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6章 功过是非谁来定
缥缈峰之乱已过去了半月有余，山门依旧封闭，可山下慕名而来的修者还是络绎不绝，总有人想要碰碰运气，或许哪一天山门再开，自己能够第一个上去。
这一日，冰魄和火儿也来到了蓬城，虽说这半个多月来，缥缈峰之乱的消息一直都有在往淮城传，但冰魄和火儿最终还是决定亲自来看看，毕竟这关系到他们的父亲。
与他们同行的只有费尼斯，此前一向与火儿寸步不离的雅芙，这次也被留在了淮城。因为时局不太平，没了封神级强者的约束，各派之间的纷争变得更激烈了。
来到缥缈峰山下，登仙客栈附近可以说是人满为患了，山脚下的树林中甚至随处可见就地搭的帐篷，不少修者直接在这住下了。
“成仙的诱惑力还真是大啊！”费尼斯看着前方的人山人海，感慨万分。
一旁，冰魄问道：“费尼斯叔叔，难道你不想成仙吗？”
费尼斯道：“主人曾言，修炼之路千万条，坚守自己的道是关键。我想，登仙路也是如此。我当然想成仙，但缥缈峰的登仙路，强求不得。似他们这般苦守于山下，实在有些浪费光阴。”
“的确。”冰魄遥望着那云雾缭绕的缥缈峰，目光坚定地道，“缥缈峰是一条登仙路，我的《天寒诀》也是一条登仙路。”
“冰，你真打算继续修炼《天寒诀》吗？”火儿问道，面带些许忧色。因为根据之前传来的消息，黑影背后的主人就是血魂，而《天寒诀》则是血魂为了做实验而创的。
冰魄点头道：“这《天寒诀》又不是血魂一人所创的，当日血魂自己不是也说了嘛，《天寒诀》是四魂合力所创，本是一套成仙之法。血魂在其中做的手脚，只是会让人诞生魔性，而这个问题我已经解决了。既然如此，我为何不能继续修炼《天寒诀》呢？”
“虽说有些许风险，但值得冒险。”费尼斯点头支持。
所谓风险，无非就是血魂。但血魂自有龙魂对付，况且，冰魄已经修炼了《天寒诀》，就算现在停止，难道血魂就会放弃他了？
三人在缥缈峰山下看着前面拥挤的人群，径直向前走去，费尼斯释放出的力量轻易地将挡在前面的人推开，力量很柔和，并未伤及众人，仅仅是敞开了一条道路。
“别挤了！”
“滚！再挤老子，小心你的命！”
“妈的，谁这么横，敢在这逞威风？”
山脚下顿时响起了一片嘈杂声，众人纷纷看向了冰魄等人，很快就有人认出了他们的身份，于是刚刚还在叫骂的人们立即闭嘴了，前面的人更是主动让开了一条道路。
“很坚固的一道屏障，想凭我们的力量打开是不可能的。”费尼斯面对山脚下的那片树林，有一股无形的能量阻隔了他的力量，连灵觉也无法透过。
“听说这是龙魂设的，怕是封神级来了也没用。”冰魄道。
“嗯。”火儿应声，有些不高兴地道，“如果封神级有用，老爹他们早就出来了。”
“半个多月过去了，山下的人上不去，山上的人也不曾下来，该向谁问问这山门要封闭多久呢？”冰魄看着云雾缭绕的仙峰，微微蹙眉。刚把父亲从寒龙洞中解封，这会儿又要分隔开来，这滋味着实不好受。
火儿也盯着缥缈峰盯了好一会，许久过后，他眼中一闪光芒，叫道：“诶，冰，你不是新得了一件神兵嘛，用它试试看！”
一听这话，冰魄的脸上也焕发了光彩，随后，一杆八尺长槊出现在了他的手中，通体的灰色让它看上去就像是用岩石雕刻而成的，透着古朴的岁月气息。
冰魄轻轻挥舞了一下这杆长槊，虚空中荡漾开了无形的空间之力，这股力量旁人看不到，唯有冰魄能够借助长槊感应到，并调动它。
旁边，火儿直盯着冰魄看，不光是他，周围的修者们也都在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冰魄的身上。
突然间，原本还实实在在站在那的冰魄，刹那间就没了踪影，没有一个人知晓冰魄是怎么突然消失的。
即便强如费尼斯，也不由惊叹道：“好玄妙的空间之力，我竟然捕捉不到半点痕迹！法师的空间转移咒术与之相比，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冰真的进去了？”火儿张大了嘴巴。
而在缥缈峰山脚下的树林中，冰魄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了这里，他回头看了一眼林外，一大群人正盯着他这边，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但缥缈峰的屏障遮住了他们的目光，让他们看不到山林中的冰魄，而冰魄却可以看到外面。
低头看着手中的长槊，冰魄自语道：“居然能够通过龙魂设下的屏障，这杆槊到底是什么来头？”
没去多想，冰魄收起长槊，径直往峰顶走去。而与此同时，山上的大殿中，有许多人都露出了惊色，灵觉纷纷投向了山下的冰魄。
“奇怪，龙魂大人已经设下了屏障，怎么会还有人能进山？”列子风带着惊讶和好奇，立刻出了长生殿，眨眼间便来到了山下，出现在了冰魄的面前。
看到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冰魄先是一惊，而后马上镇定了下来，正准备开口，却听列子风问道：“冰翼之子冰魄？”
冰魄当即拱手拜道：“正是晚辈，晚辈为寻家父而来，贸然进山，望前辈恕罪，敢问前辈名讳？”
“老夫列子风，缥缈峰峰主。”
列子风简单回了一句，然后继续仔细打量着冰魄，心间思量着：“这小辈区区长生境，居然能够通过龙魂大人设下的屏障，没道理啊！莫非是龙魂大人刻意为之？”
联想到龙魂和冰翼的关系，列子风觉得自己的猜想并非没有可能，于是又接着道：“你随老夫上山吧。”
“有劳前辈……”冰魄刚一开口，就觉得有一股无形之力包裹住了自己，眼前的景象刹那大变，待他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缥缈峰的峰顶，身处宫殿之内。
“好快，以我现在的修为，就算是借助长槊的空间之力，也做不到这么快。这位峰主果真有封神级的实力，不知这山上有多少位封神级。”冰魄心中暗语。
“你的父亲，就在那里。”
列子风的声音响起，他微微抬头，看着天空，冰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九片大地悬浮在了苍茫的云海之上。
“那里是……”冰魄疑惑地抬头看天。
列子风缓缓答道：“那是沧海龙吟阵，也是我缥缈峰的登仙路，闯过此阵，便可成仙。如今，登仙路被血魂所毁，好在龙魂大人及时出手，现在，登仙路正在重修中。”
“前辈的意思是，我父亲在里面重修登仙路？”冰魄问道。
列子风点头道：“可以这么说，龙魂大人将十人分别封印在这九宫天梯中，借助他们的神力来重修登仙路。冰翼和凯亚就在第一层，受龙魂大人关照，他们可以借此修炼，此乃大机缘，你不必担忧。”
一听这话，冰魄总算是放下心来，随后问道：“那晚辈可否进去，与家父一见？”
列子风摇头道：“登仙路需重修，沧海龙吟阵已封闭，除了修复此阵的两人，其余人暂时都不能再进入了。”
冰魄微微有些失落，随即又好奇问道：“那两人是？”
“是我。”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一个青年从天而降，自沧海龙吟阵中出来，落在了冰魄的面前。
“傲魂！”冰魄大吃一惊。
“没想到你能进山，我果然没看错你。”傲魂面带微笑地看着冰魄。
冰魄则是一脸诧异，问道：“重修登仙路的人，怎么会是你？”
一旁，列子风替傲魂回答道：“他身上有龙魂大人的天心九阵源，可沟通万千阵法，而且此前龙魂大人也是借他之身苏醒，在沉睡前留下交代，让傲魂重修登仙路。”
“龙魂借你之身苏醒？”冰魄再次震惊。
缥缈峰之乱有很多具体细节是外界不得而知的，外界只知道封山前龙魂出现了，却不知是怎么出现的。
“很惊讶是吧。”傲魂笑了笑，“我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后来了解了之后，就觉得并不意外。当年四魂和傲冰门的关系匪浅，寒魂收了你父亲为徒，炎魂收了火神为徒，而龙魂本有意收我父亲为徒，但最终还是把目光落在了当年年幼的我身上，所以给我留下了天心九阵源。”
龙魂与傲天居然还有这么一段故事，这让冰魄不禁诧异道：“龙魂居然有意收傲天为徒，实在是……”
冰魄的话没有说完，他意识到此刻在他面前的是傲天之子，所以及时止住了。但傲魂听得出冰魄话中的意思，于是道：“我知道，你是觉得堂堂龙魂，是不可能收一个大魔头为徒的。但我告诉你，当年我父亲并不是什么大魔头！我印象中的他，是一个追求正义的堂堂男子汉！”
看着傲魂那充满信心的表情，冰魄默然，随后又听傲魂接着道：“当年冰翼不是也入魔了嘛，可那时又有谁会把他当做一个大魔头呢？而当初你入魔时，这中土不知有多少门派视你为大魔头，你的恶名与我父亲当年相比何如？可你，是大魔头吗？”
傲魂最后一问让冰魄再次默然，他的心中仿佛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给了他一个之前没有想过的答案。良久，冰魄正色道：“你的意思是，你父亲也可能和我一样，入了魔？”
问出这句话，冰魄在心中不由自主地肯定了一番自己的这个猜测。联想到此前一直寄生在自己体内的杂念，如果自己没有消除魔性，最终彻底入了魔，那杂念是否会取代自己的意志，成为一个新的“冰魄”？
“我不知道，但我愿意相信有这样的可能性存在。终有一天，我会弄明白的。”傲魂道。
血魂的手段有多高，傲魂和冰魄都无法揣测。但他既然能够让冰翼和冰魄先后入魔，那为何不能让傲天反叛出傲冰门呢？
“是我看的太片面了，只站在我的立场看，而从来没有站在你的角度看待傲天。”冰魄轻叹道，他摇了摇脑袋，自觉有些惭愧。
想想当初的自己，因为入魔而遭到各门各派追杀声讨，可那时的玄门上下，有一个人会视他为大魔头吗？
彼时的他和玄门，恰如此时的傲天与傲魂。
功过是非谁来定？青史长卷未必真！
“多谢，你刚才那番话点醒了我，我紫玉叔的事，我也该去弄个明白。”冰魄诚挚地说道，在潜意识里，他还是不愿相信紫玉是黑影，正如傲魂不愿相信傲天是个魔头。
“能够在缥缈峰的屏障阻隔下来去自如，你是怎么做到的？”傲魂略显好奇地看着他。
冰魄笑了笑：“自有我的办法。”
傲魂也笑了笑，不去深究，转而道：“那你尽早下山去吧，沧海龙吟阵暂时不能进，你是见不到你父亲了。所以这里也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了，若继续待在山上，会影响你的寿命。到时候，你就不得不和山上的人一样，踏上登仙路，或成仙，或寿终正寝。”
关于登仙路的秘密，冰魄也略知一二，因此并不惊讶，只是见不到父亲，稍有遗憾，叹息一声后，他放宽了心，淡然道：“你不下山去吗？”
傲魂道：“我本来是打算过一段时间后就下山的，但现在我父亲已经在这了，血魂也在这，我想要的答案便在这山上，那我又何必下山去呢？”
“那你的龙门就不管了？”冰魄问道。
傲魂神情淡然，似乎并未将龙门放在心上，他缓缓说道：“我重建龙门，无非是想以这股势力寻到我父亲，弄清楚真相。可现在，真相就在这山上。龙门，我还是会管的，但那是我弄清楚真相后的事。”
“是我小看你了。”冰魄自嘲一笑道，“从第一次听到你名字的时候，我就在想，未来的某一天，你我会不会来一场宿命之战。呵呵，如今看来，是我想多了。”
傲魂也笑道：“这中土不知有多少人如你这般想，傲冰门与龙门的宿怨，延续到下一代，你我生死一战，这才符合世人的普遍预想。可这世事无常，哪有约定俗成？其实，你我之间，根本没什么仇怨。若我猜测为真，我父亲真是被血魂设计了，那血魂才是你我共同的敌人。”
冰魄闻言，不由点了头，与傲魂的此番交谈，引发了他很多的思考。在闲谈了片刻后，冰魄无法继续待在山上了，不然就要被山上的法则所影响，被迫踏上登仙路。
“登仙路需要多久能重修好？”离去时，冰魄又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傲魂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也才刚刚接手此事，所以无法给你确切的答复。不过你既然能够自由进出缥缈峰，那今后可以再来，到时我或许就能给你答复了。”
带着几分遗憾，冰魄下山去了。而刚才不曾多言的列子风，此时开了口：“关于你刚才对你父亲的猜测，我有一些看法，你想听吗？”
傲魂微微一惊，随即说道：“请峰主指点。”
列子风正色道：“老夫的修为虽远不及血魂，但也已达半仙境，在修炼一途上，多少还有些理解。封神之后，我们的灵魂之力便已圆满，一些蛊惑之术可以暂时迷惑我等心志，但绝对无法永久持续！”
所谓的蛊惑之术，例如三妖中虎翼的“虎啸吟”就属于一种蛊惑之术，可乱人心神，又比如《九歌》，其中也有很多属于蛊惑之术，但这些蛊惑之术的作用效果多半是一时的，更不可能永久控制别人的思想。
“所以，以你父亲封神级的修为，若你所说为真，那只有三种可能。一是他叛出傲冰门前一直在伪装，现在的他才是他的真面目；二是他依旧是你印象中的那个好父亲，但出于某种不可说的原因，他不得已伪装成现在这副性格；三是……他原本的灵魂已经消亡了，现在的傲天已被另一个意志所取代！”
列子风这番话一说完，傲魂陷入了沉思，他神色沉重，久久不语。
自己的父亲到底怎么了？他的功过是非，不应该由世人来定，他的儿子要弄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