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鬼面疮·诅咒
破碎的液态水银镜带来的短暂解脱感，被张九溟掌心滴落的诡异荧光蓝血彻底碾碎。汞蒸气刺鼻的金属腥气混和着那粘稠蓝血散发的甜腥锈蚀味，在狭窄的通道中弥漫，沉甸甸地压在每个队员的心头，几乎令人窒息。
“消毒！快！还有隔离！”秦风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嘶哑地指挥着，嗓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几名反应过来的队员立刻打开随身的急救包，取出手套、消毒喷雾和生物隔离袋，手忙脚乱地去处理张九溟流血的右手，并试图用容器去承接那些滴落在地、正与水银珠发生轻微“嗤嗤”反应的粘稠蓝血。
洛璃脸色煞白，额角全是冷汗，强忍着生理不适和巨大恐惧带来的眩晕，将便携式生物检测仪的探头小心翼翼对准张九溟手掌翻卷的伤口边缘，想要采样分析那诡谲蓝血的成分。
“别！别碰那些蓝血！”刚刚被封堵伤口的张九溟猛地一甩手，避开了洛璃的仪器探头。他盯着被厚厚包扎的右手，虽然剧痛被一种奇异的冰寒麻木取代，但一种更深沉的、源自本能的寒意让他汗毛倒竖。他清晰地感觉到，伤口深处，有一股冰冷的、仿佛带着微弱电流的异样感正沿着手臂的血管缓慢向上蔓延。那些流淌出来的蓝色荧光，更像是某种被激发出来的、极度危险物质的标记。直觉告诉他，这些看似安静的血液样本一旦离开他的身体暴露在外部环境，或者被仪器深入探测，可能会引发难以预料的灾难。“我的血…有问题，很大的问题！不要接触！”他急促地补充道，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冰碴。
秦风看着张九溟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恐惧和决绝，又瞥了一眼他手上被染成蓝灰色的纱布，沉默了几秒，最终沉重地点点头：“听他的，洛璃，先处理现场水银污染！”
气氛压抑得如同铅块。简单的伤口处理和污染清理在无声而急促的动作中完成。队伍仓促前移，离开了那噩梦般的镜面崩塌现场。每个人心里都清楚，真正恐怖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为了避开可能存在的其它镜面区域和汞蒸气浓集点，队伍选择了一条向下倾斜、夯土结构为主的老旧通道。这条通道更狭窄、压抑，空气中弥漫着千年不散的陈腐泥土气息和更加浓郁的腥气——一种混合着霉烂、血腥和淡淡金属味道的陈腐之气。偶尔从墙体裂隙深处传来隐约的水流声和某种细碎密集、令人头皮发麻的爬行声，像是无数节肢动物在黑暗深处摩挲着岩石。
行进了约莫一公里，通道尽头出现了一个相对宽敞的空间，似乎是早期修筑时的临时物料堆放点。角落里散落着腐烂的木质工具和锈蚀的金属零件残骸。秦风决定在此地暂做休整，同时建立一个临时医疗点，处理张九溟手上的伤口并进行更详细的观察，也包括……可能的心理评估。
队医老徐是个经验丰富的战地医生，见过无数可怕伤势，此刻却面对张九溟被层层裹缠的右手有些手足无措。他小心翼翼地剪开外层沾满水银和蓝色血痂的纱布，动作轻柔得如同处理一件绝世珍宝。暴露在灯光下的伤口狰狞恐怖，边缘翻卷发黑，皮肉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白，而深处，透过尚未完全凝固的组织，竟然隐隐透出幽微的蓝色光芒！这光芒微弱，但在通道昏暗的环境下清晰可见，如同皮下嵌了某种活体的发光源！老徐倒吸一口冷气，用镊子夹着药棉的手僵在了半空。
“老徐？”秦风察觉了他的异样。
“伤口…愈合速度异常缓慢，而且组织…好像在…蓝…发光？”老徐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就在众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在张九溟诡异伤口上时，一声压抑到极点、如同垂死野兽般绝望的闷哼从角落传来。
发出声音的是队里最年轻的成员，地质勘探员小李。他整个人蜷缩在冰冷的墙角碎石堆里，背对着大家，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双手死死抠着自己的后背衣服，牙关因极度的痛苦和恐惧咬得咯咯作响。
“小李？怎么了？！”旁边负责守备的一名安保队员立刻上前查看。
“疼……好痒…钻心…感觉有东西…在里面爬！好多蚂蚁…不对…是刀子在刮！在挖……”小李的声音含糊扭曲，带着哭腔，他用力地扭动身体，仿佛想甩脱什么，却更加剧了背部的痛苦，整个人几乎要滚倒在地上。
离他最近的安保队员脸色大变，立刻喊道：“队长！小李后背不对！”他说着，顾不上犹豫，伸手就去扳小李的肩膀，想看清他后背发生了什么。
借着探照灯的光束，当小李痛苦扭曲的背部暴露在众人面前时——
嘶……
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响起，如同寒冬腊月集体被灌了一脖子冰水！
小李的后背探险服已经湿了一大片，黏糊糊的，渗出深黄色的脓水和暗红的血迹！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在他肩胛骨正下方，靠近脊椎的位置，衣服的纤维正在被拱起！一个婴儿拳头大小、轮廓模糊的血肉凸起，赫然出现在他的皮肤之下！那凸起的表面并非平滑，而是布满了不规则的褶皱和沟壑，隐隐构成了一幅极其诡异而扭曲的图案，像是一张在噩梦中才会出现的、被强行揉捏挤压过的人脸！
那张“脸”的五官位置模糊不清，却能看出眼睛、鼻子、嘴巴挤压变形的轮廓！更让人头皮炸裂的是，在那张“嘴巴”对应的褶皱凹陷处，皮肤被撑得半透明，几颗细小、尖锐、闪烁着惨白釉光的牙齿，正顶在皮肤下面！随着小李痛苦的痉挛扭动，那张褶皱形成的“脸”似乎也随之微微起伏、变形，如同有了生命！那几颗牙齿在薄薄的皮下组织映衬下，更加清晰可怖！
“鬼面疮？！”队伍里一位年纪较大、对旧时代传说有些了解的老专家失声惊呼，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传说中...被冤死囚徒恶念纠缠的诅咒之疮！会...会吃人的疮！”
他的话音未落，一阵微弱但无比清晰的声音从小李后背那个“人脸”的“嘴巴”位置传来！
喀哧…喀哧……
像是尖锐的石头在刮擦玻璃，又像是无数细小的骨针在摩擦咀嚼！
这声音仿佛有魔力，穿透空气，直接钻进每个人的脑髓深处，带来一种毛骨悚然的啃噬感和撕裂感！小李的身体猛地弓得像一只煮熟的虾米，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啊——！！！它在咬！！！在里面咬我的肉！！！”
惊恐如同瘟疫瞬间爆发！有人尖叫着后退，有人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后背，仿佛那东西会传染！张九溟猛地从诊疗台上挣扎起身，洛璃的仪器“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屏幕上全是雪花和乱码！
医疗点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的前厅。
秦风双目赤红，他经历过太多生死，但眼前的景象远超理解范畴。那绝不是普通的恶疮或寄生！他猛地扑过去按住剧烈抽搐、口中开始吐出带血沫子的小李，冲着吓呆的老徐吼道：“镇定剂！最大剂量！快！按住他！”
另一名安保队员也咬着牙上前，帮着秦风死死按住小李四肢。
混乱中，张九溟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小李后背那张蠕动起伏、发出啃噬声响的“鬼脸”之上。
就在他凝望的瞬间，脑海中仿佛有一道无声的闪电劈过！无数碎片信息涌入意识，混杂着他的蓝血、水银镜、量子纠缠的尸体——一个极端残酷但似乎又能串联所有诡异的假说浮现出来！
“不是诅咒！”张九溟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却在混乱中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是寄生！一种基于量子纠缠态的特殊生命形式！它们的‘卵’或者‘胚胎’，可能以某种纠缠态的形式，依附于这里的空间、空气、甚至……时间本身！它纠缠的核心就是‘修陵者’这个身份概念本身！凡是踏入核心区域、符合某种‘识别’条件的个体，都可能触发纠缠寄生！那镜中的影像……就是把过去的‘修陵刑徒’这个身份强行映射到现实的我们身上！等于打开了被寄生的大门！”他指向小李，“他现在就是那个被激活的、遭受纠缠叠加苦难的承载体！这个疮里啃噬的…可能是被折叠在这个空间里的、两千年前受尽折磨而死的同类怨念！是某种量子层面的……寄生的死亡之胎！”
这个假说疯狂到极点，却诡异地点燃了一丝希望之火。洛璃脑中乱糟糟的生物仪器数据流与张九溟的理论激烈碰撞，她盯着小李背上那蠕动的人脸疮，想到水银镜中的刑徒影像，想到纠缠尸体的双重死亡印记……难道，这真是某种超越物质形态的量子态生物攻击？
就在这时，一名在另一侧角落警戒的安保队员突然发出一声崩溃的哀嚎，踉跄着转过身，背对着众人，声音绝望到变形：“队…队长…我的背…好痒…像虫子爬…”
噗通！
靠墙休息的一个中年地质专家也跟着瘫软在地，眼睛上翻，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手无意识地反过去抓挠自己的后腰上方区域，衣服下已然隐隐透出诡异的凸起轮廓！
传染！或者说，激活！在张九溟那恐怖的理论和眼前血淋淋的实例刺激下，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恐惧引爆了身体潜在的被寄生状态？！
“别挠！！”洛璃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尖叫，声音因为恐惧而尖锐变形。
恐怖的连锁反应开始了。临时医疗点里，此起彼伏的痛苦呻吟、压抑的哭泣、绝望的挣扎瞬间点燃。张九溟看到洛璃捂着自己的肩膀，脸无人色；秦风按着小李的手臂上，肌肉也在不易察觉地抽搐；就连他自己，胸口那温热的玉佩下，也似乎涌起一种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冰冷刺痛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隔着皮肉在他胸骨上轻轻地、贪婪地“磨蹭”着！
喀哧…喀哧……
小李背上那人面疮的啃噬声，在他绝望的低吼伴奏下，如同一曲死亡前奏，回响在每一寸被恐惧浸透的空气里。那些惨白的牙齿轮廓在薄薄的皮肤下若隐若现，每一次啃噬都带来小李身体非人的痉挛和抽搐。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般迅速蔓延开，几乎要将临时医疗点这个狭小的避风港彻底淹没。空气中混杂着消毒水、血腥、汗臭以及那若有若无的甜腥锈蚀味道，构成了地狱的序曲气息。
在短暂的死寂中，张九溟突然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从被层层纱布包裹的右手伤口深处涌出！
这股灼热来得极其猛烈，像是有无形的火焰在血肉之下点燃！之前覆盖在伤口上的冰冷麻木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随之而来的，是火烧火燎、如同被烙铁烫熔筋骨般的剧痛！仿佛整个右手掌都浸入了沸腾的岩浆之中！这剧痛之强烈、之纯粹，甚至超过了最初被水银碎片划破时的感受！
“呃啊——！”张九溟猝不及防，喉咙里溢出痛苦的低吼，额头的青筋瞬间暴起，豆大的冷汗顺着鬓角涔涔而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险些从临时的诊疗台上摔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立刻引起了秦风和洛璃的注意。
“九溟？！”
“你的手怎么了？！”
两人同时惊呼。洛璃甚至暂时忘记了小李的惨状和自己后肩传来的阵阵寒意，扑到张九溟身边。
“手……里面……像在烧……”张九溟牙关紧咬，每一个字都从牙缝里挤出来。他勉强抬起那只颤抖得如同风中枯叶的右手，指向小李的方向，“快……看他……后背！那疮……在发光！？”
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瞬间再次聚焦到小李背上那个恐怖的鬼面疮上。
果然！
在那血肉模糊、褶皱形成的人脸疮口深处，就在那几颗惨白牙齿正在疯狂“工作”的下方区域，一点极其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幽蓝色荧光，如同来自异度空间的微弱星火，悄然亮起！
这蓝光的颜色，竟与张九溟被水银“污染”后流出的血液颜色极为相似！它穿透粘稠污秽的脓血和翻卷的皮肉，顽强地将一片微小的区域映照成了诡异的蓝紫色！更令人心惊的是，那原本清晰、让人头皮炸裂的啃噬声（喀哧…喀哧…）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干扰，在蓝光亮起的同时，出现了非常非常短暂的紊乱节奏！
虽然这变化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并且啃噬声很快又以更疯狂的方式继续，但洛璃捕捉到了！她猛地看向张九溟手上正在被剧痛折磨的伤口！
“你的血！是你体内的东西！在产生反应！”洛璃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尖锐变调，一个疯狂的联想在她脑中成型——蓝血对寄生体产生了抗性？或者是……威胁？！
张九溟忍受着右手的炼狱焚烧，视线却死死锁定在那人面疮深处亮起的、属于他同源颜色的蓝光上。刹那间，之前缠绕在脑海中的那个“量子寄生虫”假说，与此刻自身的剧变、疮口蓝光的反应产生了某种惊心动魄的交汇！
一股超越疼痛的、冰寒刺骨的直觉攫住了他！
也许……阻止这场噩梦蔓延的关键钥匙……就在他这流淌着诡异蓝血、如同被诅咒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