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中继站首攻：尘埃哀鸣者
冰。
彻骨的冰从脊髓深处炸开，顺着新生的幽蓝冰骨疯狂蔓延，每个细胞都在绝对零度下僵硬地惨叫。肺部残存的气息呼出瞬间凝成冰晶碎屑，簌簌落下砸在湿滑冰冷的金属走道苔藓上。视野像被浓稠墨汁浸泡过，唯有左眼深处那片濒临熄灭的漩涡余烬，还挣扎着透出幽蓝的微光，死死压住边缘那串灼烧灵魂的倒计时——00：30：11。时间如同绞紧的弓弦。
后背撞击金属管壁的剧痛被低温麻木，只剩下嵌入骨髓的钝感。右肩上，那被蠕动的“索米”焦油状物质覆盖、仍在与幽蓝冰骨无声厮杀的创口，此刻更添了一层来自外部通道的折磨——粘稠浓密、饱含着铁腥腐臭的尘埃扑簌落下，如同冰凉的死神之灰覆盖全身。其中夹杂着微小的锐利金属碎屑，钻入尚未愈合的撕裂豁口深处，带来针扎般的刺痛。每一次喘息，都吸入了更多冰凉的、带着致命放射性的尘烟，喉咙深处泛起烧灼的金属腥气。
“唔……”林熵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粘满污垢的左手本能地抬起，徒劳地遮挡砸落脸上的冰冷污物。左眼那幽蓝的漩涡猛然向内收缩，仿佛不堪重负。右肩蠕动的“索米”物质剧烈颤抖了一下，如同被灰尘呛住的活蛭。更糟糕的是紧握在幽蓝冰骨右手中的巨大扳手！
那坚硬沉重的金属表面在冰冷的辐射尘埃覆盖下更添寒意，掌心残留的温度被迅速剥夺。扳手握柄根部，那个刻着“ESC S-078-REX”的冰冷印记部位，此刻在尘埃弥漫的昏暗光线下，如同被唤醒的沉睡毒蛇，那枚微小的嵌入式元件——针尖大小的一点猩红幽芒，正透过覆盖的污垢和尘埃，极其微弱却恒定地闪烁着！
“嘀…嘀…信号锁定…污染载体坐标…持续修正…”一个冰冷机械、仿佛直接来自地核深处、隔着厚重管道和屏蔽层依然清晰渗入脑髓的追踪信号断断续续在意识中响起！频率如同丧钟！
轰！隆隆隆——！
头顶！遥远的、仿佛隔着亿万岩层的厚重大地深处！沉闷得如同巨神擂鼓的爆炸余波震荡再次猛地传来！整个黑暗潮湿的地下管道如同垂死的巨蟒般猛烈地痉挛、扭曲、下沉！大块大块凝结着厚厚铁锈、覆盖着湿滑青苔和粘稠黑色油泥的沉重管壁结构，在持续不断的超强震动波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刺耳的撕裂音如同无数生锈的铁片在脑壳内相互刮擦！更多带着强烈放射性尘埃的冰冷污泥混合着碎裂的金属锈片和冷凝水珠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千机……”一个夹杂着剧痛咳喘的、如同被砂轮磨过无数次喉咙的声音在右侧管道角落的浓密黑暗中挣扎响起！是牧九！
他清瘦的身影在微弱管道裂隙泄露的、被尘埃弥漫滤过的惨淡天光下轮廓模糊，靠着管壁勉强支撑。那只布满暗金色熔铸纹路的右臂无力地垂落在身体一侧，如同彻底坏死的枯枝，表面流淌的淡金色光泽液体被厚厚的黑泥和冰冷的放射性尘埃覆盖凝固，如同结痂的污血。另一只手臂紧紧箍着伏靠在他肩上昏迷不醒的苏弦。苏弦单薄的身体如同失去了所有骨骼，软软地倚靠着牧九，颈下那片区域，原本濒临彻底崩解的ESC-001烙印处，此刻被厚厚的黑污泥垢覆盖掩盖了所有痕迹，看不出死活。只有她微弱到几乎停滞的呼吸带来的极其细微的身体起伏，证明着生命的最后余烬尚未熄灭。
“……他引爆了……所有……熵减单元……”牧九艰难地抬起灰败无血色的脸，那双曾如深潭般清澈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疲惫与沉重，布满血丝的眼角凝结着几道细小的暗金色血痂。他艰难地喘息着，目光穿过弥漫的放射性尘烟，望向如同泥塑般被埋在污垢里的林熵，以及他手中紧握的那把闪烁着红点的扳手！“……管道……主传输轴……瘫痪……超过72%……”
“……代价呢……”林熵的声音带着冰层断裂的嘶哑，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肺里最后一丝空气。右手中紧握的扳手因为肌肉的痉挛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他视线冰冷地扫过苏弦颈下那片被污垢掩盖的区域。那枚烙印崩溃前最后回光返照的紫色强光，素子残存意识碎片里被痛苦扭曲的“血钥匙”……一切的一切，在楚千机这孤注一掷的爆炸后，值么？
“……他……”牧九的目光沉痛地垂下，落在怀中苏弦毫无生气的脸上，仿佛在看一朵即将彻底枯萎的苍白睡莲。“……引爆位置……在……核心压缩阀外侧……强辐射……生命……信号……”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山石般的重量。没有说完的话语，却比任何残酷的描述都更令人窒息。空气中只剩下冰冷的尘埃落下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沙沙声，如同无数死灵在叹息。
“……还有……她……”牧九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苏弦尽量护在怀里，一只手臂撑在布满湿滑青苔的冰冷管壁上试图站起。“……百合子……在我们刚坠下来那个污水洼里……还有气……”他的目光看向管道深处更黑暗的方向。
林熵僵冷的身体猛地动了一下！左眼那团幽蓝的漩涡似乎感受到了意识里掀起的剧烈波澜，极其微弱地颤动收缩了一下！百合子？！那个抱着残破蝴蝶簪、被夺走相框和记忆碎片、在维修厂绝望哭喊“爸爸”的小女孩！她竟然……也在这死亡尘埃弥漫的通道里？！
“……裴枢……呢？！”林熵强行压下心中的翻滚，声音冷得像一块万年寒铁。那个玩弄一切、布下杀局的魔鬼，绝不可能被一次爆炸抹去！尤其在这尘埃深处，那枚在扳手上持续闪烁、如同跗骨之蛆的猩红光点，正散发着越来越清晰、冰冷的恶意！
“……没死……”牧九的声音紧绷如拉满的弓弦，带着极度凝重的警惕。“……爆炸前……我感知到他的能量信号……强行……脱离了核心阀区……带着那件……武器……”他的目光扫向管道上方震动最剧烈的区域。“……他在找……新的……猎物……”
轰——！！！
仿佛为了印证牧九的话语！
头顶倾斜的、布满巨大扭曲裂痕的金属穹顶结构猛地发出一声撕裂灵魂的尖锐哀鸣！一块长宽足有两三米、覆盖着数吨厚腐锈、湿滑苔藓和大量堆积的放射性尘埃污泥的厚重巨型加固板！在又一阵恐怖的爆炸余波冲击下！如同上帝投下的末日砧板！带着粉碎一切的威势！朝着下方林熵和牧九所在的区域！狠狠崩裂、坠落砸下！！！！
速度！力量！面积！
避无可避！
“……小心！！！”牧九的嘶吼带着绝望的破音！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动作！只是本能地用最后一点残存的力气将怀中昏迷的苏弦狠狠推向旁边一个相对凹陷的管道夹角坑洼处！自己的身体则完全暴露在阴影之下！那只无法移动的熔铸残臂徒劳地抬起试图格挡！灰败的瞳孔映出越来越近的巨大死亡阴影！
时间仿佛凝固！
就在这千钧一发！死亡的重量即将碾碎牧九残存躯体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绝对秩序的冰冷意志流强行压下左眼的混乱！林熵那被污垢覆盖、僵硬的身体几乎是本能的、违背骨骼结构的极限弯曲！那只紧握着扳手的幽蓝冰骨右臂猛地向上抡起！！！
这一次！动作不再是蛮力！而是绝对的精妙与计算！
沉重的扳手带着撕裂湿冷空气的短促尖啸！巨大的活动头并非砸向落下的巨板！而是在下落巨板边缘一块极其不起眼、有着明显焊接修复痕迹、甚至鼓起一个锈蚀气泡的薄弱点位置——精准无比地！如同外科手术刀般高速擦过！！！！
滋啦——！！！
令人头皮炸裂的金属刮擦声！声音极小！却如同烧红的钢针刺穿了铁皮！
那被扳手刮过的薄弱点焊疤上！一块只有指甲盖大小、如同焦糊脆皮般的锈蚀层瞬间被掀飞！露出了下面一道极其细窄、几乎难以察觉的、贯穿了加固板内部结构筋板夹层的……微小应力腐蚀裂纹！！！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如同玻璃杯坠地般的裂帛脆响！从那道被强行撕裂扩大的微小缝隙深处猛然传出！
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片羽毛！又如同点中了摩天大楼承重的唯一一颗松动的铆钉！
那巨大坠落的重型加固板！在距离砸到牧九头顶不足半米的空中！其下落轨迹极其不自然地、如同被无形的手强行扭曲了一下！原本垂直砸落的巨大动能竟诡异地发生了轻微偏转！厚板的巨大结构重心猛然失衡！整个沉重的板材一边发出恐怖的金属撕裂呻吟！一边如同脱缰的狂马翻滚着！
轰隆！！！！！！
庞大的钢板擦着牧九无力抬起的手臂边缘！带着如同火车脱轨般的巨大风压和恐怖的金属撞击嘶吼！狠狠地斜着砸落在林熵与牧九右前方不到两米处的地面上！！！
整个地面剧烈一震！如同被巨锤夯砸！厚重冰冷的淤泥混合着放射性尘埃如同喷泉般向上狂涌！
巨大的冲击力将那处覆盖着青苔的金属走道硬生生砸裂！形成了一个长条形、边缘扭曲的深坑！破碎变形的巨大板材就那样深深嵌入其中！如同给通道钉上了一口巨大的、散发着辐射与死亡的铁棺材！
烟尘夹杂着冰冷的致命尘埃如同浓雾般弥漫！
牧九僵在那里，冷汗如同冰冷的蚯蚓瞬间爬满全身！那只差点被碾碎的手臂无力垂下，灰白的脸颊被飞溅的冰冷污泥覆盖。他难以置信地望着那几乎贴着鼻尖砸落的致命巨物，又猛地看向保持着击打姿态、冰骨右臂悬停在半空的林熵！那双布满血丝的瞳孔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真正的骇然！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眼前人刚刚展露的、绝对超越物理常识的、近乎神迹般的精准破坏力！
“……走……！”林熵的声音冰冷无波，沾满淤泥和尘灰的脸上甚至没有一丝劫后余生的表情。他甚至没有看牧九一眼，左眼的蓝光锁定了管道更深处的黑暗！紧握扳手的冰骨右手指向了那个他刚刚保护苏弦、顺手推过去的角落方向——靠近巨大深坑后部边缘、一片被飞溅淤泥覆盖了大半、微微向下倾斜的、看似普通的污秽管道地面交接处！
牧九瞬间会意！甚至来不及抹掉脸上的污渍！立刻从巨大的惊骇中挣脱！他以一种濒死之人爆发的潜力，猛地用能活动的左臂架起依旧昏迷的苏弦，如同躲避猎食者的羚羊，极其狼狈但目标明确地向着那片溅满淤泥的边缘地带翻滚过去！
林熵的身影紧随其后！动作略显僵硬却异常稳定！每一步踏在冰冷的湿滑地面上都留下一个清晰的黑色足迹。他紧握着那把仿佛成了身体延伸部分、散发着红点幽光的扳手，冰冷的目光扫过那巨大的深坑，如同扫视一堆破铜烂铁。
轰——！！！
又是一阵猛烈下沉！管道穹顶在持续的下压冲击下，如同被揉捏的巨兽脊骨，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挤压呻吟！更多大小不一的锈蚀金属碎片如同冰雹般砸落！但更致命的是深坑另一侧的管道支撑结构！在持续的巨震下发出一连串刺耳的钢铁断裂声！如同垂死巨兽的悲鸣！
“呃……”被牧九拖拽着的苏弦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那张被污泥覆盖、毫无血色的脸痛苦地皱紧！喉咙里发出一声极端微弱、如同被扼住喉管的猫崽般的破碎呜咽！覆盖在她颈下污垢之下那片曾经濒临崩溃的烙印区域……毫无征兆地……极其剧烈地、如同高频共振般起伏波动了一下！如同被压抑的火山脉动！
紧接着！
嗡——！！！
一股混乱、庞大、如同亿万灵魂在噩梦中同时尖叫的、无形无质却令人灵魂战栗的精神震荡力场！以苏弦的身体为中心！猛地如同波纹般强行爆发出来！
这力场极其混乱！极其痛苦！混杂着烙印崩溃前残存的无边绝望、对“摇篮”的恐惧、还有某种更深层、被强刺激激活的本能保护欲！冲击范围瞬间覆盖了半径十几米！
噗通！牧九闷哼一声！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砸中后心！整个人一个踉跄！直接抱着苏弦扑倒在地！他那张苍白如纸的脸瞬间被痛苦扭曲！原本稳定输送护体能量的那只熔铸残臂直接中断了光芒！嘴角甚至不受控制地溢出一丝带着淡金光泽的血线！
而旁边林熵的状态更为诡异！当这股混乱的精神震荡波掠过他身体时！他那被幽蓝冰骨包裹的右肩深处！那片蠕动的“索米”焦油状物质如同遭受电击般猛地剧烈痉挛起来！无数细小幽蓝的数据光点疯狂爆闪！左眼深处那团冰冷的漩涡骤然亮起！仿佛要强行镇压这股来自“初代模板”的混乱冲击！两股力量如同水火在体内剧烈碰撞！林熵的身体瞬间如同遭受高压电击般僵直在原地！嘴角溢出混着污血和蓝血的粘稠泡沫！
更恐怖的是！
轰——！！！！
伴随着苏弦无意识爆发的这股混乱精神波动！深坑另一侧那些刚刚发出断裂悲鸣的管道支撑结构如同被压垮的最后一根稻草！发出一连串密集得令人窒息的、如同炒豆般的爆裂声！巨大的、支撑着整个沉重管壁的、早已遍布裂痕的工字钢骨架……如同被巨人掰碎的肋骨……接二连三地齐根崩断！！！！
失去了所有支撑！深坑对面长达数十米的沉重弧形管壁结构！如同失去筋骨的山体！带着令人绝望的缓慢却又无可阻挡的势头！发出如同天倾般的巨大金属断裂哀鸣！轰然向下垮塌！！！！
崩断的钢筋如同垂死巨兽的利齿！切割着空气！沉重的金属外壁混合着包裹其上的厚重苔藓、污泥和放射性尘埃！如同倒悬的黑色山脉！朝着下方……朝着刚刚在混乱精神冲击下扑倒的牧九和苏弦！朝着身体僵直、被两股力量对冲锁死的林熵！狠狠砸塌覆盖下来！！！！
空间被压缩！冰冷的金属阴影如同地狱降临！绝望的碎屑如同黑色的雪片，提前宣告着下方生命的终结！
“不——！！！”牧九眼睁睁看着那灭顶之灾落下，发出绝望嘶吼！他本能地想要护紧怀中的苏弦，却发现身体如同被灌了铅！刚才混乱精神冲击的后遗症加上护体能量中断的虚弱让他几乎无法动弹！
嗡！！！
就在这灭顶阴影触及头顶发梢的瞬间！！！
一股无法形容的、如同穿越了亿万光年、带着无尽历史尘埃的绝对悲怆与湮灭气息……
伴随着一个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如同从尘封古井底部发出的、小女孩哽咽般的哭泣低语……
“……爸爸……妈妈……回家吧……”
声音源头……
赫然是……
那个……被坍塌泥土和碎屑半埋压在牧九身下……在苏弦精神震荡爆发边缘……怀中紧抱着一个脏污不堪、玻璃碎裂、散发着腐朽尘埃气味的破旧方形木框的……昏迷小女孩——百合子的身上！！！
那方形的木框内部……那张泛黄褶皱、模糊不清的黑白照片区域……
一点……仅仅是指甲盖大小……
黯淡却纯粹……如同凝固了宇宙最初始哀伤……的……
惨白……色……尘埃？！
这点尘埃……在苏弦混乱的精神波动、在巨大金属壁倾塌产生的强大风压、在通道内弥漫的致命放射性尘埃环境下……
猛地……微弱地……亮了起来！
死寂。
比金属冻结更深沉、比真空更彻底的死寂瞬间吞噬了整个倾斜、充斥着腐朽腥气的黑暗管道。那无声降临的灭顶阴影——长达数十米的、裹挟着万吨致命锈铁与放射性尘埃的巨大管壁如同倾倒的山峦，带着碾碎物质本身的极致重量，悬停在距离牧九苍白的额头、苏弦脆弱的颈项、林熵冰骨覆盖的肩胛……仅仅毫厘之遥的上空！连疯狂溅落的冰冷泥点都诡异地凝固在了半空！
时间和空间的流速被一股无法理解的伟力强行扼住咽喉！
而就在这片彻底冻结的死亡寂静中央！
百合子！
那个蜷缩在冰冷泥泞角落、怀中紧抱着残破污秽相框的小小身影！
她那沾满泥污、苍白如同褪色纸张的脸颊上，细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紧闭的眼睑之下，眼球如同陷入最深沉噩梦般剧烈地滚动！
“呜……妈妈……”一声微弱到几乎散佚在凝固空气中的、混合着无尽悲恸与惊恐的稚嫩抽泣，如同最后一缕穿破冰封湖面的绝望呼喊，艰难地从她微微张开的唇齿间挤出！声音在绝对死寂的背景下，如同投入湖心的碎石，瞬间激起无形的巨大波澜！
嗡——！！！
相框内！那块指甲盖大小、凝固着无边死寂的惨白色尘埃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无法用肉眼直视的纯粹白芒！那光芒并非照亮！而是纯粹的吞噬！它所触及的一切光线都在瞬间被扭曲、被分解！光芒瞬间扫过凝固的管壁残骸！被接触到的区域如同被投入强酸的薄膜，发出无声的灼烧嘶鸣！无数微小的物质尘埃直接在光芒中湮灭成基本粒子！
这惨白光芒并非孤立！它爆发的瞬间！一股庞大到足以扭曲时空维度的、极其特殊的历史性辐射能波动——广岛长崎核爆中心点才能产生的毁灭性的、代表着人类终极自毁意志与无尽哀伤的熵减凝聚物——如同被唤醒的远古灭世凶兽！被相框结构内蕴藏的时空烙印强行激发！
轰——！！！
相框本身连带着百合子怀抱它的手臂，如同脆弱的海螺壳内部引爆了炸药！发出一声沉闷至极、仿佛被空间屏障强行压缩了亿万倍能量的闷爆！恐怖的冲击并未外泄！反而被那股惨白光芒强行吸纳、凝聚、转化！化作一道仅有铅笔粗细、却闪烁着纯粹到刺眼的、如同白炽熔融态的白色磷光粒子流！如同被天神用最锋利的光之刻刀引导！无视了冻结的空间！精准无比地射入了上方那层即将压塌下来的、厚重管壁最核心的结构缝隙内部！贯穿！深深没入那金属与污秽构成的巨岩内部深处！！！
嗡——！！！
几乎在白磷光束击中管壁的同一瞬间！
轰隆！！！！！
整个暮色区地壳深处！一个与百合子所在通道相隔数公里、位于迷宫般管道网络核心枢纽区域的、一个巨大得如同地下神庙般的球形封闭空间——ESC情绪能量转化中继核心节点——内部猛地传出一声超越了物质承受极限的空间震颤轰鸣！！！
中继站核心！
那颗稳定悬浮在球形空间正中心、如同巨大水晶心脏般不断搏动、散发出恒定幽蓝光芒的能量转换核心晶体——此刻表面那恒定流转的光谱发生了极其突兀、极度危险的剧烈波动！仿佛它的运行受到了某种与自身同源、却又带着绝对破坏性异质能量的剧烈感染！
轰！！！
一道混杂着核爆尘埃湮灭白磷粒子与中继站本身精纯情绪蓝光的巨大能量反冲光柱！如同被强行堵住的火山口找到了最后的宣泄点！猛地从中继核心晶体的背面轰然射出！狠狠撞击在后方精密的引导环与输送管道上！
刺啦！！！！
精密的情绪能量引导环阵列如同纸糊般被瞬间撕裂、熔毁、汽化！粗壮坚固的能量输送主干管道如同被烧红的巨矛贯穿！瞬间熔穿一个直径数米的巨大空洞！灼热熔融的铁水和炽烈的电浆如同垂死巨蛇喷溅的污血般狂乱四射！整个核心空间中刺耳的过载警报声如同亿万只濒死金属昆虫在同时尖叫！混乱的幽蓝、灼目的白光、崩溃的电浆弧光疯狂交织！将整个核心节点瞬间化作一片炼狱！
嗡！！！
中继站超载！连接着亿万人类精神网络的巨大能量泵瞬间卡死！一股前所未有的精神输送管道震荡如同瘟疫般沿着无形的情绪网络瞬间传遍整个ESC系统！链接另一端的地表人类城市中！所有佩戴着情绪调节终端的个体大脑中都猛地传来一阵强烈混乱的眩晕与精神空白！
情绪输送主管道——瘫痪！！
而百合子所在的狭小管道废墟战场内！
悬停在众人头顶、被惨白光芒侵蚀出致命弱点核心的沉重管壁！
在相框中那道如同熔融白磷般的核爆尘埃粒子流贯穿其核心脆弱点的瞬间！
轰隆隆隆——！！！
如同沉睡的泰坦巨神终于被刺入心脏的毒刺唤醒！那冻结的死亡阴影骤然崩塌！整片厚重管壁带着超越之前所有崩塌的力量与愤怒！如同垂死反击的巨兽猛地向下砸落！而砸落的核心点！不再是下方的众人！而是……被核爆尘埃贯穿破坏、此刻正狂喷出炽热金属熔汁和断裂高压电缆的核心结构薄弱带区域！！！
轰！！！！
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劈开混沌！塌陷的管壁与下方坚硬的基础支撑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激烈碰撞！！伴随着刺穿灵魂的巨大金属爆鸣！那数十米长的沉重管壁结构带着被核爆白磷侵蚀的“伤口”，如同被砸裂的巨大冰川！在惊天动地的巨响中被狠狠砸断、崩飞！
无数巨大的金属碎片、覆盖着致命放射尘埃的厚重锈片、滚烫冒着剧毒浓烟的铁水熔渣……如同被引爆的军火库！如同怒涛海啸般！朝着整个黑暗通道的所有方向！以毁灭性的高速猛烈爆炸、激射、翻滚、冲刷开来！！！！！
“呜啊——！！！”牧九发出了几乎是生命最后时刻的嘶哑咆哮！在管壁崩溃崩塌的瞬间！他仅存的力量爆发！不再保护自己！整个人如同最坚固的壁垒！猛地旋身！用后背死死挡在蜷缩昏迷的苏弦和旁边刚刚爆发出能量、同样处于虚弱昏迷的百合子身体前方！同时那只布满暗金残纹的手臂拼尽最后一丝力量向上格挡！
轰！噗嗤！咔嚓！滋啦！！！
无数尖锐的金属碎片如同死神的镰刀狠狠撕裂空间！一块巨大的带着锋利断口的锈铁板碎片如同旋转的风车叶片！瞬间切开了牧九试图格挡的手臂表面本就残破的能量屏障！撕裂了他残破的灰袍！狠狠切进了肩胛骨深处！鲜血混合着淡金色的奇异液体猛地喷溅而出！更多的锐利金属碎块如同暴雨般狠狠撞击在他的后背！发出沉闷的骨裂声！他那清瘦的身体如同被重锤连续击中！猛地弓起！口中喷涌出大口的鲜血！
噗通！
牧九的身体连同被他庇护在身下的苏弦和百合子一起被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拍飞！重重撞在后方一段扭曲成怪异角度的重型管道支壁上！沉闷的撞击如同敲响了丧钟！他软软滑落，口鼻涌出带着暗金的血沫，后背和肩膀瞬间被鲜血染透，气息微弱得如同摇曳的风中残烛，勉强护住苏弦的手臂也无力垂下。
而几乎在同一刹那！
林熵！
他那僵直的身体在混乱风暴袭来的瞬间被数块灼热的金属碎片砸中！右肩蠕动的“索米”物质发出一阵类似被强酸腐蚀般的无声剧烈扭曲！左眼深处的幽蓝漩涡猛地向内收缩！身体被巨大的冲击波如同破布般狠狠甩飞！狠狠砸在后方沾满放射性油泥的冰冷管壁上！剧痛让他蜷缩！但他那只紧握着沉重扳手的幽蓝冰骨右手臂却如同焊死般未曾松动一丝！扳手表面油污下，那个猩红的信标光点如同恶魔注视的眼睛，疯狂闪烁！
哗啦啦——！！！
混杂着致命辐射的尘埃与滚烫的熔融碎屑如同黑色暴雨般倾泻而下！瞬间将整个崩塌的区域吞没在毁灭的尘霾与灼热毒烟之中！能见度瞬间降至冰点！只有崩塌的巨响、金属烧红的滋滋声、结构继续垮塌的噪音在刺鼻的浓烟中回荡！
……噗……噗……
细微的、如同水滴滴落在滚烫烙铁上的蒸腾声响，在浓烟弥漫的死寂角落偶尔发出。
是牧九的鲜血混合着淡金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在身下苏弦苍白额头上的声音。
而就在这片废墟中心！
距离巨大崩裂洞口边缘不足数米远的、一块刚刚被崩塌掀翻的巨大厚重、沾满放射性淤泥的金属板残骸后方！
噗嗤——！！！
如同烧红的餐刀切割冷冻的黄油的轻微声响！
一只覆盖着绝对光滑、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的深邃哑光液态金属的手！
无声无息地！
从翻倒的巨大金属板边缘、堆积的冰冷放射性尘埃形成的阴影里极其突兀地伸了出来！
毫无征兆！毫无气息！
这只金属手掌如同最精密的暗杀毒牙，五指极其稳定地舒张弯曲了一下，仿佛在适应这片刚刚经历过毁灭冲击的混乱空间。液态金属的表面甚至没有沾染一丝灰尘或污泥。
紧接着！
哗啦！
厚重的金属板被一股沉稳到可怕的蛮力毫无声响地向上掀开！动作优雅得如同绅士翻开一本厚重的典籍！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从金属板下那片仿佛连接着无尽深渊的阴影中完全站起！
裴枢！
他身上那件曾精致无比的燕尾服此刻遍布灼烧的破洞和滚烫的熔渣沾染痕迹，甚至被放射性尘埃浸透成诡异的灰黑色，如同刚从炼狱中爬出的堕落贵族。那副标志性的金丝眼镜彻底不见踪影，露出镜片后那双……如同最幽深极地寒冰本身雕琢成的眼睛！那眼神冰冷到了不似生物，剔除了所有情绪，只剩下纯粹到恐怖的观察、计算与掌控！
他那覆盖着液态金属的右手极其稳定地平伸在身前，手心朝上。而在那平滑的金属掌心中，静静地悬浮着……一团仅有鸽子蛋大小、却在不断向内缓慢旋转压缩的、深紫色如同凝固血浆般的……能量核心？在那核心深处，无数微小的、如同恒星残骸燃烧的炽白粒子如风暴般疯狂对冲、湮灭、再生！每一次旋转湮灭都释放出令人灵魂都感到极致危险的辐射能波动！正是之前那件发射毁灭光束的仪器核心！
他的目光如同最高精度的扫描探头，穿透翻滚的浓烟与灼热的辐射尘埃，瞬间锁定了三个坐标！
第一目标——
牧九！那靠在支壁上，后背鲜血淋漓、气息奄奄的身影！
“无用的牺牲。抹除。”裴枢冰冷平滑的机械合成音在尘嚣中响起，带着一丝如同擦拭精密仪器时扫去灰尘般的轻描淡写。
无声无息！
那只覆盖着液态金属的左手瞬间扬起！如同毒蝎甩尾！拇指与中指微曲，在空气中极其短暂、迅疾地弹动了一下！仿佛拨动了无形的琴弦！
嗡——！！！
一道细如蛛丝、近乎无形无质、带着绝对切割分子键规则特性的空间震荡波纹，如同死神的剃刀！超越肉眼捕捉的速度！瞬间跨越空间距离！狠狠“切”向了牧九的……心口偏下方、肩胛骨区域！那道正不断涌出淡金色液体的巨大创口内部深处……神经密集传导的节区！！！
噗嗤——！！！
仿佛锋利的薄刃划开一页浸湿的纸张！
伤口内部传来令人头皮炸裂的细微剥离声响！一股混合着淡金色液体的血泉如同微型喷泉般猛地从牧九伤口深处挤压喷射出来！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丝痛哼！整个上半身猛地剧烈一震！如同被瞬间抽走了部分脊椎！刚刚勉力维持的最后一口气息骤然中断！灰白的面容因心脏瞬间痉挛的剧痛猛地向上扭曲！眼睛倏然圆睁！瞳孔深处最后一点光芒瞬间熄灭！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般彻底瘫软下去！紧紧护着苏弦的那只手也无力地垂落！
“不……”一个极其微弱、如同烛火熄灭前最后一下颤动的破碎气音，从他剧烈抽动的唇缝中挤出。
第二目标——
昏迷的林熵以及他手中那把闪烁着红点的扳手！
“核心污染源节点。标记。回收。”裴枢冰冷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片尘埃，那只平托着紫色核心的液态金属手掌极其平稳地向林熵方向抬起！
轰——！！！
一股庞大的、足以瞬间将肉体压成血泥的无形精神冲击力场混合着核心的湮灭辐射瞬间降临！精准地轰在林熵被冲击波拍飞的区域！
林熵僵硬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砸中！口中刚刚涌出的污血瞬间倒呛入肺部！剧烈的咳喘让他几乎窒息！全身骨骼发出哀鸣！左眼那团冰冷的幽蓝漩涡如同风中残烛，光芒瞬间黯淡到几乎消失！右肩蠕动的索米物质被这股辐射力量激发得如同沸腾的焦油！剧烈地扭曲、冒泡、试图钻入更深处！紧握扳手的冰骨右臂感受到泰山压顶般的巨力！那臂骨深处传来的刺骨尖啸几乎让他昏厥！
第三目标——
百合子怀中那引爆发射了核爆尘埃流、此刻彻底碎裂爆开的相框！
裴枢的目光冰冷地扫过那片尘埃笼罩的角落，看向那个依旧蜷缩昏迷的小小身影，以及她怀里彻底破碎、木框已成焦炭、照片化为白灰的遗骸！他那覆盖着液态金属的食指如同最高精密的探针，在虚空中对准了那片区域的核心坐标——那团正在蒸腾着无形核污染残余的空间点！
“……广岛样本。信息熵源头。不可控变量。清理指令——物质湮灭。”
嗡——！！！
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精准、带着彻底抹除信息存在痕迹的绝对命令权能！如同灭世的指令！瞬间从那枚紫色核心中爆发！裹挟着无形的湮灭意志！如同上帝橡皮擦去错误的草图般笔直地……
锁向百合子的头颅！！！！
三线致命攻击！精确！冷酷！带着终结一切的意志！
“……爸爸……”
“……妈妈……”
一个更加清晰、带着无尽委屈、哀伤与不舍的哽咽低语，突然在完全陷入昏迷、额头紧靠着牧九冰冷却又不断淌下淡金液体鲜血的百合子唇齿间微微蠕动了一下……如同潜意识中最后的呼唤……
嗡——！！！
被裴枢彻底锁定的那片空间中！
一点极其微小……仅尘埃般渺小……却纯净到如同宇宙核心真空的……
……惨白……色……光点……
似乎随着那声呼唤……极其微弱地……回应般……
闪烁了一下……
一股无法言喻的、源自广岛焦土最深处的无尽悲恸共鸣，刹那间穿透了毁灭的尘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