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oco是一只鸡,一只常年生活在鸡圈的成年雄性鸡。
它有着雄鹰一般的锐利目光,总是能敏锐的洞察生活,感知冷暖人生,这让它看起来,像是一只思想飘逸的哲学家;它有着绸缎一样光滑流金的羽衣,在阳光下,那一根根五彩的羽毛熠熠生辉,这让它器宇轩昂,看起来像一个体面的贵族;它有着铁钳一般锋利的爪子,在这个满是鸡粪的小旮旯里,它总能踱出最悠闲的姿态,或者卓尔不凡的傲立在鸡群;它还有着鸵鸟一样的健壮体格,当然,只有在月黑风高夜的美梦中,它才会梦见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只鸵鸟,彻彻底底的脱离了鸡的世界。
总之,它的独特风骨,昭然若揭。
它总是两眼炯炯有神,紧紧注视着生活的眼睛复杂而深情,但没有任何一只鸡可以理解它的这种眼睛里的情愫,所以它越来越沉默,甚至每天的打鸣工作,都交给那只觊觎它的华丽外表但只能怨天尤人的小母鸡来代替了。
它梦想着总有一天,可以像那雄鹰一样飞上蓝天,翱翔天际,拥有这样高远的梦想,不止是为了体会一种更加自由的骄傲而区别于其他的鸡,在它的内心深处,它深深的怀疑,它从来都不是一只鸡,或者说,它不应该是一只鸡,它的命运不应该禁锢于这地上的既低又矮的土鸡圈。
但现实总是既冷酷又无情,它是一只鸡的命运,从一颗蛋开始,就已经是注定了的。
可是好在,它善于自欺欺人,在它的内心里,只要自己否认了自己的身份,那么,它便可以是这个世界上,任何它想成为的动物,除了人。
除此之外,支撑它那小小的头颅里有一个大大的梦想的理论基础还在于,它善于洞察周围的生存环境。
虽然是一只鸡,但是鸡的世界从来就没有和平与安宁,从一颗玉米粒的争夺开始,每天的生活,都像是一场战争,在历劫了无数次的打斗之后,它终于巩固了自己在这个鸡圈里的地位,用力量和体格捍卫了它的权威,基于如此出众的才能,它理所当然的就成为了这个鸡圈里具有前瞻性引领性的明星偶像级人物,被同类崇拜的理由还有一条,那就是它还深谙生存之道,有着超出一般牲畜的属于鸡类的高智商。
但智慧的弊病便是思想的觉醒,等思想觉醒了之后,对于文明的向往总是无时无刻的折磨着它,甚至有时候,让它寝食难安。
COCO深爱着它脚下的这片土地,比爱一个空空的蛋壳还要深情,虽然,蛋壳孕育了它的生命,但是延续它的生命的,便是脚下这块土地上的虫子和青草,当然它也深爱它的主人施与它们的鸡饲料。
本来,用碳水化合物的青草和虫子以及隐含着不知名毒素的鸡饲料堆积起来的脂肪,不应该转化成能量,更不应该让它拥有如此超群的智慧的,但是,它是一只与众不同的鸡啊,如果不是上帝故意开的玩笑的话,那么,它的智慧便是开启它新的命运的动力。
每每在晚餐前的祈祷上,它总是如此对上帝说。
“我的主啊,如果你能拿走我的梦想,那么,请慷慨的赐予我愚昧吧,让我终生安宁,阿门……”
但似乎上帝总是听不见它的祈祷,所以,越是祈祷,它就越发的清醒,越发的痛苦了。
等待吧,在新的命运到来之前,忍受着痛苦等待吧,就像在黑夜里等待明天的太阳一样。
身旁的小母鸡,兢兢业业的履行着责任,嘶哑着声音打鸣了,天亮了。
太阳终于出来了。
高高的挂在天上的太阳,总是光明的,也总是充满希望的。
仰起头颅,迎接太阳的光芒,再抖一抖那满身的尘土,振翅,但是不能飞翔,因为鸡圈太矮了。
那好吧,还是一如既往的面对现实,在现实里苟且偷生,暂时像一只鸡一样活着吧,为了梦想,为了更高的飞翔,隐忍是必须的,也是必要的吧。
像这样一遍又一遍的麻木心灵,本来就是生活的必修课,没什么好抱怨的,而且,它很早就知道,抱怨是最无济于事的自我煎熬,那种证明着自己无法超越自己无能又无招的自毁式行为,它总是不屑一顾,与其低头抱怨,不如抬头自欺欺人。
“啊,这是一片充满自由和新鲜空气的土地啊,啊,这里孕育着我的生命和我的梦想啊,啊,怎能叫我不热爱?啊……”
COCO的声音,在胸腔里回荡,它热爱这片土地的方式,便是每天在这块土地上踱步,印下自己的脚印,证明一种存在,而且,一圈一圈的踱步踱下来,那样子,雄赳赳的就像是一个巡视自己的领地的国王一般,傲视着自己的城堡,看吧,只要变换一个角度,世界依然精彩。
对于它的与众不同,还有一点不得不说,那就是,它讨厌将自己归类为家禽。
所谓禽,都有兽性,虽然,是家养的,但它依然有着摆脱不掉的兽性,这让COCO莫名的厌恶。
主人在饲养它和它的同伴的同时,还饲养了猪狗牛羊,和那些庞然大物比起来,COCO那形如艺术般的灵巧和袖珍,不仅可以跃然鸡架上,当然还可以跃然在那些笨蠢的家禽背上,这种可以舞蹈的生命,怎么可以被视为畜生呢?遗憾的是,它只会属于鸡类的一种语言,如果可以精通猪语狗语牛羊语的话,它一定要跳起脚来辩论一番,证明自己和它们并不一样,至少,它自认为美好的没有兽性。
但,在事实面前,言论的力量往往苍白,说多了,只会徒增哀伤。
“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它只好再次在心中抒发感慨,每当它郁闷之极的时候,它就会逃到心中的梦想之城里自我安慰,寻求灵魂的解脱,像是念咒语一般,一遍遍的默念自己的宏图大志。
因为它,要做一只高尚的鸡,与众不同的鸡,甚至,留名青史的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