮斑驳,却系着一个平安结——那银亮丝线在一排灰扑扑的遮雨棚下格外扎眼。

洗衣房排出的废水在合金地板上蜿蜒成河,穿褪色宇航服的孩子用磁铁钓废螺丝。一位大婶儿的摊位支在废弃燃料罐旁边,人造肉在铁板上蜷缩成星舰形状,油星溅到手写价目表上,模糊了“蓝星风味“四个字。

街角棺材铺兼营太空葬,塑料花圈上的LED灯总接触不良。店主坐在摞起的生态舱玻璃上拉二胡,琴筒里塞着防冻棉絮,每一次拉弦都像一声长叹。

拾荒少年把捡到的婚戒套在小指上,戒指内圈刻着某艘殖民飞船的航线坐标,正在他腐烂的指间幽幽反光。街角的流浪汉在焚烧数据卡取暖,焦糊味里浮起二十年前的婴儿笑声——那是某张未销毁的全家福电子相册。仔细看她怀中还抱着一个襁褓,她的双臂稳稳地托着怀里的婴儿,嘴里还在小声唱着什么不知名的童谣。

这位母亲面前放着一个缺了一角的铁碗,见有人经过她立马双手捧着自己讨饭的工具,嘴里恭敬地念着“好心人恭喜发财一生平安”的吉祥话,苏晓和金妮二人搜遍全身勉强找到一些值钱的首饰,伸手要递给那位母亲,

“给了她东西,你和你的朋友就回不去了。”

阴影中伸出一只手盖住碗口,虎口处是常年抓握工具后形成的老茧,手背上横亘着一条浅褐色的疤痕,指节泛着被医用级清洁剂浸泡过后的青白。他的手腕处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是廉价超市最畅销的雪松味洗衣粉。声音的主人藏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容。

女人见自己的好事被破坏,只好再次藏起握着注射器的手,死死抱着怀里的包袱向巷子深处跑去,消失前,她对着那声音的主人狠狠淬了一口。见她离开,穿着附近便利店工作服的少年才从阴影中走出,苏晓也终于看清了这人的面容。

“好帅啊。”这是她当即在脑海中浮现出的想法。

那人并没有理会站在一旁的苏晓金妮二人,而是弯腰双手搬起放在便利店后门的货物,小臂的肌肉随着货物的起伏而紧绷,他领口的三颗扣子常年开着,露出被毒辣的太阳晒出深褐色的三角区。他长的高,身型却并不削瘦,是有力量感的类型。

苏晓二人倔强地站在原地要他一个解释,他只好用货物抵住铁门,呼出一口气,解释道:“她手里的注射器,里面药的量能放倒一头牛,等你们被她迷倒自然有同伙来替她收拾。”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不过苏晓和金妮也明白,这是人口贩卖的常见套路。

“他们要把我们卖到哪去?”苏晓问。

“非法研究所,亦或是……”

他压低声音道:“听说那女人是异端。”

“异端”两个字一出口,苏晓和金妮的神色立马变得严肃,二人对视一眼金妮开口说道:“这件事你是听谁说的?现在的天外来客进入蓝星需要相关文件,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金妮没再说下去,因为她意识到这件事后面牵扯的已经不是格温家能左右的了的了。

“那你呢,他们会不会来找你麻烦?”

金妮给了苏晓一个安心的眼神,“不会的,这种团伙游走性极强,一般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意识到自己有些越界了,苏晓尴尬地摸摸鼻尖,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小霍!过来帮忙!”便利店老板的声音从里间传来,那人才想起自己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应声道:“就来了!”

他在离开前想了想对她们说:“你们快走吧,这里不是你们这种首都人该来的地方。”

说完他搬起地上的货物从后门离开了。

两个人被这一番言论吓得不轻,打了辆星轨梭火速离开。夜晚苏晓躺在床上回想这一天时,懊恼道:“可恶啊,忘记和他说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