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肉猪
地下暗牢内，
头骨油灯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面而来。
十数名白白胖胖，皮肤惨白的人影蹲在阴暗的角落，整齐的排成一条直线，端着食盆静静的咀嚼着食物，时不时还会发生撕扯，很像猪圈里养的大肥猪。
朱峻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满是悲凉。
自己的身体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得到食物供给，距离死期已经不远了。
“咚咚咚……”
“都给老子安分点，不然宰了你们。”
这时，两名持刀守卫用力拍打着铁门，厉声呵斥，凶恶的目光来回巡睃着，目光扫过某人时，嘴角口水长流，直到众人全部安静下来，才慢慢移开视线。
朱峻收回目光，思绪纷飞。
他本是蓝星上的社畜，熬夜加班猝死，刚刚穿越到这个武道盛行，妖魔猖獗，鬼怪出没的世界。
两团陌生的记忆融合在一起，此刻已经不分彼此。
庄周梦蝶，大抵就是如此。
前身和他同名同姓，父母双亡，孑然一身，今年十八岁，凭借一套家传功法，终于在三个月前拿捏气血，成为一名炼血武者。
为了维持生计，筹集修炼资源，前身仔细考虑数日，最终决定出城猎妖。
不料出师不利，猎妖小队出城不久，忽然遭到一群妖魔的袭击，众人不敌，死伤惨重，眼看大势不妙，小队当即按照事先约定好的进行分散突围。
是死是活，全看个人造化。
事情发生的太快，前身拼尽全力冲出两里地，仍然没能逃过厄运的戏弄。
他这两天回想起来，细细琢磨，隐隐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可惜身不由己。
不过现在想这些只是徒增烦恼，对自己的处境毫无改变，还是想想如何脱身比较切合实际，虽然希望极为渺茫，近乎无解，但只要还活着就不能轻言放弃。
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
妖魔不给食物，理由只有一个，他死期将近。
养过猪的都知道，在宰杀肥猪前，通常会饿上两日，这样可以大幅减弱猪在临死前的挣扎，同时体内的污浊之物也会排泄一些，后续处理起来比较方便。
虽然这只是朱峻的猜测，现在还拿不准，但距离真相应该不会差太远。
在前身以往的记忆里，妖魔是种智慧不低于人的生命，吃人的方式也在改变，从最初的一口吞，大口爆浆，逐渐学会了宰杀、分割、腌制和贩卖。
可以说在吃肉方面，附近的妖魔已经有了人类的影子。
这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只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一想到自己接下来即将面临的遭遇，朱峻坐不住了，他必须做点什么。
朱峻尽力收敛思绪，双手撑地试图站起身来，结果腿脚打颤，额头冒出冷汗，浑身上下更是酸软无力，挪动身体都觉得有些费劲，像是被抽干了似的。
“别费劲了，省点力气吧。”
“嗯，是谁在说话？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
朱峻心下略感诧异，他停下动作循声望去，发现是名头发凌乱，满脸血痕，衣服破烂不堪，将身体缩进阴暗角落的青年，看样子同样没有得到食物供给。
“你是？”
“在下张凌，朱兄还有印象吗？我们同一天加入的猎妖小队，一起做的登记。”青年直直盯着墙上的头骨灯，低沉道，“不记得了么，我引你进去的。”
“哦，原来是张兄。”
经过青年提醒，朱峻很快回忆起来，“哎，你看我这记性，也不知这是什么鬼地方，把我的脑子都弄混了，现在还跟团浆糊似的，还请张兄见谅。”
“正常，我刚醒过来的时候和你一样，半天才有所好转。”
“至于眼下困住我们的这个地方，应该在黑风林附近。”张凌暗中瞥眼门外，确认没有目光盯着两人，这才压低声音，意有所指道，“黑风林听说过吧？”
“黑风林？”
朱峻心中一沉，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身为临江城的练血武者，他当然听说过臭名昭著，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风林，传闻有妖魔在林中开设肉市，只不过卖的不是兽肉，而是人肉、人血和人骨。
武者的血肉自然也卖，而且十分受妖魔喜爱。
妖魔食人开智，对于妖魔幼崽而言，武者的脑髓自然是极好的启灵之物。
一想到全身无法动弹，妖魔幼崽在他脑袋上敲个小洞，然后张开血盆大口，伸出带有倒刺的舌头探入其中吸吮的场景，朱峻如坠冰窟，浑身打了寒颤。
“确定吗？”
“我被尸鬼擒住的时候无意间听到的，应该不会错。”
张凌讪讪一笑，话锋一转道，“落得现在这个下场，朱兄该不会怨恨我吧？毕竟当日若不是我引荐，你就不会加入血刀会的猎妖小队，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
“路是我自己选的，与张兄无关。”
决定加入猎妖队开始，朱峻就做好了身死的准备，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话虽如此，但他心里还是有些怨言的。
一上来就贴脸开大，说好的新手收保护期呢？
本地的妖魔，对新人太不友好了。
“张兄刚才让我不要费劲，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吐槽归吐槽，事到如今，逃避解决不了问题，等待只有死亡。
虽然表面看起来两人是必死的局面，但作为死过一次又重获新生的过来人，朱峻不想轻易放弃，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想再挣扎一下，万一成了呢。
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知道黑暗的可怕。
“有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吗？”张凌努努嘴，对着墙上的油灯说道。
“香气？”
朱峻满脸疑惑，明明只有腐尸的臭味，那里有香气，莫非张凌弄错了。
“这是十香软骨散，普通人只要吸入一点，就会全身酸软无力，精神恍惚，只能任人宰割，这种药物对付低级武者同样有奇效，这点我是不会弄错的。”
张凌有气无力的说着，话里满是苦涩之意。
难怪妖魔敢把两个练血武者随意丢在这里，原来暗中早有防备。
听说妖魔的灵智不在普通人之下，如今看来，传言果然不虚，没有半点夸大，甚至在某些方面，妖魔没有道德约束，狡诈和凶狠程度还在人类之上。
“真像张兄说的这么厉害，门外的守卫怎么没反应，莫非提前服用了解药。”说到这里，朱峻眼中一亮，若有办法恢复力气，不是没有一丝逃出生天的可能。
“他们根本不是人。”
“不是人，莫非是尸鬼？”
梳理过记忆，朱峻对妖魔鬼怪有些了解，尸鬼算是鬼怪中比较常见的一类，和妖魔一样，同样喜好以活人为食，不少妖魔喜欢驱使低级尸鬼为自己做事。
“该上路了，有什么话，路上慢慢说吧。”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冷酷的低喝，顿时引起朱峻的注意。
不知什么时候，门外多了两道身影，说话的男子身材魁梧，穿着一身黑袍，往外散发着淡淡的阴冷气息，几尺远就能闻到，一副不苟言笑，生人勿近的表情。
似乎只要一言不合，就会大开杀戒。
男子身旁站在一名身材傲人，修长，白皙的蒙面女子，望着地牢里的众人，她眼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心情很好的样子，似在打量家畜一般，让人心底发寒。
“你是王家大小姐。”
张凌怔怔看着门外，失声道，“王，大小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看到张凌惊疑不定，难以置信的模样，女子眼里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丝毫没有要理会张凌的意思，她扫视一遍牢里的人，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王姓大小姐，莫非是王家。”
朱峻面上波澜不惊，心中惊起滔天巨浪。
从张凌叫破女子身份的那一刻起，猎妖小队半路遇袭的真相已经昭然若揭。
他加入猎妖小队，是为了筹集修炼资源，没想到自己早已是别人内定的资源，兴许在王家眼里，小队众人是交易的货物，是行走的修炼资源，唯独不是人。
果然，无论在哪儿，同类都是最危险的。
当然，事情还有一种可能，蒙面女子不是人类。
就在这时，张凌猛然向门前爬去，当作众人的面拜倒在地。
“请大小姐救我。”
地牢里安静下来，只有张凌的哭喊声在回荡，震的人耳疼。
蒙面女子收回脚步，缓缓转过身来，一脸冷漠，“我凭什么要救你？”
见蒙面女子开口，张凌顿时喜出望外，急切道，“我有钱，足有上百两银子，我愿意把钱都给大小姐，只求大小姐开恩，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蒙面女子沉默不言，用讥讽的目光的看着跪倒在地上的男人。
“我家在城外还有十亩良田。”
“我还可以卖掉城里的两处房子。”
不出所料，蒙面女子依然不为所动，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吓坏了张凌。
朱峻冷眼旁观，全然没有劝阻的意思，张凌想要一条活路，一个活命的机会，他有什么好说的，如果张凌今天死在这里，那些东西早晚也是别人的。
若真能离开这里，付出点代价是值得的。
虽然理解张凌的做法，但他并不认可，也不看好，贼船不是那么好上的。
“我还有一本家传的拳法，里面配套的呼吸法，可以让人修炼到炼骨境界。”张凌跪倒在地，眼神挣扎半响，终于说出一个让蒙面女子为之侧目的东西。
张凌见状，不禁露出两分激动之色。
不料下一刻，蒙面女子轻轻吐出两个字，犹如一盆冰水扣在他头上。
“不够。”
“什么，可是我已经没有别的东西了。”张凌愣在原地，口齿微微磕碰着，彷佛被人抽走了精气神，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萎靡下去，一时间面如土灰。
“我的意思是，除了这些，你还要答应本小姐几个条件。”蒙面女子说着，缓缓移动脚步靠近铁门，“如果让我满意，可以考虑带你离开这里。”
“我答应，不管什么我都答应。”
张凌使劲爬到门前，伸手去抓女子的裙脚，就像溺水之人抓救命稻草一般。
蒙面女子后退小半步，躲开张凌伸过来的手爪，眼里露出厌恶、嫌弃之色。
“好狠毒的女人。”
三言两语就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张凌算是彻底完了。
朱峻不着痕迹扫了两人一眼，后背发凉，默默为张凌感到惋惜。
蒙面女子看着匍伏在自己脚下的男人，眼角微微眯起，轻描淡写道，“很好，还算识时务，这样吧，现在去挖掉那小子的眼珠子，我就告诉你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