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界河古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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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外传1《黑岩城的月光与码头的糖》

第一章《两界的河》

1.黑石风与糖纸霜

黑岩城的天是铅灰色的,云像被揉皱的锡箔,沉沉地压在城墙上。风裹着城砖缝里的沙砾,打在脸上先是生疼,接着泛起冰碴似的麻——这风是黑曜族的风,带着黑岩城千年不化的硬气,连吹过护脉符文墙时,都要撞出“呜呜”的钝响,像谁在咬牙。

黑曜石地砖被烈日烤得滚烫,墨安赤着脚踩上去,脚心的皮瞬间绷紧,可没过片刻,地砖深处的凉意就顺着骨缝往上钻,冻得他膝盖发酸。他掌心的“灵脉晶”正泛着暗紫色光晕,晶面的纹路像条蜷着的蛇,每动一下,就有细小的光刃啃噬他的皮肉。红痕从掌心漫向手腕,像朵被暴雨揉烂的紫菀,边缘还在滋滋地冒白烟——那是他的灵力与晶石相斥的痕迹,凡界的血让他控不住这黑岩城的灵物。

“集中精神!”黑曜族长老的声音裹着灵力砸下来,训练场的石板缝里顿时渗出细碎的黑沙。老人的灰袍下摆扫过地面,带起的岩灰里混着点灵脉晶的碎屑,落在墨安手背上,像撒了把碎玻璃。“黑曜族的灵力是盾,要沉在骨血里凝成铁!你看你这散得像柳絮的灵力——”他突然抬手,指节处的黑曜石结晶泛着冷光,一股冰锥似的灵力扫过墨安指尖,刚凝聚的微光瞬间溃散,在空中化成点点碎星,还带着股甜腻气——那是码头区的蔗糖味,从墨安汗湿的衣摆里飘出来的。

“凡界的糖水泡久了,连骨头都软成泥!”长老往前踏了半步,枯槁的手按在墨安肩上,灵力顺着他的锁骨往心脏里钻,“你娘给你的那身凡界血,就是你控不住灵力的根!护脉军的规矩,第一条就是‘守脉为尊’!你爹是统领又怎样?凡界的种,就不该站在这训练场上!”

墨安的后槽牙咬得发酸,下颌线绷成道僵硬的直线。他能感觉到周围学徒的目光——三长老的孙子正用靴尖碾着块灵脉晶碎片,嘴角撇出个嘲讽的弧度;五队的阿石把脸埋在臂弯里,可肩膀抖得像在憋笑。耳后那片淡青色的黑曜石结晶烧得发烫,像块被火钳夹着的烙铁,烫得他想往脖子里缩,却被长老的灵力钉在原地,连呼吸都带着疼。

训练结束的号声撞在城墙上,碎成满地钝响。墨安被罚抄《护脉典》一百遍,他蹲在刻满符文的城砖上,毛笔蘸着灵脉墨,刚写下“守”字,墨就顺着砖缝渗下去,晕成团模糊的黑影。他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边缘毛毛糙糙的,像块没打磨好的石料,怎么也嵌不进周围规整的砖石纹路里。铅灰色的天上滚过朵乌云,把最后一点阳光也吞了,训练场顿时暗下来,只有他手心里的红痕,还亮得刺眼,像块不肯熄灭的余烬。

“手。”墨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军靴碾过碎石的声响很轻,却让墨安的背瞬间绷紧,像被弓弦勒住的木头。他慢吞吞地转过身,掌心的红痕已经发暗,像块泡在水里的紫晶,边缘卷着点白——那是被灵脉晶灼坏的皮肉。

墨沉没看他的手,左手掀开护脉军战甲的前襟,从内侧的暗袋里摸出个油纸包。油纸被体温焐得发软,边角还沾着点战甲上的黑岩灰,打开时飘出缕淡淡的桂花香——是苏晚昨天托送灵晶的士兵塞给他的,糖纸印着码头区的“平安结”,红绳绕着颗小小的灵晶,是苏晚用码头族的法子嵌上去的。黑岩城的孩子嫌这糖太甜,护脉军的营房里从没人带这东西,可墨沉的暗袋里,总躺着那么一两块。

“你娘说,你训练时爱咬嘴唇。”墨沉把糖塞进他手心,指尖触到墨安掌心的烫意时,停顿了半瞬。他的指腹有层厚茧,是常年握“裂岩刀”磨出来的,茧子边缘蹭过墨安的红痕,竟奇异地消了些疼。墨安低头时,瞥见他披风下摆露出的护脉符——符纸边角绣着个歪歪扭扭的“安”字,针脚很密,是苏晚的手艺。

墨安捏紧糖块,油纸的纹路硌得掌心发麻。他想说“长老骂我是凡界的种”,想问“我是不是真的不该来护脉军”,话到嘴边却成了干巴巴的“是”。喉结滚了滚,把剩下的话咽成了苦味。

墨沉转身要走,墨色的披风在风里扫过脚踝,露出里面战甲的划痕——那是上个月镇压灵脉暴动时被碎石划的,苏晚用码头族的草药膏给他涂过,留了道浅白的印。他忽然停住,没回头,声音比平时低了些,风卷着沙砾打在他的披风上,沙沙作响:“长老的话,是老骨头里的灰。但护脉军的规矩得守——不是为了他们,是为了让你自己站得稳。”

夕阳彻底沉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披风下摆沾着的黑岩城岩屑簌簌往下掉,落在墨安脚边,像串没说出口的话。墨安捏着软糖,糖块在掌心慢慢化了点,甜意透过油纸渗出来,粘在指缝里,像句被揉皱的安慰,又像根细针,轻轻扎在他心口最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