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惊蛰
西风卷着枯黄的梧桐叶掠过青石板，将檐下悬挂的铜铃撞出零落声响。
“世子，你的手。”蔡璐的声音混着飘散的桂花香，她望着白渊掌心渗出的血珠，在夕阳昏红的光晕下，宛如熟透坠落的朱砂梅。
白渊喉结滚动，剑鞘磕在砖缝里的脆响惊起墙头栖息的寒雀。“额，抱歉，唐突了，蔡小姐勿怪。”
他的耳尖泛着薄红，方才指尖触到的细腻温软，此刻还在心底反复摩挲。风掠过他半敞的衣襟，带出袖中藏着的半片枫叶书签——那是三日前在城外慈安寺捡的，叶脉间还沾着未干的晨露。
暮色不知何时漫了上来，将走马灯的光影浸染成琥珀色。却见白渊突然握住蔡璐的素白柔夷，她腕间的银杏叶手链轻颤，洒落几片金箔似的碎叶。蔡璐脸颊瞬间染上晚霞般的红晕，恍惚间，只觉周身被晒透的棉被气息包裹，心尖儿随着他掌心的温度轻颤。
“今日放肆一回，之后你要打骂，我都受着。”白渊望着她水润的眼眸，嘴角噙着苦笑。话音未落，他已将蔡璐横抱而起，左手稳稳托住她的腿弯。
这一刻，廊下堆积的银杏叶突然簌簌翻卷，落在两人肩头，叶脉间还沾着白日里残留的暖意。
钱叔望着这一幕，神色黯淡几分，远处传来小贩收摊的铜锣声，惊得街边糖炒栗子的香气都散了几分。“这...世子第二次对女子有肌肤之亲，上一个还是...”他的叹息消散在渐浓的暮色里。
“殿下，你，你...”蔡璐佯装不满地嘟起嘴，可眼底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她轻嗅着白渊身上淡淡的松木香，心跳如擂鼓。秋风掠过街角，卷起她鬓边的碎发，在两人之间织出细密的金网。
“莫动，嘘...”白渊垂眸，调侃道：“你挺重啊。”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掌心沁出的薄汗，早已浸透了绣着暗纹的袖口。
蔡璐羞怯地抿着唇，小声道：“最近糖炒栗子...吃得多了些。”话虽如此，却偷偷往他怀里蹭了蹭，心底的欢喜快要溢出来。而街边店铺的烛火，在暮色中明明灭灭，似在见证这场裹挟着桂香与落叶的意外心动。
“世子，你看那。”宋雅指着墙角，只见月下一朵盛开的曼殊沙华赫然醒目，在高墙大院里轻轻摇曳，清香扑鼻，花旁一道人影伫立，看样子是位书生样子的俊公子。
“惊，惊蛰师兄？”
“白世子，许久未见，你可安好？”
三盏茶的功夫悄然流逝，暮色愈发浓重，将整个俞州城都浸染在一片朦胧之中。而在俞州西郊，溪山别院隐于层林之间，青砖黛瓦在残阳余晖下泛着冷寂的光。院中的古槐沙沙作响，抖落几片枯黄的叶子，飘落在青石板上，无人清扫。
一名黑衣暗卫如鬼魅般闪进主厅，单膝跪地，沉声道：“王爷，据探子来报，肃王世子和蔡家嫡女已入瓮中，是否...”
福王斜倚在雕花榻上，手中把玩着半枚羊脂玉坠，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烛火摇曳，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更显几分诡谲。“动用暗子，不要伤了我福王未来的儿媳妇，去吧...”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暮色彻底吞噬最后一缕天光时，白渊怀中的蔡璐突然浑身僵硬。三两声突兀的鸦鸣刺破寂静，成群的寒鸦自梧桐树顶惊飞而起，扑棱棱的振翅声中，几片染着暗红的羽毛飘落，不偏不倚粘在蔡璐发间的白荷簪上。
“世子，有...”蔡璐的话音未落，街边酒肆的灯笼骤然全灭。黑暗中，三十六盏绘着玄色蝠纹的灯笼从屋顶升起，暖黄的光晕里，数十道黑影如鬼魅般踏着飞檐逼近。白渊瞳孔骤缩，剑穗上的银铃突然疯狂震颤，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正是福王府死士出动的讯号。
“抱紧我！”白渊旋身将蔡璐护在怀中，白玉应龙纹剑出鞘的刹那，剑格处的血髓轰然炸裂，猩红液体顺着剑身蜿蜒成狰狞的符咒。他足尖点地跃上马背的瞬间，钱叔的金刀已与率先攻来的黑衣人的雁翎刀相撞，火星四溅中，老管家沙哑着嗓子喊道：“往城西密道走！这些人冲着蔡小姐来的！”
正当两人沉浸在暧昧氛围中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惊得街边觅食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暮色里，三骑快马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来，马上骑士身披玄色劲装，腰间长刀在残阳下泛着冷光。为首之人猛地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嘶鸣声中扬起大片尘土，将街边一盏灯笼扑灭。
钱叔脸色骤变，伸手去摸腰间佩刀，却听那骑士高声喊道：“肃王世子！福王有请！”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白渊眸色一沉，怀中的蔡璐也不由得身子发紧。他缓缓将蔡璐放下，低声道：“别怕，躲到钱叔身后。”说罢，白玉应龙纹剑已出鞘半寸，剑穗上的银铃微微晃动，发出细碎的嗡鸣。
街边原本热闹的人群见状，纷纷惊恐地四散奔逃，店铺老板们也慌乱地将门板重重关上。秋风卷着落叶打了个旋，地上堆积的银杏叶被马蹄踏得粉碎，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那三名骑士互相对视一眼，突然同时抽出长刀，刀刃破空，朝着白渊三人冲了过来。
正当蔡璐偷偷往白渊怀里蹭去时，一阵尖锐的破空声突然撕裂暮色！白渊瞳孔骤缩，猛地旋身用后背护住蔡璐，三支淬毒弩箭“噗嗤”钉入他身后的砖墙，箭尾黑羽上“福”字暗纹在昏暗中泛着幽光。街边糖炒栗子的焦香瞬间被血腥气冲散，熙攘的人群爆发出惊恐尖叫，小贩掀翻摊位四散奔逃，铜锣滚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哐当”回响。
“世子！”钱叔的金刀已出鞘，刀刃劈开迎面袭来的黑影。白渊怀中的蔡璐脸色煞白，腕间银杏叶手链被剑气削断，金箔似的碎叶混着飘落的梧桐，在血雨腥风中打着旋儿。玉剑出鞘的清鸣响彻长街，白渊剑穗上的银铃疯狂震颤，震得沿街灯笼同时爆开，烛火如流萤四散，将他下颌狰狞的烧伤疤痕照得忽明忽暗。
“带蔡小姐走！”白渊低喝着挥剑荡开围攻的黑衣人，剑锋扫过之处，砖石迸裂。钱叔刚要上前接应，却见二十余盏玄色蝠纹灯笼从屋顶亮起，将整条街笼在诡异的光晕中。为首的鬼面人摘下面具，眉骨至下颌的刀疤在火光中宛如活物，他抬手示意，黑衣人瞬间结阵将三人围得水泄不通。蔡璐颤抖着抓住白渊染血的衣襟，嗅到他身上松木香混着血腥味愈发浓重，而远处溪山别院方向，冲天火光已将半边天幕染成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