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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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笔锋藏刃,衙前风波

油灯昏黄的光晕在破败的西厢房里摇曳,将李玄伏案的身影拉长扭曲,投在斑驳的墙壁上。豆大的火苗舔舐着灯芯,偶尔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是这寂静空间里唯一的伴奏。

桌上摊开的糙黄麻纸上,墨迹未干。一个“郑”字,筋骨嶙峋,力透纸背。虽无大家风范,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厉与坚韧。李玄凝视着自己的笔迹,指尖微微颤动,一缕淡得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流,如同最温顺的丝线,自丹田气海抽出,沿着手臂经脉,悄然流转至指尖,再欲渡入那支秃毛的笔管。

他尝试着,将那丝微弱的“气”,融入笔锋的走势。

嗡!

笔尖悬停在纸面毫厘之上,竟发出极其微弱的、如同琴弦拨动的震鸣!笔锋下的空气似乎都微微扭曲了一下!

成了!

李玄眼中精光一闪!虽只有一瞬,但那丝“气”确实被引导至了笔尖,赋予了它一种超越物理材质的“锋锐”与“凝实”之感!这意味着他对“气”的精微操控,又迈进了一步!

但这控制极不稳定,稍纵即逝,且消耗巨大。他尝试再写一个“三”字,笔锋落下,却只留下枯涩的墨痕,毫无方才的神韵。

“还是太勉强…”李玄放下笔,指尖那点暖流悄然散去。丹田气海的小火炉依旧稳定旋转,但刚刚那点尝试,消耗了约莫一成之力。肺腑间的暗伤在持续的温养冲刷下,已好了七七八八,但距离彻底根除,还需水磨工夫和更充沛的能量补充。

他拿起那块硬邦邦的酱驴肉,撕下一小条,缓缓咀嚼。意念催动下,胃部熔炉再次高效运转,将食物精元快速炼化,补充着消耗。力量在体内流淌,带来一种踏实的掌控感。

窗外,天色已蒙蒙亮。细密的冰粒子不知何时停了,但寒意更甚。甜水巷从死寂中苏醒,开始响起零星的开门声、泼水声、小贩的吆喝声,还有昨夜火灾残留的焦糊味和低声议论。

新的一天。也是州府试报名的日子。

“瘦猴。”李玄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蜷缩在墙角破麻袋上打盹的瘦猴一个激灵,猛地坐起:“在!公子!”

“去打听清楚,祥符县衙何处受理州府试报名,何时开始,所需凭证文书几何。”李玄将桌上最后几个铜板推过去,“另外,再买些吃的回来。”

“哎!公子放心!包在小的身上!”瘦猴抓起铜板,麻利地钻出门去。经过一夜休整,又有李玄无形的震慑,他脸上的恐惧淡了些,多了几分跑腿的活络。

李玄走到窗边,推开那扇破败的窗板。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外面灰蒙蒙一片。甜水巷狭窄的视野里,能看到几个邻居探头探脑地张望着前面被烧得焦黑的郑记汤饼铺主屋,对着废墟指指点点。远处,似乎还能听到衙役的呼喝声。王麻子的尸体被发现,官府介入是必然。但这把火,烧掉了大部分现场,也烧掉了许多可能的线索。只要他小心,不主动暴露“郑三”这个身份,短期内应该安全。

他的目光越过低矮的屋檐,望向汴京城灰白天空的一角。

科举,这条千军万马挤独木桥的路,他必须走。这是他融入这个时代规则、获取身份地位、进而掌握更多资源的最快途径。那张契书上的“暂寄籍,待考”,就是叩门砖。

不多时,瘦猴裹着一身寒气回来,手里提着几个新买的炊饼和一小包咸菜。

“公子,打听清楚了!”瘦猴搓着手,哈着白气,“祥符县衙就在东华门里街,离咱们这不远。报名就在县衙二进东厢的礼房,今儿一早就开始了!凭证嘛…小的问了门口的老衙役,他说得有户籍黄册或者保人具结的荐书,证明是良家子弟,身家清白。像公子您这样有暂寄籍契书的,带着契书去就行,再报上名号和籍贯,验明正身,缴纳报名费二百文,录上名册,就算成了!”

“验明正身?”李玄眉头微皱。他现在这张脸,与原主“郑三”绝不相同。契书上是名字和临安籍贯,并无画像。这是一个隐患。

“老衙役说,就是看看是不是本人,对个名字籍贯,走个过场。”瘦猴补充道,“只要契书是真的,名字籍贯对上,一般没人细究长相,除非有人当场指认冒籍顶替。公子您放心,甜水巷这破地方,谁认得谁啊!老郑头和他孙子早没影了!”

李玄微微颔首。风险有,但可控。只要老王头不跳出来捣乱,问题不大。

“报名费二百文?”他掂量了一下钱袋。疤哥那点“遗产”,买了笔墨食物灯油,再扣除给瘦猴跑腿的,所剩不足三百文。这报名费,竟要拿走大半!

“妈的,穷鬼衙门,屁事不干,收钱倒狠!”瘦猴啐了一口,显然也肉疼。

李玄没说话,收起钱袋和那张宝贵的契书,贴身藏好。

“走。”他推开门,踏入甜水巷冰冷的晨光中。

寒风凛冽,吹在脸上如同刀割。李玄只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麻布直裰,体内暖流奔涌,勉强抵御着酷寒。瘦猴缩着脖子跟在后面,冻得直跺脚。

穿过甜水巷,沿着冷清的东华门里街走了约莫一炷香功夫,一座青砖灰瓦、带着几分破败之气的衙门出现在眼前。朱漆剥落的衙门口,蹲着两只无精打采的石狮子。门口站着两个穿着脏污号衣、抱着水火棍打盹的衙役。

衙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大多是些穿着半新不旧儒衫、带着书童的年轻学子,也有几个衣着寒酸、神情忐忑的寒门子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杂着紧张、希冀和书卷墨香的气味。

李玄带着瘦猴排在了队伍末尾。

队伍缓慢地向前蠕动。前面不时传来书吏不耐烦的呵斥和学子的唯唯诺诺。

“名字!籍贯!凭证拿出来!”

“二百文!快!下一个!”

“你这荐书保人是谁?住何处?可有担保文书?”

气氛压抑而紧张。

终于轮到李玄。

负责登记的是一名留着鼠须、面色蜡黄、眼神浑浊的中年书吏。他坐在一张破旧的条案后,头也不抬,用一根秃毛笔在名册上随意划拉着。

“名字!籍贯!凭证!”声音干涩冰冷,如同例行公事。

李玄将那张泛黄、边缘卷曲、沾染着油污和淡淡血渍的桑皮纸契书递了过去。

鼠须书吏瞥了一眼契书,看到那鲜红的官印和模糊的“汴京府祥符县户房书吏李验讫”字样,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暂寄籍的?还是临安的?

他抬起了头,仔细打量李玄。眼前的年轻人,面色苍白,身形瘦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寒酸直裰,气质却带着一种与衣着格格不入的沉稳和冷冽。尤其是那双眼睛,平静得如同深潭,看不到任何寒门学子常见的畏缩或讨好。

“郑三?临安人?”书吏的声音带着一丝审视,“这契书…看着有点旧啊。暂寄籍…保人王德贵呢?”

“保人王德贵,是隔壁王记铁匠铺的掌柜。”李玄声音平稳,没有多余情绪,“契书在此,官印可验。”

书吏拿起契书,对着窗外的光线又仔细看了看官印,确实是县衙户房的印,日期也对得上。他目光闪烁了一下,将契书放下,手指敲了敲桌面:“二百文报名费。”

李玄从怀里摸出钱袋,数出二百文,整齐地码放在桌案上。

铜钱的撞击声清脆。书吏扫了一眼那堆铜钱,又看了看李玄身上那件破旧的直裰,还有他身后那个畏畏缩缩、穿着更破烂的瘦猴,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轻蔑。一个外乡来的穷酸,带着个乞丐一样的跟班,榨不出多少油水,但蚊子腿也是肉。

他慢条斯理地拿起那叠铜钱,在手里掂了掂,忽然冷笑一声:“二百文?哼!你当衙门是善堂?这验看契书、核实身份、录名造册,哪样不耗费心神?这点钱,连润笔费都不够!再加五十文茶水钱!”

赤裸裸的勒索!

瘦猴在后面气得脸都白了,却敢怒不敢言。

排在后边的人也都听到了,有人露出同情,有人幸灾乐祸,更多是麻木。

李玄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如同冰封的湖面。丹田气海深处,那尊“小火炉”猛地加速旋转!一股凝练的暖流瞬间涌向指尖!

他没有看那书吏,目光落在那支放在砚台边的、秃了毛的毛笔上。意念微动,一丝极其凝聚锋锐的“气”,如同无形的针,自指尖悄然透出,无声无息地刺向那支毛笔的笔管末端!

不是攻击书吏,目标是笔!

就在那丝锋锐“气劲”即将触及笔管的刹那——

“够了!赵三儿!”一个威严却略显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只见一个穿着青色吏服、面色方正、约莫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吏员走了过来,他眉头紧锁,不满地瞪了那鼠须书吏一眼:“大清早的,吵吵什么?还不快给人录名!规矩就是规矩,二百文就是二百文!再敢乱伸手,仔细你的皮!”

鼠须书吏赵三儿浑身一哆嗦,脸上的贪婪瞬间变成了谄媚和惶恐:“是是是!周…周典吏教训的是!小的这就录!这就录!”他手忙脚乱地拿起秃笔,蘸了墨,在名册上飞快地写下“郑三,临安人,暂寄籍祥符,契书为凭”等字样,又盖上一个红戳。

“好了!录完了!下一个!”赵三儿将契书和一个写着编号的木牌扔给李玄,如同送瘟神。

李玄接过契书和木牌,看也没看那鼠须书吏,目光平静地落在后来解围的那位周典吏脸上,微微颔首致意。

周典吏看着李玄平静无波的眼神和那份超乎年龄的沉稳,心中微讶。他目光扫过李玄递来的契书,看到上面“王德贵”的保人画押时,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公事公办的表情,没再多言,只是挥了挥手。

李玄转身,带着瘦猴挤出人群。

刚走出县衙大门不远,瘦猴就忍不住低声骂道:“呸!狗眼看人低的腌臜货!多亏了那位周典吏…”

李玄却仿佛没听见,脚步不停。他摩挲着手中那块冰冷的、刻着“乙亥柒拾叁”字样的木牌。报名,成了。第一步,迈出去了。

但就在他即将拐入一条小巷时,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

县衙斜对面,王记铁匠铺那半掩的门板后面,一张阴鸷而震惊的老脸一闪而过!

老王头!王德贵!

他果然在暗中窥伺!并且,认出了自己!那眼神里的震惊和随后翻涌而起的怨毒杀机,如同毒蛇的信子,清晰无比!

李玄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回头。他带着瘦猴,身影迅速消失在巷弄的拐角阴影里。

体内,那奔腾的暖流更加汹涌。

王记铁匠铺紧闭的门板后,老王头王德贵死死盯着李玄消失的方向,布满老茧的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郑三?不对!他不是郑三!他杀了麻子!他抢了契书!他…他到底是什么东西?!”老王头眼中凶光闪烁,如同择人而噬的野兽,“不管你是谁…敢动老子的东西…都得死!”

他转身,快步走向铁匠铺后院。那里,炉火正旺,炽热的炭火映照着他扭曲狰狞的脸庞。他走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搬开一块沉重的铁砧,露出下面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他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报名的风波看似平息,但甜水巷的暗流,已被彻底点燃。老王头这条毒蛇,亮出了獠牙。而李玄手中的笔,已然藏锋。接下来的路,是书卷墨香,还是血雨腥风?

唯力量,可定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