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水火同归

天裂闭合的第七日，昆仑下了一场蓝雪。

玄明在冰棺中醒来时，睫毛上结满细碎的冰晶。透过半透明的棺盖，他看见羿辰正用绷带缠裹渗血的手指——射日大阵的反噬让这位神箭手的掌心皮开肉绽。

“她呢？”玄明的声音嘶哑得不像活人。

羿辰的动作顿了顿，绷带末端垂落在冰棺上，像一道未写完的符咒。

“在瑶池畔。”他最终开口，“西王母的残魂在照料她。”

玄明推开棺盖。他的皮肤下已不见鳞片痕迹，但每走一步，地面都会凝结出霜花。共工之力并未消失，只是沉睡了——像一头盘踞在骨髓深处的兽。

遗忘之岸

瑶池的水恢复了清澈，倒映着天穹上淡蓝色的疤痕——那是闭合的天裂留下的印记。桑坐在水边，赤足浸在池中，水面随着她的呼吸泛起奇异波纹：左半圈泛着金光，右半圈却是幽蓝。

“桑。”玄明唤她。

女子回头，眉心裂痕里渗出细碎光点。她的眼神让玄明想起初入昆仑时的雪——干净得近乎残酷。

“你身上有熟悉的气息。”她歪着头，“像海底最深的漩涡。”

玄明蹲下身，与她平视。他想说三百年前桃树下的杏花羹，想说瑶池冰刃刺入胸膛时的痛楚，甚至想说归墟幻境里那个可怖的未来画面。但最终只是拾起她一缕被池水打湿的发。

“这是共工一族的结契礼。”他将发丝绕在自己腕上，“若你某天想起我是谁……”

水面突然剧烈震荡！桑的瞳孔骤缩，她猛地捂住眉心裂痕，指缝间迸发出刺目光芒。无数记忆碎片如逆流的雨，从瑶池倒灌入她的七窍！

“玄…明……”她的喉间挤出破碎的音节，同时有另一个更古老的声音与之重叠：“——容器！”

天帝的诏书

羿辰的箭尖破空而来，却在桑身前三尺凝滞。她周身腾起半金半蓝的火焰，脚下浮现出直径百丈的补天阵图——这正是女娲当年封印天裂的术法。

“不对！”玄明突然暴起，轩辕剑横挡在桑面前，“她不是在恢复记忆——有人在强行唤醒炎帝封印！”

昆仑之巅的云层突然被撕裂，一卷鎏金诏书缓缓展开。其上字迹如活物蠕动，每个笔画都渗出影毒：

“炎帝血脉容器损毁，启用第三十七号备选体。”

桑的身体突然浮空，四肢被无形锁链拉扯成“大”字形。她的惨叫声中，玄明看到有黑影正从她眉心裂痕里爬出——那东西有着桑的面容，却长着西王母的蛇尾！

“原来如此……”玄明剑指苍穹，怒极反笑，“所谓补天者，不过是天庭培育的人柱力！”

真正的阴谋

黑影桑的蛇尾缠住玄明脖颈，毒牙刺入他颈动脉。共工之血与影毒相激，炸开漫天蓝黑交织的火星。

“你以为自己很伟大？”黑影在他耳边嘶语，“当年炎帝剥离众神恶念创造影族，共工撞山是为摧毁这个罪恶实验！而你现在——”

蛇身突然僵直。

一支桃木簪从黑影后心贯入，簪头缀着的珊瑚珠正疯狂闪烁——那是归墟最深处才有的镇魂珊瑚。真正的桑单手掐诀，炎帝咒文化作赤红锁链，将黑影一寸寸拖回自己眉心！

“师兄。”她嘴角溢血，却笑得明媚，“这次换我教你——补天术的真谛。”

两人十指相扣的瞬间，共工神力与炎帝血脉彻底交融。瑶池水冲天而起，在空中绘出完整的补天阵图。那些曾被众神剥离的恶念、被掩埋的真相、被扭曲的历史，此刻全部在阵图中清晰显现：

第一次天裂是炎帝人为制造的实验事故

共工撞山是为摧毁被影族腐蚀的天柱核心

历代补天者都是天庭培育的“活体封印”

最后的抉择

阵图开始坍缩，恐怖的能量波动让整个昆仑山脉震颤。羿辰射完箭囊里最后一支箭，朝二人大吼：“快撤！阵眼要爆了！”

桑却拉着玄明冲向阵眼中心。

“你疯了？”玄明试图挣脱，“这能量足够让我们魂飞魄散！”

“正因为如此。”桑的瞳孔里映出急速放大的阵纹，“还记得葬骨之地的预言吗？‘水火同源者，可重塑天柱’。”

她突然吻住玄明。

这个沾染血腥气的吻里，玄明尝到了归墟海水的咸涩、瑶池冰雪的清冷，和某种更古老的、属于炎帝与共工时代的悲壮。当他被桑狠狠推开时，发现自己掌心里多了一颗跳动的蓝金心脏——她竟将两人的本源之力融合成了新的“天柱核心”！

“不——！”

爆炸的白光吞没了玄明的嘶吼。

终章·新生

当幸存者们从废墟中爬出，发现天空的裂痕已彻底消失。瑶池干涸的湖底躺着两具相拥的躯体：

玄明的白发铺展如雪，心口处嵌着半块炎帝咒印

桑的眉心裂痕愈合，发间生出细小的蓝色鳞片

西王母的残魂化作千只青鸟，衔来不死药喂入二人口中。

“咳咳…”玄明率先睁眼，发现自己的手掌正逐渐透明，“这是…？”

“暂时的。”桑的指尖穿过他虚化的手腕，“我们成了天柱的‘影子’，需要百年才能重新凝实肉身。”

羿辰背着空箭囊走来，突然将一支箭杆折成两半，分别塞进他们手中。

“拿着这个。”他转身走向山下，“等你们肉身重塑那天，我会用金乌弓的鸣响为号——”

“——届时，该找天庭算总账了。”

卷末彩蛋

东海深渊，那片飞走的龙鳞正吸附在沉没神殿的壁画上。画中共工撞山的场景悄然改变：原本孤身赴死的身影旁，多了一个持剑少女的轮廓。

暗流涌动间，有声音在神殿深处呢喃：

“第三十七号备选体……原来是你啊……广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