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怎可如此
第一次指挥战斗的杨贺庭打了胜仗,但是杨贺庭却高兴不起来。说是指挥战斗,其实是完全按照二阿哥布置来进行的。即便如此,实际上最后反冲锋的时候还是很混乱的,三人战斗小组组织的还是不错的,但是大范围来讲,却是以三人为一小组,混乱的追杀健锐营溃兵。二阿哥交待的班、排的战术与编制完全没有作用。怎可如此?杨贺庭这样问自己。
何明对此次战斗是极度重视的。作为从小接受“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样教育长大的人,这次对战健锐营便是对他将书本上、网络上自学来的现代战法、战术能否活学活用到清末这个危亡时代的检验。过程中虽然出现了混乱,但是可以归咎为这种真正战阵上的战斗,无论是士兵还是军官乃至何明都是第一次。
第一次的经验总是宝贵的。
所以何明总结了两点:一是部队训练程度不够,二是自己战术战法太过细致,士兵乃至指挥官文化水平有限,理解不了。
事情说起来很轻巧,但是背后却是何明押上全部力量的豪赌。
然而,何明并没有更好的选择。
若是放在第一次穿越的时候,何明想当个富贵王爷的梦想其实已经算是实现了一半,毕竟同治皇帝即位,他这个二阿哥便有了大把的享受时间。但是何明在第二次穿越回来的时候却不再如此想了。
时空之门再开据说要六十年后,而且通过在未来的这一趟往返,何明发现时空实际上是有一定的自愈能力。比如说,何明回到未来,而没有回去的张辰在这个时代成了八卦教的下任教主,未来世界张辰的痕迹就全部被抹杀掉,以至于何明连穿越的记忆都没有保留。
然而回到过一次未来的何明显然对未来的社会并不满意,觉得做出一定的修改是必要的。其实,也许,从很久以前何明就有如此的想法。只是被对回到未来的期待压抑着。
现在啊,这种压抑不存在了。
难道真要苟活六十年,呵呵。
况且公孙云那个混蛋就那样找不到了。
何明穿越回来的时间点,对于墓里墓外在大清这个世界战斗的人来说不过十几分钟的间隙。
然而在这十几分钟中,却发生了不少情况。
当时,十一和十二在与清军的打斗中很快占了上风。而张辰拖着宝音冲向悯郡王墓被炸开的洞口,看着勉强趴到洞口的何明的身影忽然虚虚实实起来。张辰大喊:“带李晓佳走。”说着用力将宝音推向洞口,然而何明的身影在此时已然消失。
同时,两个清兵的头颅高高的飞了起来。赛诸葛刘先生到场。
赛诸葛与公孙云一样是只身前来,他没有理会张辰等人,直接冲进了墓室。
墓室中只有躺在地上的公孙云和载恒。赛诸葛见得此景,便立刻来到公孙云身边,用手试探鼻息,脸色不由一变,赶尽去摸脉搏。用心的试了半天,脸上便是一片伤心欲绝的表情。
此时张辰也抱着宝音冲进了墓道,看到倒在地上的何明,赶尽把宝音放下,把手指放到何明的颈动脉上,脸上却并不伤心,只是叹了口气。
赛诸葛扛起公孙云“尸身”,迈步走向墓室洞口,原本何明的“尸体”倒在洞口,张辰见赛诸葛走来,便拽着何明向旁边挪了挪,没想到赛诸葛不知哪里来了一股邪气,一脚就将张辰踹飞出去道:“对手没了,要你这棋子何用?”
张辰摔在地上,他是不服输的性子,现在心情也不好,立马就站了起来,知道自己定然是打不过赛诸葛,便横着脖子瞪着他。
“你瞅啥?”赛诸葛忍不住问道。
“瞅你咋地?”张辰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赛诸葛一愣,竟又笑了起来,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千百年的传承不能断,罢了,这娃娃也不错,就传他吧。”说着一手拎起地上的载恒,一脚将载恒的棺椁盖踢开,随手将载恒扔了进去。张辰哪里还能站着不动,冲上来要把何明从棺材里拉出来,却被赛诸葛反手擒住,张辰本来想反抗,但却被赛诸葛随手弄晕,便如同公孙云一般被赛诸葛扛着走出了墓室。
赛诸葛一个肩膀扛着一个人,出了墓穴,十一、十二想上前阻挡,却是连衣角都碰不到赛诸葛一下。等赛诸葛走远,二人牵挂何明便扛着云淑和云琪又下到墓里。
刚下来,却看宝音悠悠的醒了过来,揉揉眼睛,看着还扛着云淑和云琪的两个贼人,想要尖叫,却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惊恐的看着二人,小声问道:“你们是谁?这是哪?”
二人哪会回答她的问话,正想上前再弄晕她,却突然看着宝音的背后满脸的惊喜,宝音赶紧顺着二人目光向背后看去,却见二阿哥载恒正从棺材里往外爬。
于是宝音又晕了过去。
何明从棺椁中爬出来,长长的出了口气,目光瞬间有几分颓废,脸上带着苦笑,对着十一和十二说:“天意如此,我便留在这里如何!”
十一、十二不知道墓内发生过什么,但听何明这么说,先是一怔,随即将背着的女孩放下道:“主子本是天上金仙,要留在人间自是我等福分。”
何明见两人误会,刚想出口解释,却听墓外有异动,猜测可能有清军来了,想了想便赶紧命两人带着三个小女孩出了墓穴,自己就坐在棺材边上等着清军的到来。
天意如此,只能在这个年代生存下去了。不过何明却要看看,这天意难道真就不可更改?
总之,如果天下是盘巨大的棋局,何明则打算入局了,当然,是以执子人的身份。
自然,谁都不想当棋子。
但到底谁是执子人,谁是棋子,谁又说得清。
肃顺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是执子人,说句大不敬的话,即便是面对先皇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载恒的意思显然是让肃顺成为棋子的。
肃顺很快就再次见到了小娃娃载恒,肃顺自认看到了载恒以及他背后的力量,对于如此强横的武力,肃顺现在是需要的。于是肃顺主动的向载恒陈说着他的想法。无非就是载恒将兵将借给他,他要回京清君侧,之后载恒自然会分得好处多多。
载恒看着卖力陈说的肃顺,只是挥了挥手,说了一句:“首先,这些人虽然装备训练厉害,但是人数太少,而且没有火炮重武器,打不进京城。”
肃顺便停止了陈说,这个事实,他是能想到的,但是现在的他除了这样搏一搏,实在是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这种高层的政治斗争,你死我活的事情,自然是要搏一搏的。
载恒见肃顺不再说话,便又接着说:“其次,没想到肃中堂却是如此目光短浅的人。”
载恒,这样说,肃顺就有些生气了。
毕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纵然是虎落平阳,这样几乎被人指着鼻子数落,却也是不行的。
肃顺是郑亲王嫡系的子孙,年轻时也是架鹰遛鸟的爷,只是成年后逐渐收敛身上的纨绔气质,加上本身颇有智慧,做起事来也有些能力,才从一众膏粱子弟中脱颖而出。但毕竟是有脾气的人,加上此时也感觉自己走到了绝路,自然是要发飙的。
但是载恒看了肃顺要拍桌子的架势,却抢先说道:“你要与我那六叔一般目光短浅,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这话出口,肃顺却把怒气给憋了回去。
载恒的六叔自然就是恭亲王奕䜣,他与肃顺虽然向来不和,但是也是旗里公认优秀的宗亲了。因为肃顺在家里也是老六,所以两个老六总是被拿来对比的。肃顺虽然自负,但也是知道,仅说八旗里的风评,奕䜣是要强过自己的。所以听了载恒这样说,反倒是不由的问道:“那依你悯郡王的意思,谁的目光不短浅?”
载恒不屑一顾的笑道:“不服气?未来的事情我是跟你讲过的,我原本以为肃中堂你当年有整治科场弊案、改革旗务、重用汉臣的气魄,与他们不同,可是结果你还是和他们一样。论朝堂斗争,你们都是好手,你们这些人,若还是按之前的办法来,我可以给你们下个定论。”
“什么?目光短浅?”
“内斗内行,外斗外行。”载恒摇摇头说,“英国人和法国人真真的打到了家门口,你们却还在关起门来搞内斗。二十年前,林则徐林大人都能开眼看世界。你们怎么就还是没长进。”
肃顺先是一怔,英法联军打到北京对他来说可算是奇耻大辱,只不过如同在世的咸丰帝一样,总是说洋人不过疥癣之疾这样的话来麻痹自己而已。但随即又想替自己辩驳。载恒却不让他说话,开口问道:“你为何反对洋务?”
肃顺没想到载恒突然问到政见,下意识的答道:“王朝强盛从不是依靠器利,而是靠人和,庙堂之上,有才者居之,百姓安居乐业,天下自然是铁桶江山。我大清……”
“是因为奕䜣想兴洋务。”载恒打断了肃顺。
肃顺又是一怔,沉声又道:“奕䜣以为学了西洋那奇技淫巧便能打赢洋人,要知道这天下哪有徒弟学了几天功夫就能打赢师父的?他奕䜣宁可被人叫做鬼子六,也想推行洋务,那是……”
“所以奕䜣支持的你总是要反对的。”载恒无情的揭露肃顺的想法。
肃顺无话可说了,载恒的话是对的,自己这些人确实是只会内斗,平日里想的,钻研的也都是怎么对付政敌。而怎么对付洋人,纵然想过,却只是空想而已。
肃顺知道自己的脑中想的是整顿旗务,重现当年女真“满万不可敌”的神话。而奕䜣脑中想的大概就是学会制造火枪、火炮、火轮船,洋人再来便也胜不了大清。
然而眼前的娃娃看他们的眼神却像是大人看孩子的目光,满眼写着“幼稚”两个字。
载恒看到肃顺终于被自己说的动摇,便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说道:“我这里倒是有一个计策,不谋一时而谋一世。”
肃顺一愣,不自觉的按照载恒示意,附耳到载恒身前,载恒的低语传到肃顺的耳中,肃顺一会瞪大了眼睛,一会一脸茫然,一会又一脸纠结,等载恒说完,肃顺终于说了句“怎可如此?”随即就是摇头。
载恒偏偏嘴,摆事实,讲道理,布了半天的局,废了半天的力气,原本以为是能说服肃顺为他所用的。没想到肃顺却是油盐不进,于是做出最后的努力,说道:“如果我手中掌握着比洋人更先进的技术,肃中堂你能否按我说的做?”
肃顺只是扭过头去,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
何明叹了口气道:“肃中堂你内政上反贪、反腐、改革旗务,敢于清除时弊,而且听说在与俄国谈判瑷珲条约的时候也是抱持强硬的外交政策的,我便猜想你是个强硬的人,看来果真是说服不了你。看来只能出下策了。”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径自走开,经过守在一旁的杨贺庭的时候又以很随意的语气说道:“如此,就伺候肃中堂按照咱们原来定下的内容写奏折吧。”
杨贺庭躬身领命,一挥手,几个壮汉上前就将肃顺架了起来,从他身上搜出印鉴,又拿出一册写好的奏章,画押捺印。肃顺想要挣扎,却又哪里是壮汉的对手,只能大叫道:“怎可如此,你怎敢,来人,来人……”
自然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来人。他虽然带了部下过来,此时也被缴了武器,在血亮的刺刀下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