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公道?
二十年未曾动过的问心剑终于苏醒。
六道身影曳着长虹从天而降,落在群玉峰殿前广场上。
宗主空云道人一身灰色道袍,眉宇间透着严肃与凝重,身侧站着其他五座灵峰的峰主,俱是神霄宗辈分最高,修为最深的存在。
“陆峰主,问心剑为何而出?”
空云道人步履沉稳,目光扫过人群,在问心剑正下方的冉霜蘅身上稍作停留。
陆临渊抱拳行礼:“禀掌门,逆徒冉霜蘅损毁千机镜拒不认罪,执意要请问心剑探明真相。”
“霜蘅丫头?”空云道人愣了一瞬。
他对这个女娃印象深刻——二十年来拜入宗门的弟子中,她的资质最为出众。
单木灵根,灵根天赋高达九成九,只差一丝便是圆满。
虽与陆临渊灵根不合,但是一心求剑,且在陆临渊的强烈要求下入了群玉峰。
二十年间宗门大小比试,次次都是头名,让他们几位峰主好生羡慕。
原以为是一段师徒相合的佳话,怎的闹到这般境地?
“你有什么冤屈,为何不与陆峰主私下讲明,非要闹到这般地步?”空云道人轻叹一声。
“神霄宗立宗之时,祖师定下规矩,凡请问心剑者,需以神识为祭,你金丹期的修为,恐怕难以承受。”
“弟子明白,”冉霜蘅恭敬一揖,声音平静,“但若受了无妄之罪,必使道心蒙尘,修为再难寸进。霜蘅只求一个公道,即便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
空云道人沉吟片刻,与几位峰主交换眼神后,微微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让问心剑为你溯流真相,明辨是非。”
人群中的季悠婉小脸顿时变得煞白。
问心剑一降临,她便因惧怕神剑威能后退数步,躲入人群中才稍稍心安。
她不安地揪着裙角,心中升起一丝怨恨。
师姐就不能像往常一样,服个软低头认错么?
都是师尊的徒弟,难道还会真的重罚她不成,为什么要闹这么大,让所有人都下不来台?
她祈求地看向不远处的师尊,他冰冷的眸子只落在冉霜蘅身上。
问心剑终于凝实,缓缓落在冉霜蘅面前。
她指尖轻触剑身,将神识之力灌注进去。霎时,问心剑似乎变成黑洞,无休无止地撕扯她的神识。
冉霜蘅闷哼一声,脸色微白。
“这小肚鸡肠的女人不知道心有多脏,还想唤醒问心剑?真是哗众取宠!”
“就是,连神剑都唤醒不了,还真相?真相不就明摆着吗?”
有弟子低语着嘲讽。
陆临渊心中亦是微微一松,唤不醒问心剑,冉霜蘅的所作所为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事后不光得认下损毁千机镜的过失,还要因劳师动众罪加一等。
念至此,他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
就在众弟子的嘲讽声渐起时,一股凛冽寒意突然从掌门身侧扩散开来。
“噤声。”
众人顺着寒意望去,只见一位黑袍男子不知何时已立于空云道人左侧。
是墨月峰峰主——司墨宸。
这位神霄宗最为神秘的峰主,相传因重伤常年闭关,以至于不少新入门的弟子都不认得。
空云道人见他出手,不自觉地微微欠身,眼中闪过一丝敬畏。其他几位峰主也神色微变。
二十年前的东胜州第一剑修并非陆临渊,而是眼前这位面如冠玉的墨月剑尊。
他凭空出现,在魔渊之战大放异彩,初入神霄宗便独领一峰,还和问心剑有着特殊的感应。
他立于人群之外,似与世间万物皆不相干,却在此刻突然开口。
那声音中隐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威严,让在场的峰主不由自主地想起魔渊之战中陨落的上任宗主,苍玄。
“司师叔为何对一个群玉峰弟子如此关注?“有峰主疑惑道。
“慎言!“另一人迅速打断,“有些事,不是我等可以妄议的。“
冉霜蘅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深吸一口气,全力唤醒神剑。
拥有前世元婴期和今生金丹期的双重神识,她的精神力远超寻常修士,已接近化神期水平。
神识如潮水般涌向神剑。
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连身体也开始因为神识微弱颤抖。
“霜蘅丫头,你……”
空云道人心疼地蹙眉,问心剑二十年未曾动用,唤醒它所需的神识何止海量?
现在看来,金丹期怕也要魂飞魄散,连转世重修的机会都没有。
可“莫要勉强”四字被他憋回喉间。
问心剑动了。
不光是神识,被压抑两世的委屈、悲愤和不甘,也一同涌入剑体。
神剑震颤,发出带着怒意的铮鸣。
剑身剧颤,其上玄奥符文一枚枚亮起,剑光由黯转明,所有人都感受到剑灵的苏醒。
古老而锋锐的气息弥散,剑意在空中织成水晶般清透的光幕。
空中浮现出冉霜蘅洞府的景象,时间仿佛被拉回到事发之时。
画面中,数位弟子叽叽喳喳地围绕着季悠婉,她在众人的奉承中得意地启用了千机镜炫耀。
镜面光华流转,映出她骄矜的笑容。
然她不过筑基期的修为实在难以驾驭。
强注法力之下,千机镜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脱手而出撞在洞府大门之上,崩出数道裂纹。
最后,画面定格在冉霜蘅破关而出惊讶的脸。
真相大白。
季悠婉浑身颤抖得像筛子一般,瘫软在地,泪流满面地辩解:“不是、不是这样的……明明就是师姐突破金丹时的异象,干扰我操纵千机镜,不是悠婉的错……”
陆临渊脸色阴晴不定,胸膛起伏。
他的目光在两位亲传弟子之间游移,冷静和愤怒在心中交织。
身为峰主,他深知宗规不容践踏,作为师尊,他又怎能亲手重罚季悠婉?
还有冉霜蘅,明明是自己的亲传弟子,为何不私下分说,反而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他难堪?
冉霜蘅收手而立,虚弱中有着一丝释然:“来龙去脉已现,弟子斗胆,请掌门与诸位峰主为我做主。”
空云道人眉头紧锁,手指在袖中无意识地轻叩,目光游移不定——时而落在陆临渊身上,时而扫过冉霜蘅苍白的面容。
整个神霄宗上下七峰,谁不知道陆临渊对季悠婉疼爱有加?
现在当众惩戒季悠婉,无异于打这位东胜州第一剑修的脸面,更遑论宗门仰仗陆临渊的地方甚多。
但冉霜蘅请了问心剑,若不惩处,又置宗门规矩于何地?
“霜蘅丫头,此事确实有些误会,”掌门无奈摇头,叹息道,“陆峰主,你看……”
问心剑不满的剑鸣打断他的话语。
“掌门,弟子不求严惩,一切按宗规处置就是。”冉霜蘅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
“罚,当然要罚。”
陆临渊握着摧魂鞭的指节发白,脸色已变得铁青。
“季悠婉,损坏师门重宝,罚你入思过崖禁闭一月,可有不服?”他几乎是闭着眼说出来。
季悠婉早就被吓丢了魂,连连点头,也不知服还是不服。
当即就有弟子小心翼翼地将她搀起,便要往思过崖去。
冉霜蘅肩膀颤抖,指甲陷入掌心,几要掐出血迹。
她前世含泪认下一切,除了面壁思过,还要挨三十记摧魂鞭。
今生冒着神识再度崩散的风险,请来问心剑,也不过是让季悠婉面壁思过一月,连鞭刑都不用受。
这就是公道?
“慢着。”
熟悉的威压又起,季悠婉三人被压在原地动弹不得。
一道低沉的嗓音传来。
“陆临渊,你当我神霄宗的宗规是纸糊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