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围城天京
梁思德的女儿自然不会真的有话让苏毅恒带给他，苏毅恒在昏迷前这样说的目的只不过是想取得梁思德的帮助。其实即便苏毅恒不这样说，梁思德也会全力救助。但苏毅恒为人如此，即便是高烧之下，也是机关算尽。
苏毅恒机关算尽的同时也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伤口感染引发的高烧折磨的他死去活来。梁思德访遍旅顺城中名医，几幅药剂下去病情虽然得到了一些控制，但仍然不能有效医治。
苏毅恒的病情并不罕见，但这个时代的医生很容易就给出了治疗方案——听天由命。
命运这种东西总是让人捉摸不透，不管你是家财万贯还是一贫如洗，也不管你是聪明绝顶还是痴傻呆笨，在命运面前好像都是平等的。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大道如此。
但苏毅恒的运气向来不错，在他病情一直不见好的时候，Dr威廉从京城来到了金州卫，这位天工义塾的新山长带来的各种先进技术中，恰好就有还在试验阶段的抗生素。
京城燕园义塾的工作已经步入了正轨，山长墨羽在接受了西方科学的洗礼后，也发挥出了其作为本土科研人员的巨大潜力，并带动了义塾中的华夏学生。威廉不禁有些佩服华夏人的聪明才智，甚至打算用测量颅骨的方式查证一下华夏人的普遍智商。虽然最终没有成功，但威廉在这片土地上发展科学的决心更加的坚决。于是主动请缨来到百废待兴，且科学研究能够更加光明正大的金山卫。
威廉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天工义塾的管理层通报工作方向以及几个正在进行的研究计划。在场的所谓管理层听的震惊外加云山雾绕，但梁思德却注意到了抗生素这一项研究。
本着科学的精神，威廉并不同意在活人身上试药。但意识已经清醒的苏毅恒在听了梁思德的说法后主动表示了自愿试药的意思。在梁思德的多次请求下，威廉勉强同意在严格的实验室环境下对苏毅恒进行了临床试验。
于是，苏毅恒找到了在天工义塾的第一份研究工作——被人研究。
威廉也很快的发现，自己的第一个临床试验对象竟然能做简单的英语交流。在这次造福全人类的试验中，科学家与试验对象竟就此建立起了初步的友谊。至少威廉单方面认为苏毅恒是第一个在这片国度与自己建立起真正友谊的人。而以苏毅恒的智慧，也很快从威廉的口中套出了自己想得到的情报。一个隐藏在腐朽落后的朝廷下的强大新兴势力也就此暴露在苏毅恒的面前。
待到苏毅恒的身体经过调养，恢复如初，时间已经是春末，东北的天气还不是十分温暖，但大地上焕发出无限的生机，由山东迁移过来的农民早已开始大面积的开垦和耕种，田地里的青苗让每个移民的脸上都充满了希望。苏毅恒以威廉助手的身份正式的加入了急需人才的天工义塾，一个大胆的计划也在他的头脑里开始酝酿。
与此同时，曾国藩的湘军正向着太平天国天京城发起最后的攻势。
入夜的天京城内一片漆黑，只是偶有疲惫的巡逻士兵举着火把在古老的街道上巡弋。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只有天王府。
天王洪秀全坐在王座上，尽管他尽力装出精神抖擞的样子，但每个人心中都清楚，天京城的困局早已将他的身体压垮。他不时压抑着的咳嗽声也同时压抑着议事众人的情绪。
说是议事，其实没什么可议的，洪秀全坚持固守天京城，自湘军攻陷雨花台后，每日都有或大或小的进攻，众人对如何坚守已经习以为常。每日的议事也无非通报一下又损失了多少人、城里还有多少粮草、援军到了哪里这样的琐事。
但这次，一个消息打破了众人的习惯。
通传消息的小吏快步走入议事的大殿，也许是因为激动，竟不顾礼仪的先是将情报喊了出来：“援军，英王的援军到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消息迅速的扩展成声浪在众人中传播。身着甲胄的李秀成上前一把拦住小吏，大声的问道：“英王在哪，带了多少人？”
小吏被忠王李秀成一阻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对着天王跪拜道：“英王军队已到天京城外，受湘军阻拦未能入城，趁夜色派死士杀到城下，以弓箭传讯。”说着双手捧起传信文书。
李秀成也不顾礼仪，一把夺过文书，打开快速的扫了几眼，才将文书双手递给走过来的内侍。说道：“是英王亲笔，英王率部五万，出杭州，目前已在天京东南十五里扎营。”
洪秀全摆摆手拒绝了内侍双手捧上来的文书，问李秀成：“杭州呢？陈玉成驻守的杭州呢？”
李秀成没有立刻回答洪秀全的话，这个问题只要稍加思考就能知道，陈玉成所部已经全部到了天京城外，驻守的杭州显然已经被攻陷。李秀成等在场众人消化了传来的消息，才继续说道：“左宗棠楚军、李鸿章淮军会同八旗健锐营、火器营围攻杭州城，英王是弃城来的。”
天京城内与外界断绝消息多时，此时有消息传来，说不上好坏，但与洪秀全所想大有出入，洪秀全脸色一白，昏倒在了御座上。
“快传御医。”众人一片慌乱，内侍赶忙过去搀扶。李秀成大声的喊道，“都别动，在这儿呆着。”
李秀成稳住众人，自己也留在了大殿里。他一身甲胄，也是白天守城没有换下来的，所以站在大殿上杀气十足，众人也很快的安静了下来。
洪秀全不多时就醒了过来，于是传唤重臣李秀成及太子洪天贵福等。到了洪秀全卧室，李秀成、洪天贵福便被叫到了床前，洪秀全便虚弱的伸出手来开了口：“以文。”
以文是李秀成以前的名字，听到天王的召唤，李秀成赶紧过去握住了洪秀全的手，说道：“天王，末将在。”
洪秀全感觉到李秀成握住了他的手才说道：“朕悔不当初，应该听你的话撤出天京。”
李秀成赶忙说道：“天王……”
洪秀全打断了李秀成的话：“我知道现在想要全须全尾的出去已经来不及了。但是，你要出去，带着大伙儿出去。”说着话，洪秀全竟然勉强的坐了起来，旁边的内侍刚忙过来伺候着他靠在床上。洪秀全接着说：“你们中多数都是我带出来的老兄弟。”
在场的众人知道天王可能是回光返照，许多老兄弟都暗暗的流起了眼泪。
洪秀全没有理会老兄弟们的哭声，只是自顾自的说道：“世间繁华迷人眼，咱们这些人自诩英明，却被这天京城的繁华迷住了眼睛。”
“朝廷腐朽，我们站出来振臂高呼，是想推翻暴政，是想让和咱们一样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咱们过上好日子吗？过上了，过上了。”
“为什么还有人跟着清妖干？”
“曾国藩，狗贼。你为何替满清卖命？”
“天父，天父……”
“回去，回去，回家，回家……”
洪秀全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慢慢消失，李秀成放下洪秀全的手，太医才哆嗦着过来查看天王，半晌才说道：“天王去见天父了。”
在场众人忍住悲痛，一起咏颂圣词。
第二日，圣词传遍天京城。而曾国藩在自己的大帐内接见了钦差大臣、敏郡王载恒。
“王爷不愧是真龙血脉，一到江宁城下，匪首便殒命了。”曾国藩的弟弟曾国荃先开了口。他对载恒小朋友的飞扬跋扈早有耳闻，他也知道旗人大抵如此，所以会面一开始他就放弃了以往粗犷的形象竟然先说起了好话。
敏郡王载恒竟也不像传言一样飞扬跋扈，小朋友客客气气的给曾国藩行了礼，说道：“本王在阿哥所的时候就常听师父说，当时之大儒，曾大人当属魁首。”
载恒稚嫩的声音让在座的将领都不由的面露慈祥，曾国荃更是哈哈大笑起来。曾国藩赶忙客气的说：“谬赞、谬赞。”
载恒又转向曾国荃说：“大胡子，你说洪贼是被我克死的可不对，他一定是听说我来了被吓死的。”
曾国荃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敏郡王神武，看来健锐营、火器营定然会第一个攻破江宁。”
虽然是说笑，但却已经是在试探载恒的态度了。杨贺庭赶忙接过话茬说道：“平灭发匪，头功当属湘军。”
杨贺庭是八旗军实际控制人的事情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他的表态自然能够代表八旗军的态度。
给湘军将领吃了一颗定心丸，杨贺庭又接着说道：“陈玉成攻克杭州时，杭州驻防八旗举营殉城，这是血仇。我部与淮军、楚军合攻杭州，现在陈玉成逃窜到江宁左近，我部只要消灭陈玉成所部。”
淮军、楚军与八旗一同攻破杭州，但天京破城的功劳属于湘军是所有军队的共识，淮军、楚军自然不会过来染指。唯有八旗军队靠近过来。现在表明来意便彻底让湘军的将士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