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鸠占鹊巢异族僭位
兆凌到了宫中,只听从龙舟上逃难的伙夫、船工说叶驸马拼死保护书君帝,现在恐怕已经遇难了!兆凌听说如雷击顶,来不及细问,呆了半响,含泪吼道:“是什么人害我姐夫?我要他偿命!”李太妃将书君一脉宗室全部被劫一事细说一遍。
兆凌急召何忠义和卫流光入宫,欲点齐现有的三十万兵马,亲统大军往雪戟城而去。御史大夫叶孤鹤奏道:“皇上不必御驾亲征,可命何忠义带队领军,卫流光为副将,程得胜为偏将,一定可以取胜。”兆凌道:“我不要为帝,只求做一步卒随军,请大人不必谏阻。我命潇王督运粮草,即日启程供给大军。功成之后,情愿恭请潇王为帝。”
李太妃道:“不瞒皇上,此前确有臣工劝我乘机择立我孙儿潇王,但老身深知我孙子绝非那样材料,请皇上再莫出此言。”
“如今军情如火,我姐夫生死未卜,姐姐和宗室都在贼人手中,请不必再说这些,待将军等入朝,点齐人马,立即出征!”
叶孤鹤道:“臣建议,等过了冬再行——”“此事万万不能,听朕口谕,三军即时开拔,不得拖延!”“这——既如此,臣建议让新任向导官李荏苒随大军起行,此人自考官试以来,随臣学过辨识地形之法,颇有所成,微臣可恨自己过于文弱,虽然家眷亦被贼人掠去,但征途颠簸,实在难以亲往杀敌,故此推荐劣徒,随驾西征。”“师父,兆凌也是你的徒弟啊。此话在理,准奏!”
兆凌集结三军,与何、卫、程三位将军领兵往雪戟城进发。卫流光和何忠义被贬闲居多时,军队多多仰赖程得胜将军训练督导,那程得胜与卫流光是同考场的朋友,交情匪浅。他二人都受了叶惜花的恩惠,感激不已。
这又是一件旧事了。原来那卫流光的哥哥卫流云因为画技颇高,得书君帝赏识留用画苑,而卫流光从小不喜文墨,见了文章就头疼。他哥哥得官之后,父母把流光逼得更紧,那流光一怒之下一拳打在书房墙上,墙竟陷了一个大洞!其父看出流光的文章是肯定没指望了,只有走武举道路。
卫流光对武学可真是心有灵犀,先生换了好几个,为什么呢?都是教到最后徒弟超过师傅许多,师傅被打得落荒而逃,再也不敢教他。卫流光因此十分骄傲。
考到最后一关,不想考官李荫要收“进场银”,卫流光说:“我就是比那个什么石,石什么来着的,比那个人还要富,也不给你半个钱!”他是想说“石崇”,难得卖弄一回,竟成如此。
及到最后考试的花名录公布,卫流光榜上无名。他在考试当天去了“惜花居”喝闷酒,心里有事,喝了半醉,撒起疯来,向店家讨了纸笔,不给便要打人,店家没心思与醉汉计较,便给了他,不料这个人竟一路走到叶惜花画的那幅“紫牡丹”前,在画上写了“我不服”三个大字!店家一看他砸了自己招牌,实在愤怒,揪住卫流光就要发作。
事有凑巧,叶惜花和几个同僚正好到附近写生作画,顺便来此旧地把酒畅谈,不料被这醉汉扫了兴致,叶惜花按下嗔怒,买了一盏醒酒汤与卫流光,卫流光是个直性子,一下把汤泼在地上,眼望青天叫嚷道:“当官的没有好东西!”画苑的几个人大怒,叶惜花笑道:“他若没有不平的事,断不如此。”他将手扶在卫流光肩上,那卫流光一身酒气,他也不管。“兄弟,你是条汉子就该找相干的人去,在这里闹,可不好啊。”
“听说过吃饭交钱的,没听说过进考场还要交银子!我,我哥也是当官的,可我不走他的门子,我就不走,我就不信靠我自己,我就考不着功名!”
叶惜花向店家道了歉,三两笔把“我不服”画成了山石,又饶了不少好话。卫流光原并没有完全醉,见他萍水相逢就肯这样,也怔住了。
他自觉理亏,自己要将银子赔给那店家,叶惜花道:“不用,这画本是我画的。不过在别处,你可没那么幸运了。”卫流光以为当文士没什么好的,见了那幅紫牡丹和眼前这个人,他是真服了。
他向叶惜花讲了一切,叶惜花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便亲自送卫流光去了考场,还是将那银子交给李荫。李荫认为流光有惜花撑腰,其兄又是画苑红人,不好开罪,流光的功夫又实在过硬,万一这等本事给上头的人看见,李荫怕的是自己要立时倒运!李大人越想越怕,心里大大虚起来,便只好赶紧亲笔把流光的名字添在考中名单的附榜上。但这事之后没多久,李荫违制收进场银的事给叶孤鹤大人闻知,叶孤鹤参了李荫一本,书君帝准奏,李荫也没落到什么好。
说到那程将军,与惜花更是有缘。程将军的父亲,名叫程文举。他一开始是桂王的家将。后来桂王看重,引程文举为幕宾,还将自己妹妹下嫁给文举。怎奈桂王之妹一直无出,程文举为了香火,娶了两房妾室,其中先娶的那位如夫人生下得胜,也就成了桂王妹子的眼中钉。正是为着这一点,得胜推掉了父亲的安排,在他学有所成后,加入了忠义的麾下,从小卒做起,干到今天大小也做了个副将。
程将军原是何忠义的部下,按腾龙旧制,将士不经皇帝获准,一律不准换防,离岗。书君帝早年征伏虎国时,严格执行此法,将士换防秩序井然,但后来耽于逸乐,把这事忘在脑后,程得胜老母病重,他偷偷回家看望,被发现了,何忠义护佑不得,将要问斩前的一日,忠义与惜花喝闷酒,对惜花说了此事。惜花苦谏书君帝,才改为鞭打三十,这还不算,惜花因此被罚俸三年,他非但不认为自己有错,还入军营把驸马府的资财散与众兵士,作他们的信使,替他们传递家书。由此军心不散。而惜花又被好事者参奏一本,从此书君帝对他更加疑心、冷淡。
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是为这些腾龙的柱石写些小传。一场胜负难料的战斗,就要开始了!
兆凌与何忠义卫流光程得胜三位将军领军三十万,带攻城器械并随军一应补给,不避寒冬,往雪戟境内进兵。
雪戟国主听得探马回报,心中一舒。命心腹卫士往雪戟城外,向隐藏在幻衣国境内的乃知龙、乃知玉兄妹报信,让他们提兵回国,帮助腾龙皇帝攻打雪戟国都城。
那桑日国主布仁把持朝政,哪里会让雪戟国主染指?但他千算万算,没有料到雪戟国主有位嫔妃,早年是商人之女,其父与桑日人多有接触,故她也通晓桑日话。那日布仁又让雪戟国主坐朝摆样子,雪戟国主玩个心眼,让那妃子扮作侍从在侧,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岂料布仁早有防备,从国中调了雪戟国叛将伏天,那伏天与惜花一样,也是仙道中人。伏天自投靠布仁以来,布仁对他极尽笼络之能事。故而伏天甘愿为贼人所用,用灵力护住雪戟城,且他的灵力永不断绝。
雪戟城因此只有桑日人可以随意出入,其他人均只能坐困城中,粮市由桑日人从雪戟国别的城中调来。其余也一样。
桑日人趁机勒索,粮价、水价等一应供给,本是人所共需,如今却涨成天价,百姓苦不堪言,但又没奈何。城中缺粮,百姓多以打猎为生,但城内山中的野味能支应几时?多有为争食斗殴而死者。饿者无食,病者无衣。哭声震天,饿殍满地,雪戟城成了人间地狱。
雪戟国主坐了二十年锦绣江山,自视甚高,这段日子以来被布仁欺凌夠了,便想通过知桑日话的妃子,探出桑日人换防的规律,派心腹到外去求援!那妃子探了消息,国主即派人连络腾龙的人马!不期雪戟国主的卫士未出城门,便被灵力所伤,死在城下。布仁大怒,对雪戟国主道:“我保了你底天下,你不图报,反而派兵害我。嘶啦啦,巴嘎!”雪戟国主战栗不能言,布仁一巴掌扇在国主脸上,国主哭道:“你强占我国都城,辱我至此,我与你拼了!”手拿玉玺便要与布仁拼命,被布仁轻轻一推,头撞在龙案角上,伤脑而亡。可怜那位娘娘,哭天抢地哀悼国主,当下也一并殉了!
可叹国中文武,有的为了衣食,有的为了活命,手中没有一兵一卒,谁敢对抗布仁!布仁自封为雪戟国主兼桑日大皇帝,命其表弟玄仁率桑日大兵入幻衣国境,搜拿乃付喇之子女:乃知龙乃知玉和其手下12万精兵。
幻衣国主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坚决不肯交出二人。桑日人在幻衣国境内与幻衣兵马交锋,幻衣国主趁势偷袭桑日国本土,玄仁告急。布仁急派30万大军回国助战。此时,雪戟城中,还有50万桑日兵。
兆凌等人领人马逼近雪戟城,却犯了难。因雪戟国中有三条道可通雪戟城,一曰:霜刀山,一曰:桃花渡,一曰:千藤谷。这三条道路,桃花渡乃是水路,腾龙军远道而来,未带舟船。
霜刀山虽是山路,但仍算平坦,只有千藤谷最为崎岖陡峭,加之是冬日,实在难以翻越。
腾龙军在岔路口下寨。
李荏苒道:“以下官之见,我军只能过霜刀山而行。因如今大雪漫天,冬日用兵乃兵家之大忌,若攀谷而过,山岩结冰,难于上青天。若选水路,一则河面冰封,二则我军既缺舟船,冬日山中也没有可伐来做船的树木。”何忠义道:“臣也同意李大人的说法。”“我只知杀敌,别的事你们说了算。”“程将军,你说呢?”“我以为李大人说的有道理,我们还是走山路稳妥些。”
“朕以为不然,若论这三处,敌军要设防,以哪一处为先?”
“这——莫非敌人会在山上等着我们?”“敌人才不会那么傻呢,山上比山下更冷,若翻山击敌,粮草运送不上,敌人在山下包围,堵住去路,我军该怎么办?”“这——”“水路上敌人未必不设防,且走水路于我军不利,就只剩下攀谷而过一法可行!”
“潇王已将六十万石粮食随军运来,足够我军所用,但攀谷而过,粮草如何随行?”“朕意,粮草不必随行。令将士随身携带干粮,三日足矣。这是楚霸王昔日破釜沉舟之法,是姐夫教我学《史记》时,我看了一眼,此理极明。”
何忠义问:“万一贼人在谷上设伏,怎么办?”李荏苒道:“这倒不会,你们看,此谷两面峭壁,谷峰上最多只能容纳二十人。”卫流光叫道:“若他们在上面使绊子,一个人就可以毁我大军!”“若我等不用绳索呢?”“不用绳索如何攀岩?”
“用藤条。此谷中遍地都是藤条,有一种藤条冬日韧性不衰。此藤极为罕见,但在此谷中极多,我昔日曾见画苑的前辈在跋文中提过。我军可用藤条相缠编织,看似就地取材,实则与封顶的藤条不是一脉,这样就算贼人将封顶藤条全部斩断,我军还是可以照样前行。”
“这样是好,可是粮草呢?总不能让我军过谷之后,还是没吃的吧?”“粮草可分兵去运,命运粮官督粮绕过桃花渡,取小路与我军会合。为防敌人抢粮,可派10万人马护送。另外,要在谷下留有一月之粮,以便等待上谷的军士食用。”“可命人即刻上谷,采集藤条,为大军来日上谷做准备。”
“臣有一计,可增胜算。臣家乡的渔家女脚上穿有一种木屐,这样就是路再滑也不会摔跤。臣看军中做饭生火用的木料多有剩余,不如仿制此物,缩小尺寸加以改装,绑在军士手上,再命军士穿着,攀岩时便可防滑。”
兆凌应道:“好,忠义,这事,你找人办。”
果不出兆凌意料,布仁听说腾龙军要入雪戟城,大笑道:“腾龙新皇不会用兵,冬天用兵,亘古奇谈。我军只在霜刀山周围设伏,看他大军困死山上,我好引兵进腾龙当皇帝去了!”他大军在霜刀山等了三月,未见一兵一卒,只得带了桑日兵,退回雪戟城固守不战。腾龙大军行进三百里,抵达雪戟城下。但雪戟城有灵力罩着,兆凌遣卫流光出战,大军近前三丈以内,前排将士即心脉尽断而亡。卫流光仗着平素身体强健,无甚大碍,但也心疼了好几日。
布仁龟缩城内,靠桑日粮官运粮得以度日。时时派军队骚扰腾龙军,腾龙军被迫兵退十里,在平原上扎营。两军相持数月。冬去春来,春去夏至。
一日,兆凌与众将计议道:“我军远来,再拖下去,何时能一战,何时能救我姐夫呢?其实有一件事,我已想了很久了。”
李荏苒接道:“皇上,您可是想到了粮草么?”“正是,前者过谷,我们费了许多军粮。我们的军粮靠的是本国运送,可桑日人的粮食是怎么来的?”
卫流光不假思索:“当然是桑日人从雪戟国其他城池里调来的了!”
“桑日人可以进城,而我们进不了城,这是什么缘故呢?”“我们的探哨从邻近雪戟城的百姓那里得知,是因为雪戟国中有一位异士,现在布仁身边任职,他能分辨进城的每一个人,只有桑日人才能进城,其他人进不来,也出不去。”
“那他们的粮食是从什么人手里调来的呢?”“这个,我的手下问过雪戟城旁边的附子城中的百姓,他们说自打布仁进了雪戟国,每一城的守将都换成了桑日人,粮食由各城守将负责,到各城的农户或老百姓手中,或者抢或者低价采买。”
“这么说,粮食是从雪戟人手中获得的?”“正是。”“那如果,我们从农户那里以高价把所有的粮食都收购来呢?”
李荏苒说:“这倒也不是不行,因为现在闹兵灾,雪戟国剩下的良田也没几块,这些天,臣都查清楚了,若良田离雪戟城太远,运粮耗时太久,桑日人贪图安逸,必不采纳;而距离合适的,不过三座城池,这些日子以来歉收,良田不过数十亩,臣的手下也曾跟那些人商议过。”“李兄弟,结果如何?”“那些农户说,不要我们一个钱,愿将多余粮食全部支援大军,只要腾龙军能帮他们复国,他们愿意和桑日人对抗到底。”
“那好,李兄弟,你带人到各城老百姓处散播消息,写成中华话,这样雪戟百姓能看明白,一般的桑日人却不懂。就说让他们把粮食全都卖给我们,一粒米也不要留给桑日人。对于先交粮食的百姓,一定要给予重金,好言抚慰,以宽民心。”
“是!”“此计好是好,可是——”“忠义,你是担心雪戟城里的百姓吧?这你不用担心,朕亲自送粮进去。”“可是,圣上也进不去啊。”“不瞒你们,前几日,我心急,自己去了雪戟城下,结果,感觉没什么不好的啊。”“什么?圣上什么时候去的?”“自然是你们入梦的时候了。你们放心,至于我为什么能进去,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姐夫常用灵力为我治病的缘故吧。还有,忠义,小师傅,我的马术,现在可以甩掉六个卫士了!”“啊,这——这,这万一出了什么事,那臣等——”
“别臣啊臣的,回腾龙我就退位,免得你们都与我生分了。”“这——”
“李兄弟,你是我姐夫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忠义,你既是我姐夫的朋友又是我的小师父;流光,程将军,你们是我姐夫的好友对吧,那也就是我的了,对不对?”
“这——哎,皇上是性情中人,是我卫流光的兄弟!”“你们呢?”
“臣等拜服,愿做圣上生死兄弟。”
“只要大家齐心救回我姐姐姐夫,我把江山视作等闲,这不过是称兄道弟的本钱而已嘛。”
兆凌命李荏苒督造桑日运粮车,一车接连十个车厢,木材木工皆是别的城池的雪戟国百姓提供。
又派人乘桑日运粮兵独出时,暗杀一人,兆凌亲自换穿其军服,过关时桑日兵认为是自己人,只查最前的一斗,兆凌以征粮为名,进入百姓家,逐户分粮,并在最后一斗粮中埋有数把军械,分与众人。密嘱百姓藏于地窖隐秘处。百姓遂不缺粮。
百姓不缺粮,布仁却早已缺粮。派人到百姓家去抢,百姓反抗,久之,百姓自挖地道藏粮以应对桑日人。布仁抢粮不成,只得派运粮马队到较远的城池征粮,马队出城,即被腾龙大军杀败。一人一马不留,人入土,马归队。
布仁大惊,忙自幻衣国战场上召回玄仁,商量对策。玄仁道:“表兄勿怕,我从本国带来一件宝贝,一直放在身上。我已探知腾龙新皇的来意,只要如此如此,不必筹粮,不出20日,可以大胜!”
当下玄仁对其表哥布仁献计,说自己从国中带来一件宝贝。到底是什么,暂且不提。只是玄仁接着又对布仁说了一番道理,布仁叹服。
那玄仁说道:“小弟得知,那日我军虽大获全胜,也依我国祖制,取了俘虏衣物,震慑敌胆。但是终究还是走脱一人。小弟去幻衣国之前,也曾询问过伏天将军,他说那个人之所以走脱,是因他也是仙道中人。且此人与腾龙新皇的关系非同一般,据说,有生死之情。”
“那又怎样?”“如果此言属实,腾龙休矣,我军必胜。我已命伏天将军做好准备,只要——”“好,来日依计而行!”正是:安排金钩钓鳌鱼,放下玉笼等彩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