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
陈香梅：
一千个春天
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年，
每一天都是春天，
你给了我一千个春天……
她最初见他的时候，19岁。
她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前去采访他，美国援华空军飞虎队的司令。
他穿过人群向她走来时，她被他的样子震惊了。他是如此英俊，如此威武，如此迷人！
她慌乱无比，连话也说不成句。他看到一大群男人中惊慌失措的她，就像一个受惊的小动物。
他请她喝了下午茶，她仍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就这样爱上了他。
可他在美国有一个妻子，他因为英俊豪气和多金，身边围绕着许多莺莺燕燕。
而且，他比她大35岁。
她没有说喜欢他，他也没说喜欢她。
1944年，她的四个妹妹逃难去了贵州，他帮她找回了她们，并且按照她父亲的嘱咐，给她和妹妹们办好了出国手续。当妹妹们开心无比的时候，她却黯然神伤。她明白，自己舍不得他。
可是，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
有时候，爱情就是一场赌博，她毫不犹豫地留了下来。
可是，他还是没有追求她。
一年后，他要退役了。她去和他道别，告诉他，明天自己也会去送他。他说，不，也许那里并不是道别最好的地方。他就这样吻了她，并给了她一个承诺：我一定会回来的。
果真，半年之后，他回来了。在回去的日子里，他已经办妥了与妻子的离婚手续。他说，我终于有资格追求你了。
可是，他的年龄，比她父亲还要大，家人怎么会同意呢？
那时，她住在外祖父外祖母家，他知道两个老人喜欢桥牌，于是每个星期都来陪他们打桥牌，就这样博得了好感，进而两个老人同意了这门亲事。可是父亲不同意，特意从美国赶回来阻止，嫌弃他年龄太大。她倔强地说，我宁可与一个喜欢的人过五年，也不愿意跟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
在当时，这是一个非常轰动的新闻。他拥吻她的照片，登在杂志的封面上，他英武帅气，她貌美如花，看上去，像是好莱坞电影的剧照。
新婚的日子，他却照常上班，开电梯的工人都放假了，他们只能一步一步地上台阶，直到上了140个。他对新婚妻子说抱歉，她却晃着他拉着自己的手说，只要我们在一起，我就满足了。
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年，她为他生了一对儿女，他一直宠爱她，温和地叫她小东西。
他们生活了十年之后，他因为肺癌撒手人寰，留下了她和两个年幼的儿女。那时，她只有33岁。
后来，她来到了美国，在他出生的这片土地上奋斗。
有许多人追求她，她都婉言谢绝了。她说，没有人能超越他，他是我今生唯一的丈夫。
她曾经写了一本书，名叫《一千个春天》。在书里，她用深情的笔调写他的童年，他的一生，写他们的爱恋。她说，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年，每一天都是春天，你给了我一千个春天……
陈香梅和陈纳德，他们的爱超越了年龄，超越了国界，甚至，超越了爱。
陈香梅（1925～）：于中国北京出生，早期为中央通讯社记者，1960年移居美国华盛顿，她的英文版的《一千个春天》在纽约出版后成了畅销书，一年之内销了20版。曾担任飞虎航空公司副总裁，为美国航空公司第一位女副总裁；加入美国大银行，成为第一位亚裔董事。被选为全美七十位最有影响的人物之一。30多年来，从肯尼迪到克林顿，先后有八位总统对她委以重任。
克莱尔·李·陈纳德（1890～1958年）：美国空军将领，飞行员。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在中国作战的美国志愿航空队（飞虎队）的指挥官，有“飞虎将军”之称。
常香玉：
一辈子的哥哥
常香玉曾经说，
别人都以为没有我就没有陈宪章，
其实，
没有陈宪章，
绝对不会有我常香玉。
21岁的时候，常香玉已经很红了。
有一次，她排了一场新戏，请了许多人来看。演完之后，有一个男青年说，有一句台词不对，“我看他眉清目秀人忠厚”，眉清目秀的人怎么就一定是忠厚的呢？
因为这一句话，常香玉记住了这个叫陈宪章的人，并对他有了好感。
那时候，追求常香玉的人很多。她为了逃避这些追求，就在报纸上登了一个“想找个工程师”的启事。可是，还是没用，追求者仍然络绎不绝。
一气之下，常香玉自己去找了陈宪章。别人都笑她女追男，而这个男人还有老婆，可她毫不在意。她对陈宪章说，第一，我不愿意嫁给当官的；第二，我不能给别人做小老婆；第三，你不能看不起我，我要演戏，你要跟着我。
就这样，陈宪章办妥了离婚手续，和常香玉悄悄地结婚了。
在那个年代，唱戏的是下九流。可是结婚后，陈宪章真的放弃了一切，不做小学校长了，也不做团委书记了，他开始为常香玉的艺术事业日夜奔波。
陈宪章从小就喜欢戏剧，又曾经跟随剧作家洪深老师。他凭着这些基础，开始给常香玉编写剧本，演出的时候，少个角色，他也上去顶。从此以后，常香玉演出的所有剧本都是他写的。
抗美援朝的时候，政府发动大家捐助，常香玉就决定给国家捐一架飞机。陈宪章什么也没说，可私下里，却开始了运作，他把家里所有的储蓄都拿了出来，卖掉了车，可是离一架飞机还差得很远。陈宪章一个人边写边改，写出了《花木兰》。后来，常香玉在全国各地巡回演出了整整两年，筹集了15亿元人民币旧币，捐助飞机的钱终于够了。
2000年，陈宪章离开了人世。临走的时候，他恋恋不舍地拉着常香玉的手说，这一辈子，我有你足矣。
常香玉的儿女们都在国外，他们无数次想让母亲跟他们一起生活，可是都被拒绝了。常香玉一直守在她的旧房子里，因为那里放着陈宪章的骨灰。每天，她都在陈宪章的书房里坐很久，就好像，他依然在那里为她写戏一样。
就这样，四年之后，她也终于含笑追随他而去。
陈宪章曾经说，香玉，我要做你一辈子的哥哥。
常香玉曾经说，别人都以为没有我就没有陈宪章，其实，没有陈宪章，绝对不会有我常香玉。
常香玉走的时候，穿着一件身上打了六个补丁的旧衣服，因为这件衣服，是她和陈宪章在“劳改农场”的时候，他亲手给她织补的……
常香玉（1923~2004年）：河南巩县（今河南巩义市）人。著名表演艺术家，中共党员。中国文联荣誉委员，曾担任中国戏剧家协会副主席、河南省文联副主席、河南省戏剧家协会主席、河南豫剧院院长、河南省戏曲学校校长、河南省文化厅顾问等职务。
柴可夫斯基：
永不相见的爱
他们之后，
世上再也没有，
爱的传奇。
她是一个铁路商人的遗孀，有一大群孩子，管理着庞大的公司。她听过他的曲子，被他的才华折服。
可是，他36岁，穷困潦倒，几乎要活不下去了。
她提供给他资助，恳请他继续作曲，她说，不要浪费你的才华。每个月，她把一大笔钱寄给他，令他不再为凡俗的生活奔波，可以安心地创作。
不过，他们约定，永远都不见面，只保持通信。
在信里，他寄给她自己的照片、自己的曲子，告诉她自己的内心；她从来不多说什么，只是给他安慰、鼓励和无尽的勇气。
可是，他们真的无法抗拒见面的诱惑。她想了一个办法，在自己出去旅行的时间里，邀请他住在自己的房子里。他来到她的家，一切都井井有条，看到桌上有关他的各种报道、图片和评论，还有写好的、如何去散步的路线。他在那里住了很久，当她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可是屋子里的桌子、书架、写字台上和浴缸里，都留下了他的气息。
有一回，她邀请他去度假。但是，他们没有见面，仍然保持着通信的习惯。事实上，他们住的地方，只隔了一片小小的草地。她能听到他的琴声，他能听到她的歌声。每天，他穿过那片草地去取信，都要经过她的房子。可是，他们仍然没有见面。
她安排好每天的日程，不让对方看见自己，一个人出门的时候，另一个人一定在屋子里面。可是有一次，他计算错了时间，他们同时出来了，他们的马车在路上相遇，擦肩而过，他看到了她的眼睛，她也正在看他。不过短短的几秒，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分开了。
后来，他向她道歉。
这是他们最亲密的接触。
在这个几乎能触摸到她呼吸的假期里，他写下了《第四交响曲》的钢琴改编曲，送给了她。
她沉浸在他谱写的美妙旋律中，整整48小时，没有吃，没有喝，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存在了，在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他的曲子。
她无法再抑制自己的感情，她提笔向他倾诉衷肠，她说，我爱你超过任何人，我珍惜你超过世界上所有的东西……
他们整整通信13年，写了1100多封信。他终于功成名就，成了俄罗斯伟大的作曲家。他收到邀请，到美国6大城市巡回演出。在俄罗斯，从来没有一个作曲家得到过这样的荣誉。
可是，他收到了她的来信，信里再也没有温情，没有思念，有的，只是冷冰冰的语言，告诉他她从此以后不再资助他，而他们的关系，也就此结束了……
像五雷轰顶一般，他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他仍然抱着幻想，他想，她的下一封信，肯定会解释这些的。他不相信，自己就这样失去了她，在他登上了功名巅峰的时刻。在美国，他成了最受欢迎的偶像，所有的人都对他顶礼膜拜。可是他不想要这些，他只想要她的一句话。
几个月的时间，他就变得苍老，连记者都说，他是个有趣的60多岁的老头，可实际上，他才50岁。
演出结束了，他回到了莫斯科，令他失望的是，他没有收到她一封信。
他写了一支交响乐，乐曲里充满了悲伤、绝望，像是葬礼的挽歌，他用这个曲子，表达了自己失去她的悲伤，他给这个曲子取了个名字，叫《悲怆交响曲》，这是他的最后一个作品。写完之后没多久，俄罗斯发生了霍乱。他喝下一杯受了污染的水，五天之后，他叫着她的名字，痛苦地离开了这个世间。
他终于解脱了。
可是，他并不知道，她给他写的那封信，是儿女强迫她写下的，她的儿女不允许她资助他，也不允许她给他写信。就在那封信寄出不久，她难以忍受这样的精神折磨，在一个夜晚，精神失常了。就在他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不久，她在疯人院里度过了最后的时光，然后叫着他的名字死去了。
他，是伟大的作曲家之一，柴可夫斯基。
她，是名不见经传的梅克夫人。
他们超越了肉体和现实的精神之恋，令人震撼，令人唏嘘。
他们之后，世上再也没有，爱的传奇。
柴可夫斯基（1840~1893年）：俄罗斯伟大的作曲家之一。俄罗斯浪漫乐派作曲家。代表作有《天鹅湖》、《胡桃夹子》、《睡美人》等。
陈独秀：
十年如剑亦如蜜
这十年的岁月，
是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华，
可是，她都奉献给了他。
可这种奉献与付出，
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潘兰珍青春年少，是里弄里长大的苦孩子，烟草公司的普通女工。
在弄堂里，她邂逅了一个大自己30岁的老头子。她并不知道这个老头是谁，只感觉到他温和儒雅，才华横溢。他教她认字，给她讲故事，像对待孩子一样对待她。
她就这样投入了他的怀抱。
两年后，他忽然被捕了，这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陈独秀！
他被关押在南京，在列车上，他悲哀地想，也许这一生再也见不到兰珍了。夫妻一场，他连真名都没告诉她，她那么年轻，还会要他这个身陷囹圄的老头子吗？
可他没想到，她不顾一切地离开了上海，找到了他。他劝她回去，她不说话，却在监狱的旁边租了房子，靠做零工维持着自己的生活，等待着他。
他被判了13年，后来又减成了8年。她一直守在附近，三天两头来看他。
一次，日本飞机轰炸南京，他住的那间牢房被炸塌了。幸亏他躲在桌子下面，才逃过一劫。他对她说，你快回老家去吧。
她哭着抓住他的手说，我不能走，要死的话，就死一块儿吧。
她死也不离开他。
就这样，他在狱中待了5年，她不离不弃，一直守在他身边。
后来，他们回了老家，他的儿子、儿媳妇、养母、小孩子，6个人住在一起。她每天不厌其烦，为养母梳洗、剪指甲、喂饭、按摩，对其他人温柔、宽厚。
后来，家境难继，无米下锅，她就偷偷当了自己的首饰，买来米面。
陈独秀晚年的时候得了重病，她日夜守护着他，直到他离开人世。
那一年，他63岁，而她，只有33岁。
这十年的岁月，是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华，可是，她都奉献给了他。可这种奉献与付出，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陈独秀（1879～1942年）：字仲甫，安徽怀宁（今属安庆）人。新文化运动的倡导者之一，中国共产党早期的主要领导人。
陈毅：
只要在一起，无论生死
检点遗篇几首诗，
几回读罢几回痴。
人间总比天堂好，
宿愿能偿连理枝。
1930年，陈毅在赣南创办了一所红军学校。
肖菊英是红军学校的学员。她爱唱爱跳，性格活泼，常常和陈毅一起谈古论今。渐渐地，两人相爱了。
一天夜里，国民党军队包围了红军学校。陈毅一边指挥学员们撤退，一边和同志们突围。
就在陈毅紧张战斗的时候，他发现肖菊英还站在自己身后。
你怎么还不走？陈毅问。这里很危险！
肖菊英泪花闪闪地说，正因为危险，我才不能离开你。
陈毅说，你必须离开，在这里随时可能牺牲。
肖菊英坚定地说，我不走，要死一起死。
好在后来他们全部安全脱险了，可肖菊英的深情也打动了陈毅的心。
肖菊英从红军学校毕业的时候，两人结婚了。
婚后，肖菊英跟着陈毅，戎马倥偬，转战南北。1931年，陈毅出任中央赣南特委书记，肖菊英为机关秘书，驻扎在老县城的一个祠堂里。
一天，陈毅接到上级通知，让他去参加紧急会议。当时，时局非常紧张，随时都有可能被人下毒手。临走的时候，陈毅心情沉重地对肖菊英说，我要是三天之内回不来，一定是不在人世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继续革命。
肖菊英泪眼模糊地望着陈毅，她不知道这一次真的是生离死别。
这三天时间，就像几个世纪那么难熬。肖菊英望穿了双眼，盼望着陈毅出现在自己眼前。
可是，三天过去了，到了第四天，肖菊英还没见陈毅的人影。
肖菊英彻底绝望了，她一转身，推开大门，跳进了幽深的古井里。
等陈毅回来的时候，已经天人两隔。
陈毅悲痛欲绝，后悔自己当时跟爱妻的约定。原来他一切顺利，只是到了半路，白马被打死，他只好徒步和警卫员走了回来，耽误了一天时间。
在肖菊英的房中，陈毅发现了一首诗：“纤纤新月挂黄昏，人在幽闺欲断魂。革命为何容奸猾，肃反岂可诛忠臣？灯花占断烧心事，罗袖长供挹泪痕。夜夜填词笔难放，须知恩爱是愁根。”
陈毅流着泪，也写下了《忆亡》：
检点遗篇几首诗，
几回读罢几回痴。
人间总比天堂好，
宿愿能偿连理枝。
多少年后，陈毅当了上海市市长，还特意将肖菊英的父母和哥哥接到上海见面，倾诉难以割断的亲情。肖菊英泉下有知，也会感觉到一丝欣慰吧。
陈毅（1901～1972年）：字仲弘，四川人。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久径考验的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政治家、军事家、外交家、诗人；中华人民共和国元帅（十大元帅之一）。