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进展
回去的路上，他脚步不疾不徐，但心神显然还完全沉浸在白天的模拟困境之中。
“为什么模拟不出真实的受创感？”“如何让推演变得连贯而不是片段？”“躲闪之后，身体的本能反应和下一个最优选择之间，到底缺少了什么连接？”一个个问题在脑中盘旋，让他几乎忽略了周遭的环境。
恰好，胡列娜和邪月也并肩从另一个方向走来，看样子是刚结束了各自的训练。
“喂！叶瑾！”胡列娜远远看到叶瑾的身影，眼睛一亮，立刻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声音清脆活泼。
然而，叶瑾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依旧低着头，目光有些放空地看着前方的地面，径直往前走，甚至嘴里还在无意识地低声念叨着类似“不对……连接……”之类的词语。
胡列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这家伙，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她嘀咕了一句，见叶瑾毫无反应地从她们身边走过，忍不住快走两步追上去，抬手就想拍一下叶瑾的肩膀，想把他从神游状态中拉回来。
就在她的手快要落下时，一只沉稳的手轻轻拦住了她的手腕——是邪月。
“哥哥？”胡列娜不解地看向自家哥哥，不明白他为什么阻止自己。
邪月微微摇头，示意她噤声，目光落在叶瑾专注而略显茫然的侧脸上，看着他慢慢走远，低声道：“别打扰他。”
“啊？”胡列娜更疑惑了。
“你看他现在的样子，”邪月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洞察力，“明显是陷入了某种思考的关键时刻，或许是有了什么重要的感悟。这种状态很难得，一旦被打断，思路可能就断了，非常可惜。”
胡列娜闻言，愣了一下，再仔细看向叶瑾那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背影，果然发现他和平时那种带着点从容、偶尔还有些戏谑的样子完全不同，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旁若无人的专注。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吐了吐舌头，也压低了声音：“哦……好吧。那我们就不吵他了。”
于是，兄妹俩便停下脚步，看着叶瑾像个梦游者一样，慢慢走进了宿舍楼，消失在拐角处。胡列娜这才收回目光，看向邪月：“哥哥，你说叶瑾他……是在修炼上遇到什么难题了吗？还是想到了什么厉害的东西？”
邪月望着叶瑾消失的方向，眼神微动，平静地回答：“或许两者都有。但他既然在思考，总会找到答案的。”
叶瑾回到寝室，躺在床上，琢磨着模拟与实际的差别。
他下意识地回想起了昨天被木人击中时的感觉——那结结实实的冲击力，身体失去平衡的狼狈，以及随之而来的剧痛。那些感觉是如此清晰，如此深刻。
然而，在他的脑内模拟中，这些“真实”的元素却完全缺失了。
当他试图模拟自己完美躲闪时，感觉就像在看别人的电影，轻松得不像是自己；当模拟进行到他应该被击中的地方时，画面要么突兀地中断，要么就强行跳过，无法重现那种真实的受创感和后续反应。
“不对……”他反复对比着脑海中那“干净”的模拟画面和昨日那“肮脏”的现实体验。
“模拟里，我好像总能提前知道木人要干什么，总能做出最‘正确’的反应……但我明明被吊起来打了。”
正是这个尖锐的对比，像一根针一样刺破了他模拟的虚假外壳。
叶瑾猛然意识到——他的模拟之所以“呆板”或“中断”，之所以感觉“假”，是因为他一直在试图复制“正确”的动作，或者干脆跳过“错误”的部分，却唯独忽略了最重要的变量——他自己！
他忽略了自己那近乎为零的实战经验，忽略了自己那远未达到协调的身体，忽略了昨日每一次被击倒时的真实反应和切肤之痛！
他的模拟，只是基于“旁观者”视角看到的外部信息，却没有真正代入他这个“当事人”的真实能力和感受。
他模拟的是观察到的“最优解”或者“错误范例”，却没有把自己放进去。没有这个真实的“我”作为基础，模拟自然就成了空中楼阁，要么虚假得完美，要么脆弱得卡顿。
“原来如此。”叶瑾躺在床上，眼神中闪过一丝明悟。问题不在模拟本身，而在于模拟的基础错了。
他需要进行的，不是理想化的完美推演，而是基于自身真实情况、甚至是“自虐式”的失败模拟。
第二天，魏常如同往常一样，背着手，慢悠悠地踱步到高台边缘，浑浊的老眼扫视着下方那些勤奋的年轻身影。
他的目光在场中逡巡，很快，便定格在了角落里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魏常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昨天，这小子就在那个位置，顶着一身伤，像根木桩似的杵了一整天。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倒也没太在意。
可今天，这小子居然又来了？还是那个位置，还是那样站着，一动不动，只是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场中那些正在对练或与木人搏斗的学员们。
“嗯？”魏常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鼻音，心中的疑惑加深了。
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伤还没好利索，不回宿舍好好养伤，也不像其他学员那样哪怕做些基础恢复训练，就这么干看着？
魏常自然不知道，此刻叶瑾看似平静的站姿下，其大脑正以前所未有的强度高速运转着。
昨夜的明悟如同钥匙，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他不再是那个仅仅站在岸边观察河流流向的旁观者，而是将自己代入了湍急的水流之中，感受每一次冲击，每一次挣扎。
他不再一味追求模拟出完美的动作，而是将昨日被击倒的每一个狼狈瞬间、每一次错误的判断、每一次身体的僵硬反应，都代入模拟之中。
叶瑾将自己昨日被击倒的瞬间与场上学员的应对进行对比：“他为什么能躲开，而我当时却像木桩一样被打中？仅仅是预判的差距，还是他身体的柔韧性和反应速度远超于我？以我目前的身体协调性，强行模仿他的动作，会不会摔得更惨？”
“这一招反击，看起来简单，但发力技巧很关键……回想昨天我出拳的感觉，软绵无力，我能做到像他那样瞬间爆发吗？模拟起来，感觉力量根本凝聚不起来。”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失误？是判断错误，还是体力不支？如果是体力不支，参照我昨天力竭的状态，恐怕连他一半的回合都撑不住，模拟在这里就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