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神之铁砧与背叛之刃（下）
危机…暂时解除？
甲板上一片死寂。只有金属碎片如雨点般砸落海面的噗通声，船体结构不堪重负的呻吟声，还有戈蒂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勇次郎缓缓收回右脚。那只巨大的木质拖鞋上，裂纹如同蛛网般遍布，仿佛随时会彻底碎裂。他后背肩胛骨下方，那柄忍刀依旧深深插着，刀身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动，鲜血染红了他大片后背。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裂纹遍布的拖鞋，又侧头瞥了一眼后背透出的刀尖，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那致命的伤口和濒临破碎的武器，都只是微不足道的灰尘。
“热身结束。”他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吧的轻响，目光如同两柄烧红的钢钎，穿透渐渐消散的金属蒸汽，死死钉向海底那七个依旧在疯狂闪烁幽蓝光芒的能量节点，以及那庞大金属平面上无声矗立的钢铁拖鞋森林。
“该拆了这堆废铁了。”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着千疮百孔的黑桃号。
甲板上积着混合了海水、油污、墨汁和…鲜血的浑浊液体。金属碎片如同冰雹后的残骸，散落得到处都是，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铁锈味、臭氧味、血腥味和液态金属冷却后的奇特腥气。
戈蒂瘫坐在污水中，怀里抱着被一分为二的航海日志，眼神空洞，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他旁边，是蜷缩在船舱壁下、被鬼蜘蛛鬼头刀背拍中胸口、昏迷不醒的阿诺。少年脸色惨白如纸，嘴角还挂着一缕刺目的血痕，怀里那只章鱼也软趴趴地耷拉着触腕，似乎没了声息。
船舱铁壁上，那个清晰的人形凹坑里，鬼蜘蛛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在那里。双手手腕呈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粉碎性扭曲，白森森的骨茬刺破皮肉暴露在空气中，鲜血染红了身下的铁锈。他口鼻中不断涌出血沫，身体因为剧痛而间歇性地抽搐，涣散的眼神里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和茫然，似乎还没从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脚中回过神来。
艾斯半跪在甲板上，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头滑落。他双臂上的火焰已经熄灭，皮肤上布满了被飞溅的液态金属灼伤的焦黑痕迹，刚才对抗三道洪流的消耗几乎榨干了他的体力。他死死盯着铁壁下如同死狗的鬼蜘蛛，又看向船头那个浑身浴血、后背插刀却依旧如同山岳般矗立的身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愤怒、震撼、后怕…种种情绪交织翻滚。
船头，勇次郎缓缓站直身体。后背那柄忍刀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每一次晃动都带出更多的鲜血，顺着岩石般的肌肉线条流淌下来，滴落在积水的甲板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他低头，抬起右脚。
咔…嚓。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碎裂声。
那只跟随他征战无数、刚刚硬撼了两道液态金属洪流、踹飞了叛徒的木质巨大拖鞋，右脚的鞋底边缘，一块巴掌大的木片终于承受不住内部积累的恐怖应力，彻底剥落下来，露出里面同样布满细微裂纹的木质结构。
勇次郎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缺损的鞋底，又看了看自己那只布满细微血痕、却依旧蕴含着爆炸性力量的赤足。他弯腰，用两根手指，如同捏起一片微不足道的落叶，将那块剥落的木片捡了起来。
“啧。”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啧，随手将木片丢进旁边浑浊的积水里。木片漂浮着，如同一艘小小的破船。
他无视了后背的伤痛，无视了脚下的缺损，目光如同两柄烧红的探照灯，穿透渐渐散去的金属蒸汽和动荡的海水，死死锁定海底那片巨大的银灰色金属平面。七个幽蓝色的能量节点依旧在疯狂闪烁，如同巨兽愤怒的眼眸。刚才被击溃的液态金属攻击，似乎只是这头钢铁巨兽的试探性爪牙。
“喂，艾斯小子。”勇次郎头也不回，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嗡鸣，仿佛胸腔在共振。
艾斯猛地抬头：“啊？大叔？”
“还能烧吗？”勇次郎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问“饭好了没”。
艾斯一愣，随即一股不服输的火焰在胸中腾起，他挣扎着站直身体，双拳紧握，橘红色的火苗再次在指尖跳跃起来，虽然远不如全盛时炽烈，却带着一股不屈的意志：“能！烧什么？”
“烧海。”勇次郎言简意赅，抬手指向船体周围动荡的海面，“给老子烧干它！三分钟！”
“烧…烧干？”艾斯看着周围广阔的海域，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就算他全盛时期也不可能做到！更何况现在体力消耗巨大…
“做不到就闭嘴。”勇次郎的声音冷了下来。
“做得到！”艾斯被这轻蔑彻底点燃了，他猛地深吸一口气，胸膛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全身的火焰毫无保留地轰然爆发！橘红色的烈焰冲天而起，将他整个人包裹成一个巨大的人形火炬！恐怖的高温瞬间蒸干了周围的积水，甲板发出焦糊的气味！
“炎上纲！！”艾斯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他双掌狠狠拍在剧烈摇晃的甲板上！这一次，火焰不再是锁链，而是化作一片疯狂蔓延、急速扩张的赤红色火海！火焰贴着海面，如同拥有生命的红色地毯，以黑桃号为中心，狂暴地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滋滋滋——！！！
海水与火焰接触的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汽化声！浓密无比的白茫茫蒸汽冲天而起，瞬间遮蔽了视野！艾斯如同一个燃烧殆尽的火炬，脸色惨白如金纸，身体摇摇欲坠，全靠一股意志在支撑。他榨干了体内最后一丝力量，将火焰的领域扩张到极限！方圆数百米的海面瞬间被沸腾的蒸汽和狂暴的火焰覆盖！海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下降！
“三分钟…”艾斯咬着牙，鲜血从牙龈渗出，“我…给你烧出来！”
“废物。”勇次郎评价了一句，但嘴角似乎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他没有再看艾斯，目光穿透了越来越浓密的蒸汽，仿佛能直接看到海底。
就在艾斯的火焰疯狂蒸腾海水、海平面急速下降的同时，海底那巨大的金属平面上，七个幽蓝的能量节点闪烁的频率骤然提升到了极限！刺眼的光芒连成一片！整个金属平面都在高频震动！那些矗立的巨大合金拖鞋根部，复杂的纹路光芒大盛！
嗡——！！！！
一声比之前所有声响加起来都要恐怖、都要沉闷、仿佛整个海洋都在共鸣的巨响从海底爆发！
轰隆！轰隆！轰隆！
海底金属平面中心，以及周围七个能量节点所在的位置，坚固无比的合金地面如同被无形巨力撕裂，猛地向上拱起、破碎！八根巨大无朋、直径超过十米的恐怖金属柱，如同从地狱深处探出的魔神之臂，裹挟着崩飞的合金碎片和沸腾的海水，冲破艾斯火焰蒸腾的海面，轰然拔地而起！
这八根金属柱并非简单的圆柱，它们的表面布满了复杂的机械结构、能量管道和闪烁着红光的传感器阵列。更令人心悸的是，在它们冲破海面、升腾到数十米高空后，柱体的顶端和中部结构开始发出巨大的金属咬合与变形声！
铿锵！铿锵！铿锵！
巨大的齿轮转动！沉重的液压杆伸缩！坚固的合金装甲板滑动、组合、嵌套！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八根顶天立地的金属巨柱，竟然在短短几个呼吸间，扭曲、变形、组合——最终，凝聚成了一尊顶天立地的——
黄金巨人！
巨人高度超过百米，通体由一种散发着柔和光晕、却又坚固无比的暗金色合金铸造而成，流线型的躯体充满了力量与科技的美感。它的头颅并非人形，而是一个巨大无比、棱角分明、带着冷酷机械感的——黄金拖鞋！鞋尖朝前，鞋底朝天！在“鞋头”的位置，两只巨大的、由无数六边形晶体构成的复眼闪烁着冰冷无情的红光，俯瞰着下方如同蝼蚁般的黑桃号！
巨人的双臂由两根最粗壮的金属柱变形而成，末端并非手掌，而是两个巨大无比、如同攻城锤般的沉重撞角！双腿则由另外两根金属柱构成，膝盖和脚踝处是复杂的多轴转向关节，两只巨大的脚掌——同样也是放大了无数倍的厚重黄金拖鞋造型，稳稳地踩在沸腾的海水之上！蒸汽在它庞大的身躯周围缭绕，让它看起来如同从蒸汽朋克神话中走出的毁灭之神！
巨人胸腔位置，七个幽蓝色的能量核心呈环形排列，如同心脏般搏动着，源源不断的强大能量顺着粗大的能量管道输送到全身，发出低沉的嗡鸣。它微微低头，那双由无数六边形晶体构成的巨大复眼锁定了船头的勇次郎，红光骤然变得刺目！
“B.P-001，歼灭模式启动。目标确认：纯度污染源。执行…净化。”一个冰冷、毫无感情、仿佛由无数电子音合成的巨大声音从黄金巨人的胸腔中响起，如同神谕，回荡在蒸汽弥漫的海天之间！
“黄…黄金…”戈蒂看着那顶天立地的黄金巨人，又看了看怀里破碎的日志，眼神彻底涣散，发出梦呓般的声音，“真的…是黄金…巨人…”
艾斯耗尽力量，火焰彻底熄灭，他脱力地单膝跪地，看着那遮蔽了天空的黄金巨影，脸上只剩下震撼和一丝绝望：“这…这就是…陷阱的终极？”
勇次郎仰着头，看着那尊散发着神祇般威压的黄金拖鞋巨人。后背的刀伤还在流血，脚下的拖鞋已经残破。但他的眼神，却如同被投入了熔炉的寒铁，非但没有被压垮，反而燃烧起前所未有的、足以焚尽苍穹的炽热战意！
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一种要将眼前这看似神圣不可侵犯的钢铁神像彻底砸烂、踩碎的纯粹欲望！
“纯度污染源？”勇次郎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清晰地穿透了巨人引擎的轰鸣，“放屁！”
他猛地踏前一步，残破的拖鞋踩在滚烫的甲板上，发出嗤嗤的声响。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那顶天立地的黄金巨人，然后——
缓缓地，将大拇指朝下。
一个极尽轻蔑、极尽挑衅的姿势！
“铁壳子，”勇次郎的嘴角咧开一个近乎撕裂的、充满暴戾气息的狞笑，露出的牙齿仿佛闪烁着寒光，“老子今天就用这双拖鞋，给你开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