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弄拙
状元府里,张仲文谪仙一般的脸上满是冰霜,气恼不已的拍着桌子,“老家伙,居然敢威胁我,他以为我还是那个一无所有,任人欺凌的文弱秀才吗?”
紫衣少年歪在榻榻米上面,手里把玩的东西已经从泥金纸扇变成了鼻烟壶,他笑嘻嘻的说道:“张大哥,你不必动气,我已经替你教训那老家伙了,你瞧好吧,不出三日,那老家伙一定会吃大苦头的,到时候他定然会主动上门退亲。”
张仲文满脸狐疑:“俊王爷,你什么时候教训他的,我怎么不知道?”
被称作俊王爷的紫衣少年正是当今圣上的亲侄儿上官俊。而张仲文着急回来退亲,是因为他在京城考试期间,攀上了月容公主的高枝儿。
月容公主是皇上最喜欢的一个女儿,一向个性跳脱,喜欢男扮女装,经常和堂弟上官俊一起在外面玩耍。
因缘际会,同时认识了满腹文采的张仲文,上官俊与他成了挚交好友,而月容公主则是芳心暗许,被他谪仙一般的容颜所迷惑,已与他私定了终身。
张仲书知道月容公主一旦回宫,必然会向皇上说起,赐婚的旨意不日就会下达,但在此之前,他必须回河间县一趟,将田多金这个未婚妻给解决掉。
否则到时候田家闹将起来,让皇上知道了,一定会判他一个欺君之罪。
上官俊似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手里将那玉鼻烟壶上下抛接着:“张大哥难道没看那田府奴才的狼狈样吗?你道他好端端的为何突然摔跤?”
张仲文满脸茫然的摇头。
“也罢,你在京城呆的时间短,就算跟我堂姐一处,估计也只顾着谈论风花雪月,哪里想得到我。张大哥可有听京城人传我的一个雅号?”
上官俊这番打趣的话,说的张仲文面皮儿一红,眼底立即泛起柔情,想起那个性格爽利,灿若明霞的艳丽女子。
“隐约听人说过,说俊王爷有个雅号叫梅公子?仲文想可能是因为俊王爷比较喜欢梅花的缘故吧,要不然王爷府中怎么会栽了那么多品种奇特的梅花?”
“哈哈,哈哈,梅,梅花公子,哈哈。你知道为什么我可以在京城里畅通无阻,就算其它王公贵族的公子哥儿,也唯我马首是瞻,不敢跟我呛声吗?”
张仲文依旧摇头,他还真不知道,他一直以为是因为俊王爷深受皇上宠爱的缘故。
他在京城统共就待了半年,大部分时间都用在读书备考上面,还有一小半时间用在和男扮女装的月容公主谈诗论词,谈情说爱上面。
整天都泡在爱情的蜜罐子里,他哪里有空去想其它!
等上官俊笑完了,他才一本正经的说道:“不是梅花的梅,而是倒霉的霉,京城里那些人之所以既想巴结我,又对我避之不吉,全是因为我有霉右脚。”
说罢他又笑了起来,还抬了抬右脚。
张仲文认真观察了下,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同。
“我自出生起,右脚便有霉气缠绕,并且可以随由我心智控制,看谁不顺眼,我就踩上谁一脚,那人就会倒霉不止。今天那田家的狗奴才之所以会突然倒霉起来,是因为我走过的时候,踩了他一脚。”
张仲文好像突然明白过来什么,他突然眼前一亮,“俊王爷,我记得你进门前,踩中了田老爷的衣服下摆,我还以为你是不小心,没想到你是故意的。”
“我当然是故意的,像他这样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就欺负人的地主老财,就应该被教训。何况张大哥,你如此有才华,他不但不扶持周济,结个善缘,反而利用权势,强迫你入赘田家,这样的人我最是痛恨。如果他田家的女儿貌若天仙嘛,那倒罢了,偏又是个丑八怪,真是让人恶心。不过当时我们都在,我也不好让他立即倒霉,所以就踩在他衣服下摆上面,这样那些霉气就会顺着衣服,慢慢沁入他的身体里面。等一日过去后,他就会开始倒霉,并且要连续三日后才会慢慢好转。”
上官俊说完话后,便张狂的朝着张仲文一挑眉,那样子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只是可惜,他的想法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他又怎么能想到死了又活了的田多金偏偏自带好运手指光环,已经将田大福身上的霉气给解除了呢。
田大福接下来三天内,不但不会倒霉,反而会好运连连呢。
张仲文也对田大福是恨之入骨,一听说他会倒霉三日,当即心头也痛快的不行。
只是那田多金又耍什么把戏,居然玩上吊自杀,她以为上吊就没事了吗?
这个亲,他是退定了!
张仲文心情一好,便叠声吩咐下人,赶紧将皇上御赐的茶拿出来待客。
张府管家端着茶叶进来,脸色为难,似是欲言又止。
“张叔,俊王爷不是外人,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张仲书用茶杯盖刮了刮茶沫子,微啜一口,唇齿间满是御茶的清香甘醇。
“少爷,外面,外面都在传……传少爷……”张管家支支吾吾的,不敢说下去。
“传什么,直说无妨!”
“是,少爷,那田大福,不知道打哪儿弄来一帮花子,个个拿着竹杆敲着空碗,在状元府门口唱……唱莲花落……说少爷您是陈世美……现在府门口已经被街坊邻居们围的水泄不通了。”张管家一边断断续续的说一边不停的看自家公子的脸色。
张仲文的拳头紧握,手背上青筋突出,谪仙一般的容颜也维持不住风度了,啪的一声就将茶杯砸在地毯上面,“田大福,你别欺人太甚!”
“张大哥,冷静!没想到这田大福还挺有脑子的,居然能想到这一招。”上官俊手指不停的在茶几上面敲打着,脸色晦暗不明,嘴角上那抹戏谑的笑容,却是越来越深了。
“这主意肯定是崔家人出的,崔家人是行商出身,最是奸诈无比。”张仲文经过刚才的愤怒之后,也慢慢的冷静下来。
下人赶紧收拾了残局,又重新端上了茶水。
“俊王爷,现在这,该如何收场?”张仲文虽然在做文章上头很是厉害,但是论起阴谋诡计来,还是嫩了些。
上官俊懒懒的站了起来,很没形象的伸了个懒腰,“本王突然想到一个极妙的主意,不但能化解眼前的危机,而且能让对方主动退亲。”
“噢,俊王爷,你快快道来。”
上官俊朝着张仲文招了招手,让他附耳过来,如此这般一说,张仲文面有难色,“这,这我做不出来。”
“张大哥,你想想我堂姐,再想想未来的幸福生活,为了那一切,小小的牺牲一下也是值得的。”
张仲文脸上的神色逐渐坚定了下来,慎重的点头,“俊王爷说的对,为了月容,这次我就豁出去了!”
……
田大福一找到崔右北,将田多金上吊的事一说,崔右北立即就跳了起来,恨不得立即找把菜刀去找张仲文拼命。
要知道田多金可是崔右北最疼爱的妹妹崔晓蕊唯一的女儿。
现在妹妹不在人世,田多金就成了崔家的宝贝疙瘩,现在居然有人要欺负他们的宝贝疙瘩,还让她绝望到自杀,崔右北哪里能不生气狂躁?
幸好崔老夫人将这暴躁的儿子拦住了,并且给出了这个上状元府门口逼宫的主意来。
崔老夫人冷笑着,敢欺负我外孙女儿!张仲文,就算你现在成了状元,老太太我也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崔右北行商出身,自然认识五花八门的人,特意找来花子头领,让他们即刻以陈世美为故事原形,编了这出戏,用莲花落的形式唱出来,说张仲文也学那陈世美,攀上了公主的高枝儿,想撇去这个昔日帮扶过他的原配。
他们大概也没想到,他们不过是胡诌,竟真的猜中了事实。张仲文就是攀上了月容公主的高枝,要不然他不会这样急切回来要退亲。
花子们还在不停的唱着闹着,状元府门口围绕了许多看热闹的人,大家纷纷指手画脚的。
什么叫众口铄金,什么叫三人成虎,什么叫人言可畏?
“这个张仲文怎么能这样呢?当初要不是田家帮忙送钱,他连给父亲下葬的钱都没有,现在中了状元,按理说应该回来报答田家才对,怎么反而要退亲呢,真是妄读了诗书。”某个田家的托儿振振有词的进行煽风点火。
其它不明围观群众,也纷纷跟着起哄点头,一时那矛头都指向了张仲文,在众人眼里,他此刻早已经从有才华长的好看的文弱秀才,变成了贪图富贵,嫌弃原配的陈世美了。
“吱哑——”张府的朱漆大门缓缓打开了,众花子们见状更加卖力的唱了起来。
“张仲文,他们传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要和田家退亲?你怎么对得起田小姐,她虽然长的难看了点,但是为人善良,还经常周济我们这些穷人,你以前不也称赞她仁心仁德嘛,怎么现在中了状元就另一副嘴脸了?像你这样没品失德的人根本不配读书也不配中状元,大家说是不是呀?”几个所谓的文人,带着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原理,纷纷振臂高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