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机隐现
博兴县的集市设在柳桥村与陈户镇交界的河滩上，每逢三六九，方圆十里的乡民便如候鸟般汇聚。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河滩上已人声鼎沸。董永牵着老牛，竹篓里装着傅聪给的碎银，脚边扬起细碎的黄土。老牛似乎也被热闹的氛围感染，时不时甩动尾巴，发出欢快的“哞”叫。傅聪腰间别着短刀，肩头扛着根枣木扁担，不时用刀鞘敲敲老牛的背：“老伙计走快点，晌午让你啃带露水的嫩草。”
集市入口处，炸油条的油锅腾起滚滚白烟，香气混着牲口的臊味直冲鼻腔。卖早点的摊位前挤满了人，摊主熟练地将面团扯成条，丢进油锅里，金黄酥脆的油条在油中翻滚，引得路人频频驻足。董永盯着货郎担上的麦芽糖咽了咽口水，想起小时候爹赶集时总给他买一块。那时家里虽穷，但每逢集市，爹都会省下几个铜板，满足他小小的心愿。傅聪见状，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看什么呢，先买酒！醉仙居的女儿红得趁早抢。”
两人挤过卖布的摊位，靛蓝色粗布在风中猎猎作响。织布的妇人坐在小板凳上，手脚麻利地穿梭着梭子，嘴里还哼着当地的小调。布摊上摆满了各色布料，有鲜艳的红花布，也有朴素的灰麻布，引得不少姑娘媳妇围在摊前挑选。再往前走，是卖农具的区域，锄头、镰刀在阳光下泛着寒光，铁匠铺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火星四溅。
忽听得街角传来铜铃叮当声，一位白发老者坐在青布帷幔后的竹椅上，案头摆着龟甲与铜钱。老者身着洗得发白的道袍，脸上皱纹如古树年轮，浑浊的眼珠突然转向董永：“这位小哥，印堂泛红，恐有血光之灾。”董永心头一紧，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傅聪立刻挡在董永身前，手按刀柄，警惕地说道：“老神棍，别在这儿妖言惑众！”
老者却不恼，枯瘦的手指拈起三枚铜钱抛向空中。铜钱在空中划出三道弧线，落地时，竟摆出北斗七星的形状。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七宿现，姻缘牵，槐树下藏天机。”老者声音沙哑，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切记，天机不可泄露。”说罢，他便闭上双眼，不再言语，任凭傅聪如何追问，都不再开口。
董永正要追问，傅聪已拉着他快步离开：“别信这些江湖骗子，酒坊就在前头。”可董永总觉得后背发凉，老者说的“槐树”，莫不是祠堂那棵拴牛的老槐树？一路上，他的思绪都被老者的话占据，脚步也变得有些沉重。傅聪察觉到他的异样，拍了拍他的肩膀：“永子，别想太多，这些人就会故弄玄虚。”
醉仙居酒坊门前排着长队，空气中飘着醇厚的酒香。掌柜的是个圆脸汉子，见傅聪来了，老远就吆喝：“傅爷！留了坛十年陈，就等您呢！”傅聪掏出碎银，正要递给掌柜，董永却盯着柜台后的墙壁发起了呆。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一位女子正在织布，与祠堂偏殿那幅画中的女子极为相似。他揉了揉眼睛，仔细端详，心中疑惑更甚。
就在这时，酒坊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让开！让开！”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推着一辆华丽的马车横冲直撞地驶来。马车上的帘子被风吹起一角，露出里面坐着的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那女子眉眼如画，肤若凝脂，只是眼神中透着一丝忧郁。人群纷纷避让，一位卖菜的老汉躲避不及，菜筐被马车撞翻，青菜散落一地。家丁们不仅没有道歉，反而大声呵斥老汉。傅聪看不下去，上前理论：“你们还有没有王法！撞了人连句道歉都没有？”家丁们见傅聪身材魁梧，腰间还别着刀，心中有些畏惧，但嘴上仍不饶人：“乡巴佬，别多管闲事！”
双方僵持不下，马车上的女子掀开帘子，轻声说道：“别闹了，给这位老伯赔些银子。”家丁们虽不情愿，但还是掏出几枚铜钱扔给老汉。老汉正要拒绝，董永走上前，扶起老汉，将铜钱塞回他手中：“老伯，咱们不缺这钱，咱要的是个理。”女子见状，深深看了董永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随后放下帘子，马车扬尘而去。
买完酒后，董永与傅聪找了家小饭馆吃饭。饭馆里人满为患，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个角落坐下。小二端上几盘热气腾腾的家常菜，傅聪倒了两碗酒，递给董永一碗：“来，永子，别想那些烦心事了，喝酒！”董永端起酒碗，却没有喝，而是说道：“傅哥，你说那算命先生的话，会不会是真的？还有酒坊里的那幅画...”傅聪打断他的话：“想那么多干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来，干杯！”两人碰了碰碗，一饮而尽。
饭后，两人往回走。夕阳西下，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牛在一旁慢悠悠地走着，时不时低头啃两口路边的青草。董永的心中依然想着白天发生的种种，算命先生的谶语、酒坊里的画、马车上的女子，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却在他心中搅起了巨大的波澜。他隐隐觉得，自己平静的生活即将被打破，而前方等待着他的，将会是一段意想不到的奇遇。
回到祠堂，董永将酒坛放在厨房，便来到后院的槐树下。月光洒在槐树上，树影婆娑。他围着槐树转了几圈，仔细查看，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老牛也跟了过来，用头蹭着他的腿，似乎在安慰他。董永叹了口气，拍了拍老牛的头：“老伙计，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老牛“哞”地叫了一声，像是在回应他，又像是在说他也不知道。
夜深了，祠堂里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更夫打更声。董永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白天集市上的场景，算命先生的话在耳边回响。“七宿现，姻缘牵，槐树下藏天机。”难道这槐树真的隐藏着什么秘密？带着满脑子的疑问，董永终于在黎明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而等待他的，又将是新的一天和未知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